逍遥客沉默着，他的手默默握紧，眉目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萧瑟，目光怔怔的盯着冰冷的地面，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眼中神色连番变幻。

大殿内一时变得寂静下来，反倒是殿外走廊中隐约有脚步声在移动。良久，南宫锦玉脸上终于有了不耐之色，他上前一步，冲千面圣君道：“爹——”

“退下！”千面圣君仿佛知道南宫锦玉想要说什么一般，未曾回头，只是抬了抬手，漠然吐出两字。

南宫锦玉嘴角动了动，眼中飞快的掠过某种神色，表情僵硬的退回原地。

千面圣君并未注意到南宫锦玉眼中的神色变化，他看着逍遥客，目光闪动，嘴角嚅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又过了盏茶时间，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本君记得当年听雨楼中乃是藏龙卧虎，楼中杀手可谓个个武功卓绝，赫赫声名当真是响彻整个江湖，连我魔教都叹服三分——”千面圣君不动声色的注意着逍遥客脸上的神色变化，眼见逍遥客仿佛未曾听到他所言一般，依旧神思缥缈，怔然出神，千面圣君唇边的笑意不由又深了一分，但听他一字一字，接着说道：“——本君更为佩服的是，就连当时的赫氏双侠，铁拳雷大通这样难缠的人物，也都尽数折在听雨楼的杀手手中！”只这一句平淡的话语，恰恰刺的逍遥客手指一震，蓦地回神。

“赫氏双侠，铁拳雷老爷子之死根本与我听雨楼无关！”逍遥客皱了眉，收敛心神，抬头望向千面圣君，他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当年若非阁下有意设计以贵教教徒冒充我听雨楼之人，行刺多位武林名宿，嫁祸于我听雨楼，我听雨楼又岂会被世人所误会唾弃？”

千面圣君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世人愚昧，怪不得本君！”

逍遥客驳斥道：“纵然世人愚昧，也全都拜你魔教蒙蔽所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魔教为求成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也着实有辱魔宫至尊木风的威名。”

千面圣君眼神深若古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至尊他老人家尚在人间，他也一定会赞同本君的做法的。”

逍遥客实在是无言，他望着殿上那一袭白衣，盯着对方那张儒雅俊逸却苍白无血色的脸，心中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当年一步步设计毁了听雨楼，二十多年来一直顶替着南宫俊的身份，藏匿于南宫世家，暗暗重建魔教势力，妄图继续颠覆江湖的人，在眼前这张人皮面具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真实面孔？！

千面圣君的目光与逍遥客遥遥对视，他向后倾了倾身，倚着座椅，话锋一转，缓缓说道：“当年本君听闻听雨楼威名，心驰向往，有意与楼主联手共谋大业，若是当初楼主肯与本君派去的使者一谈，答应加入我魔教麾下，本君也不会另辟蹊径，说不定今时今日这江湖乃是另一番景象，我魔教与楼主的听雨楼也许根本不会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千面圣君顿了顿，蓦地十指紧扣，声音陡然间变得阴沉，但听他愤然道：“一切都怪那西门若水，若非是她从中作梗，多管闲事，以我魔教加上听雨楼的实力，原该早已一统江湖才是！一切都毁在那西门若水的手中！”

“说到底阁下当年坏我听雨楼声名，处心积虑便只想逼老夫就范，妄想我听雨楼与魔教同流合污，可惜终究是如意算盘奇差一招，一切都成枉然。” 眼见千面圣君面现恼怒之色，逍遥客反倒是心中微觉畅快。他摇了摇头，盯着千面圣君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祸乱武林，妄图称霸江湖之辈，到得最后注定要功亏一篑！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此，阁下又何必重蹈覆辙？”

逍遥客的话令得千面圣君变了脸色，似是被触及到最忌讳的伤疤，他冷哼一声，沉声道：“正所谓成王败寇，二十年前因着一个西门若水，我魔教未能达成一统整个江湖的夙愿，时不与我，本君认了就是。” 话锋一转，冷笑道：“但今时今日西门若水已死，再也无人可以阻止本君称霸江湖。待得天亮，所有江湖中人集齐慕容山庄，到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天下武林很快便会属于我魔教所有！”

“真是痴人说梦！”卓颜忽的讥讽出声，她扫了千面圣君一眼，脸上是深深的厌恶与鄙夷：“这地底城不见日月，不分昼夜，想必阁下此刻也分不清真实与梦境了吧？”

千面圣君的话在卓颜听来皆是狂言妄语，江湖从来都不缺乏能人异士，她相信二十年前既然有西门若水率众剿灭魔教在先，那么二十年后同样也会有人挺身阻止魔教的兴风作浪。“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西门若水纵然已逝，但这天下尚且还轮不到魔教来横行，阁下还是不要再做春秋大梦得好！”

“放肆！”南宫锦玉断喝一声，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卓颜跟前——“嚓！”拔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直指卓颜，卓颜面无惧色，仿佛根本就未瞧见面前的利刃。

“爹，天色将明，不出三个时辰，大事便可定，您脸上的伤势也基本恢复，这两人已留来无用，请爹下令，让孩儿亲手了结了他们两人的性命吧！”南宫锦玉眼里杀气毕现，目光冷漠的望着逍遥客与卓颜二人，扭头向殿上的千面圣君请命道。

千面圣君拂袖而起，迈步走下大殿，他走到卓颜跟前，望了卓颜一眼，忽的伸手将南宫锦玉的剑慢慢拨到一侧。

“爹，你——”南宫锦玉刚想问什么，却听千面圣君开口说道：“卓姑娘医治本君救疾，乃是本君恩人，玉儿，你又岂可对卓姑娘无礼，还不速速收起兵刃！”

卓颜冷笑一声，并不领情，她睨了千面圣君一眼，冷声说道：“阁下不必惺惺作态，刚才令郎说的不错，阁下旧疾已愈，我二人对阁下来说也无利用价值，阁下今夜想必已决意取我们的性命，那么这副假仁假义之态大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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