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指轻触食指上的缠着的绷带,辰渐渐陷入回忆中……
一丝肉香掠过鼻息,将辰的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拉了回来。火光将屋内照得通亮,四壁无门无窗,只有一道旋梯直升屋顶,俨然是一座地下建筑。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盘坐在他脚边,手中的木勺正在火堆上的铁锅中翻搅着。
体内好似虚弱无比,连抬手的力气都是奢望,只能轻声叫道:“桑顿爷爷。”
桑顿转头看着辰,轻轻叹了口气,从沸腾的铁锅中舀出一碗,边吹着碗中的热气边走到他身旁蹲下:“来,先喝点肉羹,小心烫。”
水雾瞬间弥漫在辰的眼中。他用手一撑,想尽力坐起身来。谁知一股钻心的剧痛随指袭来,闷哼一声,再度倒在床榻之上。所谓十指连心,倒下的那一刻,冷汗已爬满了他的额头,紧咬的牙关都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得那苍白稚嫩的脸有些变形。
桑顿连忙放下碗,掏出注射枪又给辰注射了一剂。随着药性发作,疼痛趋渐缓和。
“这药剂不可多用,否则会对神经造成永久性伤害。”说着将辰的注射枪卸去九支针剂,仅留下一支插回腰带之上。
辰点点头,咬牙坐起身来,接过桑顿递来的肉碗。
食物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味觉,血液的大量流失使他贪婪的吞噬着碗中的肉羹。
“幸亏分队接到一个特殊任务,否则后果难以想象。”桑顿也不管辰那惭愧的神情继续说道:“两天前,城主在一个洼地发现大群死亡的异兽。这些异兽尸骨完好,全身没有任何伤势,而且品种之多,数量之大是历年来首次发现。其中更有数种从未见过的新品种。但这些异兽有一个共通之处,他们全都是狂暴期以下,并且体内都没有魂晶。或许因为那处洼地已经堆满异兽尸骸,再也没有可插足之地,所以后续而来的异兽观看半晌便掉头离开了。此事太过奇异,所以我们分队奉城主命令,尾随那些异兽,一路跟踪到这里,这才恰好将你救下。”
辰一脸呆滞,早以忘记手中的肉羹。
“那些异兽完全丧失了攻击意识,看到其他异兽和人类也是视若无睹。此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你已经睡了七个小时,天亮后你即刻返回地下城,免得我担心。现在的你还无法在这荒原上自保。”说着揉了揉辰那杂乱的黑发,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给你取名叫辰吗?”
辰眼中一哀,摇首低头,母亲那模糊的身影随着过往的点滴逐渐清晰。
“你母亲曾说你出生异常,关于此事仅告诉过我一人,准备等你成年再由我转达于你。现在我提前告诉你,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
辰抬起头,一股带着沧桑的威严慢慢显露在辰的脸上,双眸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令人颤栗的血红,摄人心魂的墨绿,漠视众生的灰白,灿烂神圣的亮银,深沉如水的黝黑,绚丽闪耀的七彩,虚幻诡异的透明。透明,就是透明,桑顿只能用透明来形容这种光芒,因为他能通过这种色彩看到辰脑后的墙壁,仿似那双眼本就是两个空洞。
桑顿目瞪口呆,狠狠的用双手揉着眼睛,待再看时,那些光芒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面前的这个孩子好像立马换了一个人。这种神态他从未在辰身上见过。此时的辰再也不是那个依赖他的孩子,那幼小的身影突兀的变得肃穆、冷厉,就象……一个经历过无数风雨,毅然而立的王者。
“桑顿爷爷请说。”短促有力的几个字将桑顿的离魂拉回身体,不知不觉背后已一身冷汗。
桑顿掩饰的咳嗽几声,低下头,再也不敢对视辰的目光,那奇异的故事还未开口便已信了几分。
他整了整思路说道:“你母亲曾说,天罚之日,当天空雷霆落尽,她隐在一个废墟的角落,将还未足月的你生了下来。你出生时双目有神,怒视苍穹,不哭无语,一尊怪兽虚影对天长啸。兽似蛇盘,头分七支,两爪对天狂舞,而后化为一方玉佩落至你胸腹之间。玉分两面,一面云雾升腾,隐见此兽盘踞其中;一面钩花刻栏,中央凸显一‘辰’字。因此异象而为你取这单字为名。”
辰神情一顿,微皱眉间,那惊人的气势如水波荡漾消散无踪。
桑顿心头一阵悸动,抬头侧望,双目一瞪,辰的那一脸惊讶在他看来是那样自然,并非做作。刚才的一幕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种幻觉,却又是那般真实。
“桑顿爷爷,那真的是我吗?可是我没有什么玉佩呀!”
