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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赵子龙》第五章 初生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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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走后十来天,赵三旺忽然回到了澄底村。.刚一进门,就听说了儿子失踪的消息。赵三旺大惊,问王香姐怎么回事。王香姐呼天抢地地说:“数日前他说要去找你,我没有让他去,估计他现在定是和任举、刘冰霞去了河南。牛巫婆也说他们往南去了,但因为是在走动中,具体位置不好说。”

赵三旺仍旧是那副慢性子,说道:“那就赶快去找他们啊,河南地面上不太平,到处是土匪山贼人贩子,三个孩子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王香姐说:“昨日任良已经派人去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赵三旺说:“那我得赶过去,只怕他们不认得路。”

王香姐说:“你刚进家门,好歹也吃一口饭,休息片刻吧。反正孩子也是丢了,要找也不在于这一顿饭的工夫。”

赵三旺觉得有理,放下包裹。等做好饭,一边吃着,王香姐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对男人简要哭诉了一遍,赵三旺自是感慨万端。说:“这几年你在家受罪,我在外头也历尽千辛万苦。好歹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得了几千两银子。实指望从此安安生生过日子,谁知云儿又丢了,唉。”

王香姐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听那牛巫婆说,云儿他们这一去应该没有什么大危险的。”

赵三旺说:“牛巫婆用明眼找人还可以,吉凶的事谁能说得准?就怕她看不准未来之事信口胡诌,那样可就误了大事了。”

王香姐说:“求她也是无奈之举,咱们姑妄听之吧,最可靠的还是自己。能把云儿找回来,比什么都强。”又说,“对了,这几年你在外做什么生意,赚了这么多银子?”

赵三旺摇头说道:“唉,这哪里是做生意赚的呢,纯粹是一笔意外之财。”

王香姐惊问道:“他爹呀,莫非这是不义之财?真要那样的话,咱可不敢要啊!”

赵三旺说:“这也不是不义之财,回头我慢慢告诉你吧。我要去找三个孩子了。”

说完也顾不上休息一下,急忙慢吞吞动了身。

赵云他们三个人一路饥餐渴饮,夜宿晓行,逢人便打听赵三旺下落,不觉已经到达河南地界。好在三个孩子都是练武之人,平日摔打惯了,身强力壮,脚快身轻,并不觉得特别劳累。相反,看着外面诺大的花花世界,他们感到无比新鲜好奇,心情格外爽朗,恨不得把普天之下尽情游览个遍。

这日到了洛阳附近,看看天色不早,刘冰霞说:“云哥哥,走了这半日,我感到腹中饥饿。咱们就在这儿找个客店休整一夜,待明日一早赶路如何?”

任举抢先答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还是趁明紧走几步,到了前边找家客店再做处置吧。”

刘冰霞四下一望,果然渺无人烟,只好忍住饥饿,继续往前走。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夕阳已坠下去,暮云四合,晚风渐起,寒鸦归巢,牛羊入圈。路边不时看见一片新的旧的坟头,灵幡纸钱乱飘。刘冰霞心里害怕,紧紧抓住了赵云的手。

关于这旅途黄昏,除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吴承恩还有一首七言律诗,端的写得好,正可表现此时情境。道是: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八河船只皆收网,七千州县尽关门。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又走了几里地,前边拐弯处忽然隐隐透出一点灯光。三个人喜道:“好了,有人家了!”连忙紧走几步赶过去。到了跟前,见是一溜三间青砖房,篱笆门虚掩着。门外一块石碑,写着“一家店”三个字。

三人站在门口叫门。屋里一位老太太颤颤巍巍走出来,问道:“何人叫门?”

赵云答道:“我们兄妹三人因急着赶路,错过了客店。万望老奶奶行个方便,留我们住一宿,按价付给你饭钱。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老太太呵呵一笑说:“出门在外,谁还能背着房子不成?留你们食宿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老婆子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不知留宿过多少客人,难道还能要你们三个孩子的银子?”

