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旅馆，王晓冉立刻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句话没留。上车前，韩玲玲还想回头看看，却被王晓冉移动脚步挡住了视线，不让。

丛宇和洛小夏也回去了。

下午的课还是算了，估计韩玲玲和王晓冉也没心情去上。丛宇瞅着干涸血痕的小腿心想。小腿的伤很浅，血都没流多少，自己就止住了，所以当时在场的老四叶舟没有说话。

丛宇坐在桌边，跟对面的洛小夏对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沉睡的白公主，感觉气氛有点尴尬，赶紧问道：“昨晚没折腾吧？”

丛宇怕了白公主又叫又扭的。

“没。”洛小夏秒答，语气里带着嗔劲：“倒是替你担心了一晚上。”

“嘿嘿。”丛宇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提起了白公主，便提议：“要不喂她点血？”

“听你的。”洛小夏同意。

丛宇俯下身，拿手指甲轻轻挑了下小腿上的红线，立刻有一股鲜红的血液穿过腿毛，奔向地面，像一列欢脱的小火车穿行林海。丛宇用手指在伤口处沾了沾，抹进白公主嘴里。

看着白公主晶莹剔透的嘴唇微翘，丛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把手指凑近鼻子闻了闻，原有的血腥味已经被吸走，什么味道也没有留下，丛宇觉得奇怪，犹豫着要不要放进自己嘴里尝尝。

洛小夏早就看见丛宇神色异常，嗤笑道：“你，想干嘛？”

这一下弄得丛宇更加尴尬，仿佛心里想的事被人看穿了一样，赶紧又沾了点血，放进白公主嘴里。

“你洗手了吗？”洛小夏心中泛酸，忍不住打岔。

“洗了。”丛宇脸上已经带着红，仿佛被冤枉了一样地大声应道：“一回来就洗了。”

“走开走开。”洛小夏哪里是关心他洗手的问题，把丛宇推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把杯口抵在流血伤口的下方，用小指甲拨弄着，接了满满一大杯。

真大方。丛宇想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杯子里的血被洛小夏一点一点喂进白公主嘴里。

“没反应？”停了一下，丛宇忍不住问道。

“噗。”

白公主微微翘起的，如剥了壳的水晶虾肉一样的嘴唇喷出一大股血雾，溅了在场所有人满头满脸满身，顿时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尖叫。

丛宇和洛小夏对望了一眼，都觉得对方像个刚下班的蹩脚油漆工，禁不住互相嘲笑起来。然而他们笑了一半却发现白公主正端坐在床沿上冷冷看着他们，气氛立刻凝固到了冰点。

“你醒啦。”丛宇脸皮厚点，率先开口。

白公主没回话，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红，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身上的白色丝线抽动、翻滚，波浪一样地向下传递，沾在身上的血渍仿佛失去了依托，化为雨点纷纷坠地，她的衣衫再次变得一尘不染，看得丛宇和洛小夏两个油漆工惊叹不已。只是白公主忘了，她脸上还有。

“我的房间在哪儿？”白公主赤着脚绕着出租屋转了一圈，觉得就没见过这么小的空间。

丛宇艰难地回答：“这就是。”

“你在戏弄我吗？”白公主看向丛宇的眼睛眯了眯：“这么点地方怎么住人？”

“大姐。”丛宇觉得这个道理讲不通：“我就是一个穷学生，穷，知道吗，就是没钱的意思，住不上大房子，只能委屈你了。”

白公主的表情透出不满来，只是不知道她是对大姐的称呼不满，还是丛宇的贫穷住不了大房子不满。很快地，她开始对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感兴趣，甚至盯着墙上的电视机和衣柜上的镜子看了很久，但就是不发一言。

丛宇在心中默想：“她肯定有满脑子的问题想问吧。”

末了，白公主一屁股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一头极漂亮的银色长发直垂到地，说道：“给我书。我要这个时代，所有的书！”

丛宇松了口气，这好办，大学有图书馆，凭着学生证，大部分书都能借出来，想看书，整几本专业的大部头，哪怕走马观花，也能保证你几年出不了门。

“先看看这个。”丛宇甩出自己的课本。

白公主接过来，摊开了，看了几秒钟，眉头皱成了麻花，一页一页的翻下去，眉头从麻花皱成了麻花辫。

“看不懂？”丛宇憋着坏，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瞅着封面上令无数人头疼，令无数人补考的四个字《高等数学》。

白公主拿起书，一手握住书脊，一手掰住书页，飞快的过了一遍，反问丛宇：“你看的懂？”

“我......”丛宇结巴了一下，腆着脸说：“看得懂。”

“哼。”白公主冷哼道：“这本书的封皮磨损严重，说明到你手上的时间已经不短，但里面纸张很新，而且鲜有注释或者笔记。”

