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石昆砚并没有回答，莫璇玑又继续套着近乎道：“不知你是石家哪一辈高人？泣字辈？还是露字辈？或者，你是蓉字辈？”

莫璇玑的魂魄在人世间游离了近百年，对于驱鬼的四大家族自是有所了解。

沈从星却是全然不知，可看她见莫璇玑如此紧张模样，想到梦境中她所经历总总，心中还是有些许怜悯，不由去问：“石昆砚，你要将她如何？”

石昆砚还不曾答，莫璇玑听到了沈从星的称呼不信般看向石坤砚：“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你是……昆字辈？”

“这些，你无须知晓！”石坤砚说着，举起了镇魂钉。

在石昆砚高举镇魂钉的时候，沈从星只觉满屋的光亮，若繁星洒落满了她这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莫璇玑惊慌地去唤：“姐姐，救我，他要让我魂飞魄散啊！姐姐，我是璇玑啊，你救我，救救我啊！”

那声声叫唤，让沈从星不由拉过石昆砚的手臂，她带了些胆怯，可依旧说道：“能不能，不要……”

沈从星本以为自己的话语没啥用的，可没想，自己请求还没全然说出，石昆砚就收回了镇魂钉，回身看她：“是你，求我来救你的！”

“我知道，可是……上辈子，的确是我对不起她！她变成这样，错的其实是……上辈子的我！”沈从星自知自己理亏，低了头，不敢看石昆砚。

石昆砚听过她的话，目光重又扫到一侧动弹不得的莫璇玑身上，带了几分玩味道而问：“上辈子，究竟是谁亏欠过谁？”

莫璇玑目光闪烁，不敢去答。

石昆砚倒是笑了：“你既知道我是石家后人，那么对于石家之人有窥探鬼魂生平的能力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你已做了九十六年的鬼了，这怨气倒是越积越重，到头了，又何须装出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呢？”

“你……我只恨差了那么四年，鬼满百年，哪怕你能力再强，也瞧不出分毫！罢了，既然你都已看穿，那么，我也没什么可说……”莫璇玑眼中的希翼，终究是消散不见。

莫璇玑已无力抵抗。石坤砚处理她，便不急于一时，他看着依旧一脸困惑的沈从星，有些像老学究般言说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什……什么意思？”

“之前，你所见的前世总总，不过是她编织出的一场梦，是她用来迷惑你迷惑自己的一场梦，只是这一场梦，她做了多年，怕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吧！”

“梦？那真正的故事，又是什么？”沈从星有些不敢置信地去问。

石坤砚走至沈从星的面前，伸手，轻抚过她眼睑：“既是你的前世今生，那便你亲自去瞧吧！”

石坤砚手轻抚，沈从星便有了睡意，眼睑不由合了上去。

再睁眼，沈从星发现自己再度置身于民国，只是这一次，她不在戏院之中，却站立在嘈杂的街道之上。

各色的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街道铺子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如此热闹的场景，却让沈从星生出几分迷茫。

她该去往何处，去追寻故事的真相？此时的莫璇玑，是否依旧还活着？这里的莫琳琅，是否依旧那样狠心？

沈从星不曾移动分毫，眉心却蹙了起来。

恰这时，她听到清清脆脆一声响：“待会买了糖葫芦，你不许跟我抢！”

她目光吸引过去，看到两个梳着双髻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并肩朝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两个女孩，一样的容颜，一样的装束。只一个，蹦跳间神采飞扬；另一个，抿唇拽着衣襟，心事重重。

那飞扬神采的，该是莫琳琅吧；那心事重重的，该是莫璇玑的吧！

沈从星正这样想着，却听那抿唇垂头的女孩轻轻柔柔道：“璇玑，娘说了，买了糖葫芦，让咱们分着吃！”

蹦跳的女孩止住脚步，双手叉在腰间，气鼓鼓道：“娘就给了两个铜板，只能买一串，怎么分啊！莫琳琅，你不是姐姐吗？不该让着我些吗？”

沈从星不由哑然，不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不禁想到石坤砚之前所说：“之前，你所见的前世总总，不过是她编织出的一场梦……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她看着莫琳琅替莫璇玑买下糖葫芦后跟在她的身后朝家去，莫琳琅吞咽着口水目光始终在莫璇玑手中的糖葫芦上流连，可直到莫璇玑吃完一串舔着手上的甜汁时，她也没再出声，奢求其中哪怕小小的一颗。

或许，她知晓，哪怕自己开口，莫璇玑也不会让她分毫。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相让，哪怕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沈从星跟随着她们回了家，看着莫琳琅小小的人儿站着小凳子去厨房刷锅煮饭，而莫璇玑却在院中，围着洗衣的娘亲转着圈圈欢笑嬉戏，偶尔停下，她趴在娘亲的肩膀，贴近她的耳，亲昵道：“娘亲，你是世上最好的娘亲，璇玑永远爱你！”

那稚子话语落了耳，惹得她们的娘笑声连连。

沈从星却不知，此时她们的娘，是否瞧见厨房的那个小小身影，臂上被热水烫出了水泡，龇牙咧嘴却没喊半分疼痛。

那饭菜上桌，她们的娘将唯一的一个煎蛋，夹到了莫璇玑的碗中，莫琳琅巴巴瞧着，扒着饭轻声说：“娘，我也想吃鸡蛋。”

娘亲微微笑，摸摸琳琅的脑袋：“是娘对不住你们，你们爹走得早……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莫琳琅终没再言语分毫，只一口一口扒完碗中的饭，目中的光亮黯淡下来。

莫琳琅那乖巧的模样，让沈从星心疼，原来，这才是她的前世。她多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必忍让……她能做的，只是轻声念叨过那样一个名字：“琳琅，琳琅……”

莫琳琅是十岁的时候，被送去戏班的；却不若之前莫璇玑言语中的占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