说着把三人让进屋里,不一会端上来一锅热腾腾的馒头稀粥,外加一盘老咸菜。趁着老太太去给他们准备房间,刘冰霞悄悄拔出一根飞雪银针,在饭菜里试了试,见没什么问题,便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老太太站在旁边看着三人吃喝,一脸慈祥,笑眯眯看着刘冰霞道:“好俊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刘冰霞脆生生地答了。老太太听她声音好听,喜得眉开眼笑,伸手轻抚着刘冰霞的秀发道:“多好的小女孩呀,也不知你爹娘怎么生的你,把你生得这么标致。书里讲的仙女,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三人见老太太慈善,顿时消除了戒心,和老太太又说又笑。老太太道:“你们三个是亲姊妹吧?”

赵云道:“不是亲姊妹,胜过亲姊妹,告诉老奶奶,我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妹。”

老太太道:“哎呦,这也跟亲姊妹差不多,没见戏里演的么,那些师兄妹都跟一家人似的,有的到最后还成了小两口呢。师兄妹好。但不知你们三个为何赶夜路,你们家师父呢?这河南道上多有拐买儿童的人贩子,你们可千万要当心呀。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投宿到我家里。如果撞在人贩子手里,可就麻烦大了。你们听我一句话,以后千万不要自己出来,出门一定要有大人陪着。小孩子家见识少,弄不好会被骗的。唉,这年头,干什么不好,偏有那种丧良心的小人,尽干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赵云正要开口,任举抢先答道:“多谢老奶奶关心提醒,不过不要紧,我们都是会武功的,不怕人贩子迫害。再说还有我们师父跟着,他老人家只在前边庄上亲戚家等着我们哩。”

老太太说:“哦,这最好不过了。不知你们师父是在哪个村庄里等你们?”

任举答道:“就在王家庄。”

老太太道:“哦哦哦,原来是王家庄,昨日我刚去那边看过病呢。那里的王郎中看腰疼病最拿手,我才贴他一副膏药,这腰疼就轻多了。”

任举说:“这可巧了,我家的亲戚就是王郎中。”

老太太喜道:“这可真是巧了,改日我得去谢谢你的郎中亲戚呢。孩子们慢慢用饭,吃过饭就自己去西边屋里早点睡觉吧,被褥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后边喂喂那头小猪去。”

说完端上一碗饭,颤巍巍的出去了。

老太太一走,赵云小声说:“这个老奶奶不是好人,咱们今晚需得提防着点。”

刘冰霞瞪着他,道:“你也太多疑了吧,这么一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太婆,慈眉善目的,听她说话完全是一个和善的老奶奶,怎么会不是好人呢?别多心,人家好心好意招待咱,咱们这么猜测人家,让人家听见会伤心的。”

赵云说:“你没见她刚才端出去的那碗饭么?她明明说要去喂猪,怎么会端上人吃的饭?这里边定有文章。”

任举回想了一下,说:“也许是她说错了吧。就算她这是家黑店,也不会暗算咱们。凡是开黑店的,谋害的都是陌生人。刚才我已经糊弄她说咱们亲戚是前边王家庄的王郎中,她怎么可能算计熟人的亲戚?”

赵云说:“坏就坏在你这句话上。前边有没有个王家庄,还说不准呢。你如果说我们父母在后边慢慢跟着,马上就赶过来,老太太有所顾忌,就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你说在前边的王家庄,万一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地方,老太太一定就清楚咱们不是本地人了,肯定要下黑手的。”

任举说:“王家庄李家庄张家庄这类村名到处都有,随便说一个管保不会错。方才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她还到王家庄看过病呢。可见我瞎猫碰见死老鼠,蒙对了。”

赵云说:“未必,哪有这么巧的事。”

刘冰霞听了赵云的话,也渐渐起了疑心,说:“恐怕不会这么巧。你不是说过吗,这河南道上多有那专门兜售人血人肉的黑店铺,我们需多加小心才是。”

任举呵呵笑道:“那都是我瞎编出来吓唬你的,我们走了这十来天,到处都是朗朗乾坤,歌舞升平,几时看见喝人血吃人肉的了?放心吧,没有的事。”

刘冰霞说:“你别这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万一中了圈套,后悔只怕来不及了。”

任举不高兴地说:“你们两个比我小好几岁,哪有我了解世故?好吧,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夜里睡觉记着睁一只眼。不管你们了,我要去睡觉喽,好困啊。”

说完就独自过去了。赵云和刘冰霞喝了一碗水,也走了过来。这边屋子是一个里外间,刘冰霞睡里间单人床,赵云和任举睡外间大炕上。

赵云心里不踏实,说:“这屋里有蚊子,你们先睡吧,我到外边看看有没有火绳。”