丛宇登时脸红了，臊得慌；洛小夏也脸红了，憋得不轻。

“不说这个了，书我再给你找。”丛宇赶紧把这段掐了：“白公主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丛宇想你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而他最拿手就是方便面了，以前放假在家的时候，能把方便面的箱子摞得比冰箱还高。

“我不需要吃东西。”白公主面无表情的说。

“神仙啊。”丛宇是相信科学的，当然不信，大惊小怪起来：“那你身体的能量从哪里来？”

“不知道。”

“我觉可以让科学家研究研究你，兴许能解决全人类的吃饭问题。”

“我甘愿住在你这里，就是不想被人利用。不想成为强者的玩物，不想变成研究的材料，不想受到无聊的关注。”白公主脸上神情决绝。

“这个你放心，我只是个穷学生。”丛宇觉得我穷我有理。

白公主一言不发，伸出一根手指，又一根白色的丝线缠绕上来，在她葱白的手指上一圈圈的绕，逐渐细密，慢慢增厚，终于凝结成一枚纯白的戒指，整个过程还伴随着她脸上的血迹快速游动，汇聚到凝结出来的戒指里面，让白公主的脸孔恢复了纤尘不染。

戒指只有最简单的白，闪着金属的质感，没有任何纹饰，在桌子上打了几个转安静的躺在那里。

“带上它。”白公主命令道。

丛宇好奇，刚想伸手，却被身后的洛小夏拽了回来。

“这是什么？”洛小夏语气狐疑。

“一个神术。”白公主直言不讳：“一旦我死亡，佩戴者会直接消失。”

“你也会死吗？”丛宇总能找偏问题的关键点：“你有几百岁了吧？”

“会。我的身体固化了，不会成长，也不会衰老，但，特别脆弱。”白公主并没有因为丛宇说她有几百岁恼怒，反而进一步解释：“如果用刀刺进我的心脏，我就会死。”

“刀刺进心脏，是人都会死，当然少数幸运儿除外。”丛宇觉得自己特严谨。

“是吗？”白公主思考了一下，放弃了，继续发号施令：“把戒指戴上。”

“等等，我先看看。”丛宇回头看了一眼洛小夏，发现她还拽着自己的右胳膊，便想用左手拿起戒指，手指还未接触，却看见戒指自己蠕动起来，极快地避过了丛宇捻过来的食指，直接圈住了他的中指。

“你应该感到荣耀。”白公主补了一句。

左手中指传来剧痛，戒指内层居然分出丝线，像条毒蛇一样钻进中指的皮肤里面，来回穿梭，仿佛缝纫机留下的细密针脚，最后戒指外层收紧覆盖上去，又在戒指的表面上自动雕刻出细密的术符花纹。

洛小夏拿毛巾给丛宇抹了抹冷汗，还有兀自留在脸上的血点。

“还行。”痛感消失，丛宇把戒指伸给洛小夏看。没有多漂亮，没有多华贵，更像是小工作室出来的小众设计的银饰——这是丛宇心里的评价。

“拿不下来了？这样就行了吗？”丛宇用右手拽了拽戒指，很牢固，扯着皮肉有点痛。

白公主点头。

“那我把手指头砍下来，不就没事了？”丛宇嬉皮笑脸的说。

“戒指离体，立刻发动。”白公主有点不悦：“我赐予的东西，不珍惜，就会死。”

“我这是多了个弱点啊。”丛宇苦笑。

要不要做个铁手套保护上，丛宇想着，顺手把桌上那本看不懂的书收拾进书包。

“我需要最基础的教识字的书。”白公主瞥了一眼丛宇的书包，毫不犹豫的提要求。

原来她不识字。是了，汉字简化过了啊，虽然大量简化字仍由古代传承而来，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但简体字作为繁体字的进化版本，白公主这个“古人”，不学习仍然难以看懂。

丛宇莫名其妙的在脑子里想象了这样一副画面：一脸骄傲的白公主，坐在教室的最前排、正中央，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坐后排的，蜷缩着纯白的身子，努力地适应着小桌子、小板凳，跟着满屋子的小朋友，晃动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读着黑板上的生字，身后亮闪闪的长发铺了一地。

丛宇笑了，笑着笑着就感觉自己左手中指那里越来越烫，低头看见那枚刚刚成为他的命门的戒指正在发红，而且越来越红。

“这戒指怎么回事？”丛宇强忍着灼烧的疼痛：“我没惹到你吧。”

“你有。你笑了。”

“我笑怎么了，还不让人笑了？”

“你笑的猥琐，心里没想好事。”这是根本就没打算讲理。

“我......”丛宇刚想否认，又觉得白公主猜的没错。

“这次饶了你。”白公主突然失去兴趣，也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戒指的温度恢复了原样。

这是孙猴子的紧箍咒啊。丛宇苦着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