桑顿抹了一把冷汗,摇头无语。
辰有如听故事一般,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就丢到脑后,问道:“桑顿爷爷,你不是说迅影兽成熟期之前都没有什么攻击性吗,那它为什么要咬去我一截手指?”话到一半哽咽声便已传来。
“小家伙,异兽毕竟是异兽,就攻击性而言只是对比其他异兽小之又小,并不是说它没有攻击性。如果你一直提防,可能它因此害怕而不会伤你。但你放松警惕,它就会突袭而来。这是异兽的天性呀。不管它如何美丽,如何可爱,那都是外表的伪装。除去那份伪装,它仍然是异兽,野性难驯。人类很早就开始驯养野兽,但现在是异兽却不再是人类可以掌控的了,它们体内都有魂晶,一旦被困自知无法幸免就会引爆体内魂晶,尸骨无存。所以人类再也无法控制这些变异的野兽了。”
“可而且它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狠。我一直都没有伤害它的意思。”
“人无伤兽心,兽有害人意。小家伙,一定要记住凡是美丽的背后事物都隐藏着危险。”
“凡是美丽的事物背后都隐藏着危险……”辰低下头,一遍一遍重复着用一截手指换来的教训。
夜,沉静,无声,只有火架中那油脂特有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中。辰低声重复着什么,脑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时而看看残缺的手指,时而疑惑的抚摸着胸前的皮衣。桑顿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望着火架发呆。
桑顿迷惑的思索着。他本来并没有将那虚幻的故事当作一回事,只是此次事态太过危险,本着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的态度提前告诉辰,但那历历在目的神情转换直到此刻仍是触目心惊。他可以肯定,那异样的神情绝不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所拥有的。而且看辰的后续表情,似乎他并无所知。
然而那绝非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异象,如果说仅仅只是辰的母亲遭逢大变而自我产生的幻象,那么刚才那孩子神情的转换难到也是自己所看到的幻象。这一切的无法解释都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老桑头,天快亮了,赶快把这孩子送回去,我们也要去和队长汇合了。记得,欠我十颗晶珠。”楼梯上走下一个魁梧的中年人,粗破的嗓音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莽子,谢谢你昨夜帮我巡了一岗,这份请老哥记得。”桑顿对着来人点了点头,转头对辰说道:“小家伙,这是你莽子叔,为人直率,昨夜幸亏有他帮忙,快叫人。”
“莽子叔叔。”辰连忙站起来,恭敬的鞠了一躬。
莽子偏头看了眼辰,眼中满是激赏:“小子不错,还没变异就敢一个人偷跑到荒原来,就这份胆量日后成就定然不小。可惜我家那小子能有他一半我就知足了。”
转头又对桑顿道:“那情就算了,你记着欠我十颗晶珠就行,我是收了报酬的。”
“哈哈,那情和物老哥我都记着。”桑顿用手指点着脑袋,大声的笑道。
莽子黑脸微微透出一股红意,神色一正:“赶快去吧,刚才队长发出信号,估计已经有人找到新的异兽墓群了,我们还是尽快赶过去得好。他们三个先赶过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桑顿闻言不再说话,迅速的整理着各种物品,熄灭火架,抱起辰向地下城奔驰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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