说完只身来到院里,四下观察了一番,将身子一纵,轻轻落在篱笆墙外。借着月光一看,发现三间房屋后还有一层院落,便循着房根转过去。原来后边是一处闲宅,门锁着,周遭一堵石墙。赵云轻轻飞跃石墙,躲在阴影里仔细察看,原来两个院落是相通的,之间由墙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过道相连。北边是两间石头房。

赵云蹑手蹑脚靠近窗子,那窗子已用碎砖石堵死。赵云正想设法窥探,忽听里边隐隐传出哭声。隔着砖缝向里一望,见里边竟是一个私设的牢房,牢房里关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只听那老太婆恐吓道:“你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

女孩哭哭啼啼哀求道:“奶奶啊,求您老人家行行好放我走吧。我娘找不到我,不定怎么伤心呢。”

老太婆道:“别做那个美梦了,好不容易把你弄到手,怎会再放你走?今晚就有人将你接走了,你到了人家那里再敢耍大小姐脾气,看人家不活剥了你!”

女孩道:“奶奶啊,就算卖我,也求您把我卖进一个好人家,千万别让我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行不行?行不行?求您了,老奶奶,您行行好吧。”

老太婆正要训斥,忽听前边有人喊:“刘奶奶在家吗?”

赵云急忙蹲在旁边的乱草丛中。

老太婆出来,小声招呼了两声,那边过来一个男人。那人走到石屋这边,刘奶奶笑道:“杨兄弟,货就在这里了,你先验看一下吧。”姓杨的进了屋,嘴里说道:“不用不用,刘奶奶手里还能有赖货?”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牢中的女孩,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仙子般的小美人,真是绝色。跟了那腌臜老东西,真是糟蹋人家了。”

刘奶奶浪笑道:“杨兄弟要是怜香惜玉,待会付过银子,这丫头就任你处置了。”

姓杨的说道:“干咱们这行的必须讲诚信,我已经跟买主说好了是处女,岂能言而无信?以后这买卖还怎么做?”

刘奶奶笑道:“杨兄弟果然说话算话,是个有良好信誉的人贩子。和你联手做生意,我算是找对人了。别多说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姓杨的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给了刘奶奶,刘奶奶掏出数了数,分文不差,就打开房门。姓杨的正要去拉那姑娘,刘奶奶忽然又说道:“刚才光顾着这边,忘了告诉你,我手里眼下又有了一批货,共是三个,两男一女。都还是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那个女孩生的长得十分漂亮,我打算卖给亲戚家做童养媳。剩下两个男孩暂时没有主顾,如果杨兄弟有销路的话,麻烦照顾照顾老身。”

姓杨的道:“这倒巧了,前日有一个朋友说想要一批小孩,男女不限。我答应了给他送货,那就一块带上吧。等送了这个姑娘,再送他们。只是我没有现钱了,要赊几天账。”

刘奶奶说:“不忙不忙,那就过几天再说吧。”

姓杨的笑道:“莫非刘奶奶怕我赖账不成?谁要赖你账不是人。”

刘奶奶道:“这话就见外了,凭杨兄弟的信誉度,我还怕你赖账?我是担心你一个人驾驭不了这几个孩子。”

姓杨的说:“看你说的,我跑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还弄不住两个小毛孩?”

刘奶奶说:“也别说,我看他们三人都背刀带剑,像是练武出身,只怕有些道行。听他们口音跟你相仿,像是你们那一带的。刚才他们还耍心眼想蒙骗我,说是前边王家庄的,我就猜测他们是远道而来。不然怎能不知道我们这一带村子都是叫屯、里、店之类,哪有叫什么庄的?你想,他们几个小娃娃,如果没有些本事,怎么能大老远的走到这里来?为防意外,我在他们枕头上洒了迷药,这会儿怕是早昏迷了。一会我把他们捆好,杨兄弟可找几个帮手来取货。”

姓杨的道:“哪用这么多麻烦,干脆趁他们尚未清醒,一棒子打断腿脚算了,不怕他们不服管教。”

刘奶奶道:“阿弥陀佛,好好的孩子,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打成了残废,谁还肯要呢。”

姓杨的说:“刘奶奶有所不知,这要货的与众不同。他专门买那肢体残疾的儿童,一时得不到,就买来身体健全的,或打断腿脚,或砍断手臂,或挖出眼珠,或割掉舌头,然后派大用场。”

刘奶奶道:“一个残废,能派什么大用场?”

姓杨含糊地地说:“这个却不知道,反正是有大用处的。”

刘奶奶道:“我也不管他做什么用,横竖你这个办法不好。你想想,刚打断腿脚,如何走得路?如果你硬逼迫他,他不得已跟你走,不等走到那里累也累死了,如何能卖出价钱?我看还是多带些人手来更妥当。”

姓杨的知她不肯赊账,也就作罢。刘奶奶打开牢门铁锁,姓杨的进去对女孩说:“走吧小姑娘,大哥带你去找个好去处,”说完就去抓那女孩,女孩拼命挣扎反抗,嘴里不住地哭啼哀求。姓杨的毫不理会,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女孩摁在地上,反绑了双手,用力拉了出来。

赵云等他出了屋门,怒吼一声道:“好恶毒的贼子!看打!”说话间纵身跳起,一招白虹贯日,直击那姓杨的面门。不料这一拳出去,却没打着对方。赵云定睛一看,面前已没有了那家伙。正在惊诧,莫非遇见了高手,自己出拳太慢,被对方躲过去了?却见那人已跌倒在左边五尺开外。原来,这白虹贯日乃是左手由内向外先虚撩一下,这一招只是麻痹敌人,因此基本不用力,即使用力也顶多用一二分力气。左手虚招之后,紧接着冲过来的右拳才露出杀机。那姓杨的冷不防听见一声断喝,又见有人暗算,慌忙之中举手招架,正遇到赵云的左手虚撩过来。二人的手臂一接触,姓杨的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胳膊发麻,身体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向一边踉跄几步,倒在尘埃。故此,赵云的右拳才打空了。也正因此,那姓杨的捡了条性命。若是被赵云那右拳打着,虽不至脑浆迸裂,也必定九死一生。

刘奶奶在后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及至出来一看事情败露,哪顾得上杨兄弟,受惊般夺路想逃。赵云刚想去收拾那姓杨的,见刘奶奶想跑,也是一时愤慨,抬腿在她后背踢了一脚。那老贼婆怎受得了这般击打,登时飞出一丈多远,坠地死了。口鼻中鲜血冒个不停,原来脊背内脏全碎裂了。

那边姓杨的本想趁机逃命,看见这情景,连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赵云先不理他,忙替那女孩解开绳索。又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不该将老贼婆打死。女孩跪在地上磕头谢恩不止,又忿然道:“恩人不必自责,这老贼婆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纵然是把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点了天灯,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赵云扶起女孩,问道:“不知小姐何方人士?因何被老贼婆囚禁在这里?”

女孩听了不禁悲恸欲绝,说道:“小女子乃是山西并州郡九原县木耳村人氏,姓任名红昌。母亲早亡。家父任昂是个商人,日子本来也过得去。奈何时运不济,触犯了本县县令。那县令依仗权势,巧取豪夺,夺走我家大半财产。一家人正被逼得走投无路,偏偏数月前一场大火,将诺大个家业焚烧一空。家父无奈,只好带着我姐弟二人来洛阳投靠亲友。来时我们赶着一辆马车,数日前走到这一家店,不想弟弟病了,便在这老贼婆家中借宿,谁知当晚父亲就被老贼婆用药迷昏,一刀杀死了。弟弟任鹏飞年方四岁,病在炕上昏迷不醒。小女子万般无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是倒地痛哭。那老贼婆把我父亲尸体上的肉分割开来,当牛肉卖了。弟弟病体好转后,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由于一时没有主顾,老贼婆就将我囚了在这间黑屋子里。见我终日以泪洗面,动辄又打又骂,有时连饭也不给一碗,水也不给一口。可怜我好端端一个人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说完又泣不成声。

赵云听了唏嘘不停,看见那老贼婆的尸体,忍不住上前丢下一把火,将这厮点了天灯。

回过身又对女孩道:“小姐请节哀顺变,事已至此,莫要太过悲伤。你大可放心,有我赵云在,管保救回你弟弟,将你们送到亲戚家中。”

地上那姓杨的恶贼听见,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喊道:“啊,莫非是常山郡真定府房子县丘底村的赵云赵子龙么?!云儿,我是你的亲戚呀!我叫杨吉,我和你爹赵三旺是嫡亲的姑表兄弟呀!你可千万不能杀我呀!”

赵云愣了一下,问道:“莫非你真的是杨吉?”

杨吉忙不迭地说:“是啊是啊是啊,我就是你的表叔杨吉呀!谁要糊弄你不是人。不信你听我的口音,是地地道道的丘底话呀!”

任红昌听说他们二人是亲戚,又担心起来。

赵云冷笑道:“我早就听说我有一个不三不四的表叔,专门偷鸡摸狗,拐卖妇女儿童,尽干那伤天害理的肮脏事。不想今日在此遇见,果真如此,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杨吉厚颜无耻地说:“我这不是迫于生计被逼无奈么?这种生意不用本钱,赚钱也快……”

不等他说完,赵云早已怒不可遏,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喝道:“呸!不要脸的东西,还说这话,真是猪狗不如!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说是我家的亲戚,免得脏了我家门庭。再敢胡放屁,小心我活剐了你!”

杨吉被打掉两颗后槽牙,却不敢往外吐,咕咚咽下肚去了。直吓得体似筛糠,捂着肿胀起来的腮帮子说:“是是是,是是是,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赵云忽然想起任举和刘冰霞,忙用捆绑任红昌的那条绳子绑了杨吉,将他推进囚牢锁上。和任红昌一块来到前院,见二人仍在昏睡。赵云拿冷水往他们脸上喷了几口,还是醒不过来,正要去逼问那杨吉,任红昌说:“我在这里被困这几日,见那老贼婆给人解毒,好像是灌的冷绿豆汤。”

二人于是翻箱倒柜,想找出些绿豆,不想找到的尽是金银铜钱,可见老贼婆害人不少。好不容易找了一点绿豆,熬了两碗汤,等汤凉了,慢慢给任举和刘冰霞喝下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二人才醒转过来。听赵云讲了这一夜的遭遇,二人惊诧万分。

任红昌笑道:“今晚若不是恩人相救,只怕我们三个都没命了。”

赵云说:“任小姐快别恩人恩人的叫了,折杀我了。我们能相识,乃是缘分,从此大家成了朋友,只以兄弟姐妹相称好了。”

任举和刘冰霞也赞成,于是几个人都管任红昌叫任姐姐。任红昌管赵云叫云弟弟。

看看天色将明,几个人找出米面做了早饭,大家饱餐一顿,准备上路。

任举说:“你们稍等,待我去后边杀了那杨吉。妈的,还乡亲呢,险些遭他毒手。”

赵云说:“且慢,这杨吉留着还有用。现如今只知道任姐姐的弟弟被卖给了一个大户,却不知在哪州哪府。我们要去营救,还需那杨吉领路。”

众人点头称是。任举说:“既然如此,待我去后边将那厮押过来问问清楚,然后一刀砍了了事。”

不一会杨吉被任举踢打着**过来了,一见几人持刀拿剑,怒目而立,只当要杀自己,登时瘫坐在地,连连告饶。

赵云说:“你老实点,告诉我们,这任姐姐的小弟任鹏飞被你们卖到了哪里?”

杨吉哆嗦着答道:“我、我、我不知道。”

任红昌从刘冰霞手里拿过宝剑,往杨吉脖子上一架喝道:“快说实话,不然我一刀杀了你!”

杨吉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啊,谁要糊弄你不是人。刘奶奶那老贼婆是个见利忘义的货色,她不像我们都有固定的购销渠道。她拐骗了小孩,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没有固定的业务关系。有时候对过路的,她也敢明目张胆地出售。”

刘冰霞说:“既然他一无所知,留着也没什么用,干脆杀掉算了,省得他再祸害别的小孩。”

杨吉急忙说:“别别别,我虽然不知道卖到了哪里,但可以通过业内人士多方打探,定能找到的。前日听得道上朋友说,有人曾经在修武卖过一个男孩,得了不少银两。我们可以先到那里打听,如果不是,再作计较。我在这一带很熟悉,一路上但凡遇见熟人,就拜托他帮着找寻,如何?谁要骗你们大年初一死亲爹。”

三人觉得他说得有理,决定由杨吉带路去寻找任鹏飞。杨吉听了像遇到大赦般滚起来,饭也顾不得吃一口,就要立即上路,表现格外积极。任举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如果找不到任鹏飞,还是会取你性命的。”

杨吉殷勤地说:“请各位小英雄放心,我就是脑袋拱地,粉身碎骨,也要把那苏公子找到。只求各位念在同乡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我跟你们的爹娘哥哥叔叔伯伯都熟悉得不得了啊,关系都相当不错啊,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赵云训斥道:“莫要再提这个,羞死人了。”

几个人收拾停当,正要出发,任举请大家稍等。众人不知何意,只见任举拿了一个包袱,把老贼婆积攒的不义之财装了一大包,背在肩上。赵云和刘冰霞嗔怪他贪财,连这种血腥钱也要。任举说人又不是我们害的,这么多金银扔在这里糟蹋了,不如我们拿去买果子吃。

杨吉请求给自己解开绳索,任举不许,说怕他跑了。刘冰霞听了,拔出一根飞雪银针去杨吉脖子后边刺了一针,说:“这根银针上淬有我爹配置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一个月之内必定七窍出血而死。不怕他逃跑。”

杨吉只觉脖颈以下酸麻难忍,不住咧嘴叫唤。

刘冰霞说:“你别那么装模作样,我这毒药进入人体时都是这样,不一会便好。只是一个月内不可吃荤,越是遇到油腻的东西,药力发作越快。”

杨吉说道:“哎呦呦,好难受,我只吃素食就是了。”

于是给杨吉解了绳索,一行人出了一家店,上了大路,迤逦向南进发。任红昌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此来为寻找云弟弟的父亲,现在倒帮我找起弟弟来,叫我心里好生不安。”

赵云说:“我也不知爹的去向,只是冒然打听。一路上我们多加留心就是了,说不定碰巧遇上呢。”

杨吉听见,邀功似地说:“大约四五年前我见过我那表哥也就是你爹一次,说是在颖山山寨里给那山大王做饭。”

赵云怒道:“胡说,我爹是老实正派之人,怎会和山贼一伙!再敢胡说,当心你的脑袋!”

杨吉委屈地说:“这是真的,他亲口对我说的,谁要糊弄你不是人。那年他出来做买卖,赚了一笔钱,正想返乡,路过颖山时,被那一伙山贼劫了。山上因缺少人手,就强迫你爹给他们烧火做饭。我是去颖山给那二大王送孩子时,偶然遇见你爹的。那二大王膝下无子,想要一个男婴,是我亲手卖给他的。当时你爹因脱不了身,托我往家里带个信。可是像我这样无头鬼般的人,在外好生逍遥自在,哪想过回家的事呢?今日不是你们提起,我早把你爹的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赵云听他所言不虚,沉吟起来。苏缨宁看出端倪,走近赵云说道:“云弟弟,如今已知令尊大人下落,还是先找你爹去吧。我弟弟究竟在何处尚不清楚,早一天找到晚一天找到都没什么。想来他既然被大户人家买去做儿子,不会过于难为他的。”

刘冰霞和任举也都说:“任姐姐言之有理,两相比较,你爹身陷虎**,处境更危险,还是先救你爹为好。”

赵云道:“你们的话不错,可是,我既然答应帮助任姐姐找弟弟,岂有反悔之理?”

任红昌说:“云弟弟此言差矣,有道是百善孝为先。既然令尊和我弟弟同时落难,理当先救令尊,后救我弟弟,不存在反悔不反悔之说。”

赵云道:“何为孝?顺从父母即为孝也。想来以我父母性格,宁可牺牲自己,决不忍心看着孤儿受难。我替你找到弟弟,定合父母心意,此正是孝也。倘若我受人之托而不忠人之事,出尔反尔,反倒违背父意,是不孝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规劝赵云,赵云只是不听。没奈何,只好改道奔修武而来。任红昌心中钦敬不已,感激涕零,与赵云越加亲近。那任举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快。思忖道,在家时刘冰霞向来就和赵云走得近,对我爱答不理的,时不时还挖苦我几句。碍于她爹是我的恩师,我不好发作,只好忍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任红昌,也只是一味的围着那赵云转,眉目语气间亲热得好像亲姐弟。对于我,却像隔着一层纱似的,老半天也不和我说一句话,显得我倒像成了局外人,真是可气!

这么想着,语气就不免生硬起来,别人跟他说话,他总是瓮声瓮气的。

杨吉是个久跑江湖的老手,最善察言观色。任举一个小孩子家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他?他把任举的态度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暗暗地琢磨出一条诡计。见赵云和那两个女孩走在前边,任举受了冷落,杨吉便没话找话地和任举搭茬。开始任举不理会他,后来架不住杨吉百般讨好奉承,毕竟小孩子心性,渐渐转怒为喜。

杨吉继续恭维道:“任英雄,以你的英俊强壮,聪明过人,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说不定能成为大将军的。到时候甭说丘底村,就是咱们房子县都会为你骄傲自豪的。”

任举笑道:“别再说丘底村了,我们村已经改成了澄底村。实不相瞒,就这个村名,也是因赵云将洪水赶入地下而改的呢。”

杨吉不知何故,任举就把“赵云三澄泜水河”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杨吉不以为然地说:“嗨,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全都不靠谱。从古到今你见过谁能驱赶洪水呢?秦始皇有那本事还是汉高祖有那本事?都不行吧?以帝王将相的威力尚且不行,难道一个农家小孩就行?这不是笑话吗?我想赵云那纯粹是偶然巧合,换了你当时睡在那块大石头上,洪水也照样流入地下。”

任举早对赵云封为神童心存嫉妒,耿耿于怀,只是找不到蔑视的理由。听杨吉这么一说,正合心意,忍不住转过头看着杨吉,流露出赞赏的目光,笑道:“看不出你一个人贩子,还有满肚子学问哩。”

杨吉赔笑道:“哪里哪里,我一个下九流的野人,命也不值几个钱,还学问呢。倒是任英雄您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真真的羡慕死人啊。我这人天生邋遢,本来没什么大志。可自从遇见您,我改变主意了,我也有了自己的理想。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着您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做一个给您牵马缀蹬的马前卒。现在我就先替你背上包袱吧。”

说着抓过任举的包袱背在身上。任举说:“我这里边全是金银,你可不许跑了。”

杨吉说:“我的命捏在你们的手里,让我跑我也不敢呀。再说,将来一旦跟着您干出了大事业,谁还在乎这点财物?”

任举听得眉开眼笑,直拍杨吉的肩膀。

杨吉忽然话头一转,说:“以任英雄的才干,应该是这几个人中的头领吧?可是我怎么看他们几个都不怎么敬重您呢,他们真是不懂事!”

这话戳到了任举的痛处。任举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杨吉又说:“如果他们不拿您当头领,我倒有一个好办法。”

任举急不可待地问道:“什么办法?讲来听听。”

杨吉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只怕任英雄不肯。”

任举说:“你先说来,再做道理。”

杨吉说:“这个需得赵云他们吃一番苦头,不知任英雄是否忍心。”

任举说:“只要不害他们性命就行。”

杨吉说:“绝不会要性命的。”

任举说:“你别卖关子,快快讲来。”

杨吉信口胡诌道:“既然任英雄信任我,我就说了。实不相瞒,我就是颖山山寨的人,乃是副帮主,赵云的父亲赵三旺就在我们山寨里。你们要救他并不难,因为我们山寨根本不限制弟兄们的自由,谁不想干了,对天发个誓,保证不说出寨中秘密就行。是那赵三旺自己贪图山上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不肯回家。他在山寨里娶了一个小娘子,好生快活哩。你们只要能劝说得他回心转意,他就可以回去。这个你不要告诉赵云,等到了颖山,你和他们分头行事。我自会给你指点路径,让你把那赵三旺救出。谁要骗你是王八蛋。”

任举不屑地说:“这不等于没说吧,就凭这点功劳,赵云他们会对我刮目相看?”

杨吉说:“当然不能,所以我们必须使一个计策。我回到山上,去寨主面前举报那赵三旺违反帮规,泄露机密。寨主定将他抓起来拷问。这时候你就前去救人,我暗中助你成功,还怕他们不高看你?”

任举听了笑道:“果然好计。只是还不够,怎么能干出一件更惊人的事情,让他们五体投地才好。”

此言正中杨吉下怀,说道:“这个不难。颖山上共有两条路,一条畅通无阻,一条机关重重。到时候你走左边那条大路,保证你平安无事。让他们走右边的小路,必定被机关陷阱所困。等他们被捉拿到山上之后,我还暗中助你将他们救脱,他们再无不奉你为尊的道理。”

任举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小儿,哪辨真假?听罢杨吉的话大喜,恨不得马上就去。杨吉巧言说:“我给您任英雄出了这力,您总不能亏待我吧?”

任举道:“那是自然,但不知你有何事要我帮忙?”

杨吉指了指刘冰霞的背影说:“您能不能帮我搞到解药?说实话,那刘冰霞说什么她那毒药一个月才发作,可是我此刻就觉得不妙,浑身乱针扎般的难受,恐怕是药力提前上来了。敢望任英雄发发慈悲,救我一救。”

任举说:“这有何难,今晚等他们睡了,我偷出一点给你即可。只是怕你跑了,那事就办不成了。”

杨吉说:“看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言而无信的道理?那说话不成了放屁吗?咱们骂个事儿,谁要糊弄你是**的。”

任举说:“你只是这么一味骂事儿,管个屁用。这样吧,你对天发个毒誓,我才敢帮你。”

杨吉立即跪在地上,指天发誓道:“我杨吉若是言而无信,拿到解药逃跑,就让我中剧毒七窍出血而死!”

任举说:“如此甚好,只今晚便见机行事。”

杨吉窃喜,跟在后边屁颠屁颠地走着,心想:“只要拿到解药,我立马撒丫子走人,谁还管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的破事!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说出买方的住处姓名,我岂敢破坏这规矩?那不是砸自己的饭碗么。至于那什么狗屁毒誓,也能唬住人?啊呸,那都是糊弄傻瓜的,我才不信呢。”

到了客店,几个人吃罢饭,赵云和任红昌、刘冰霞出去打听任鹏飞下落。杨吉、任举大喜,跑进刘冰霞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解药。杨吉一口吞下去,趁任举不备,悄悄溜了出去,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疯跑起来。

任举忽然不见了杨吉,大惊失色,四处搜寻,哪里还有个影子?禁不住大骂这狗日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正在发作,赵云等人回来了。听说杨吉跑了,也不埋怨任举,只说他没有解药,不怕他跑远。任举心里有鬼,哪敢说明,一个人垂头丧气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正在梳洗,杨吉忽然又回来了。见了刘冰霞,噗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请小姐赶快救我性命吧,我活不成了,你那药力发作了,好厉害呀。”

任举正在纳闷,赵云对杨吉说道:“你不是吃了解药吗?怎么又回来了?”

杨吉哭丧着脸说:“可能是拿错了吧,我吃了那药,狂奔了大半夜,忽然腹中疼痛难忍,腹泻不止。实在没办法,只好回来,万望各位救我一救。”

刘冰霞说:“你定是偷吃了我包裹里的巴豆粉,我说怎么少了呢。你也不想想,我怎肯把解药放在包裹里任人偷取?不妨告诉你,我的解药都是临用时才配制的,事情办不妥,你休想得到!”

杨吉听了叫苦不迭,只好拿些止泻药吃了。可怜杨吉这一夜没睡不说,还狂跑了数十里冤枉路,拉了几十泡稀屎。

赵云等人忍俊不禁,笑得直流眼泪。原来昨日赵云见任举和杨吉在后边鬼鬼祟祟,嘀咕个不停,样子颇为亲密,就猜想可能要出现意外。和刘冰霞、任红昌一商量,刘冰霞说杨吉现在的心病是解药,我们不妨捉弄他一番。于是向客店要了些巴豆,碾成粉末,又掺了些鸡粪,假作解药放进了瓶中。当时三个人出去打探消息,乃是故意给杨吉留个机会偷药。杨吉、任举哪晓得其中奥秘?还自以为得计呢。

这一来杨吉害怕起来,他原本想撒谎哄骗任举,目的是得到解药。现在事情败露,不但解药得不到,还失去了任举的信任。要命的是赵云的父亲赵三旺根本不在颖山之上,如何能找到?找不到赵三旺就拿不到解药,这便如何是好?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好在赵云还误以为父亲在颖山,等到了那里再作计较。一旦将他们一网打尽,严刑拷打,不怕那小妮子不给解药。

那任举因为赵云没有揭穿自己,只当自己并没有暴露,心里万分侥幸。只恨杨吉这厮欺骗自己,恨不得一刀宰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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