墉城圣境,瑶池一隅,蟠桃树参天而立,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如今合虚山正值秋季,虽是初秋,但也是满山的果树落其华得其实的季节。而这里,此时节却正桃花盛开,清风和煦。
元容行至对岸,不禁驻足遥望,只见那桃花如漫天烟霞般绚丽,忽一阵清风来,花瓣落雨般摇曳而下缤纷了一池春水,落英随波逐流,荡至元容脚边,他蹲下身,掬起一捧池水。
元容自顾看对岸盛景,竟不知自己却也成了他人眼中景色。
桃树后,几个小仙娥正窃窃私语,低声巧笑,桃花映得几人面颊绯红,眼波犹胜这一池春水,全都投向了对岸那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那少年虽非天人,却生得甚是有气度,剑眉下,一双美目透出与这俊美脸庞不相称的刚毅神色,竟是比身边垂手侍立陆吾仙君更多了一分仙姿。
“金母元君今日接待凡间贵客,都这般时分了你们还在这里嬉闹,是打量着我不敢罚你们吗?!”
一个声音自身后冷冷传来。
不必看,也能识得这冰冷的声音来自哪位。
仙娥们顷刻收住笑意赶忙回身,慌张施一礼,便都怯怯的溜走了。
“你好好说与她们便是了,何苦吓坏了这些小丫头。”
少璃望着几个战战兢兢的背影,嗔怪起玉璃来。
玉璃与少璃两人同是金母元君座下女官,虽是同受神人点化开释,同享仙界福泽,性格却是一刚一柔、一冷一暖,一个是金刚手段,一个是菩萨心肠。
少璃自然是那柔软温暖的,且是自上而下一颗好心肠,无论是服侍上人还是管理下人,无有不细心周到的。
却是这玉璃仙姬,服侍上人自是不必说的尽心殷勤,可这对待下面的小仙娥们,就未免霸道了些。
就连对曾为天帝近侍的陆吾仙君也是毫不客气。
陆吾对她,自然也是避之不及,总防着她这一副伶俐嘴皮,免得一个不留神,就祸及自身。
说起这一众仙姬仙人,除了少璃外,不把玉璃放在眼里的,恐怕也是仅有的一个了,那便是金母元君座前另一位随侍仙姬——青鸟。
平时里元君在墉城之内的起居等一应事宜,皆是由少璃与玉璃侍候,而青鸟则是元君座前信使,也是传令官,轻易不离金母元君左右,三人皆是自小便一同享神人恩泽,听受神人教诲点拨,感情自是较他人深厚。
仙童将元容引致九层玄台之外,道了声:“请稍后”便兀自去了。
玄台之上,金母元君正襟端坐,神色慈悲,眉目安详。
“禀元君,元容公子已在殿外等候觐见”仙童揖一礼,对元君禀道。
“快请~”
大殿上仙气缭绕,左右两边各有两根立柱高耸入云,殿高几何竟是不得而知。
柱上雕得皆是彩凤珍禽,精美异常,大殿正中筑一高台,台上云雾缥缈。
没等身旁仙童说声请,元容便兀自拾级而上,陆吾也并不阻拦,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仙台。
金母元君于玄台上垂目观瞧,细细打量台下的少年人。
这少年面若冠玉,器宇不凡,虽是一介凡人,初入仙界,见了自己却毫无畏缩胆怯的神情,如此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实在是难得的胆识与气魄。
仙台之上,鲜果佳肴已经备好,金母元君慈眉善目的望着元容,身后立着一只青色神鸟,垂头闭目,像是在休息。
元容躬身揖了一礼,兀自在金母元君的对面安坐下来。
这月余以来,元容虽日日入梦,面前的妇人也总欲急着告知自己些什么,可元容却只能看到她的唇一开一合,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好似那声音出了妇人的口,还未入自己的耳便消散了似的,故而这么久了依然并不知晓,眼前的妇人就是苍梧山神殿中所供奉的护佑世人的九天金母元君。
元君也并不嗔怪元容些微的无理,只是微笑看着这俊美少年端坐在自己面前,心不在焉地品着盏中的香茗。
少倾,似有一阵清风自元容身后拂来,元容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形。
旋即,周遭轻雾漫起,两只巨大的神鸟缓缓闭拢羽翼,由轻薄如纱的雾霭中翩然降至金母元君身后,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两只鸟的口中各衔一果篮,篮中托着三两只硕大的仙桃,有侍女上前接过篮子,将仙桃呈于桌上。
那妇人伸手指指桌上的桃子开口,像是要请元容品尝,可元容只见这妇人的唇开合翕动,却依然听不到半点声音。
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夜夜进入同样的梦境,可元容却是心甘情愿地被那神秘的力量引入此地来。
不为这里景色殊胜,只为探寻那柔如春水,灿若星子的眸子的主人究竟是谁!
只见那妇人身侧的两只神鸟,右侧立着的是黑羽,左侧的是赤羽。
那赤羽的鸟儿生得一双凤目,细长的眸子半眯着,元容看进那眼中,仿佛看见一渊深且清澈的潭水。
静水深流,映苍穹之上的星辰在水中闪出奇异璀璨的光彩,潭水升起旋涡将星河卷入深沉莫测的潭底。
元容感到一阵眩晕,像被那旋涡吸引着,只想深深的看进去,想探寻那幽深的潭底,星辰在他身边旋转成一道道炫目的光芒,刺目的白光使人无法视物。
元容被晃得睁不开眼,不禁用手遮在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暖柔和的白光透过指缝照射在元容羊脂玉般细腻润泽的皮肤上。
天光大亮,合虚山上晨雾早已散去,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洒在榻上,元容将手收回,将身体裹进松软的被褥中,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懒懒的卧在榻上。
金母元君原在南方苍梧之虚闭关,因感封渊祭坛黑气涌动,便命使女青鸟下山查看,发现封渊之下暗焰烛龙似有异动,便命少璃施法引元容神识来到瑶池仙宫,欲使其加以防备,怎奈元容的神识在仙宫中似被某种力量所阻碍,消息竟无法传递。
青鸟盘旋降至金母元君座前,化作一青衣仙姬,飘飘下拜:
“元君,弟子刚刚又探查了封渊祭坛,祭坛中黑气似较前日更胜,如此下去,怕是不妙,是否要再引元容公子前来?”
金母元君微眯双眼,手持无畏印,缓声道: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来也无用。
这暗焰烛龙被封印在守尘珠中已有八百余年,从未有失,为何如今会显出异动?可查到缘故?”
“禀元君,并未查出缘故,”
青鸟前日里接了金母元君旨意,去到合虚之山探访。
青鸟先至合虚百仞崖,祭坛之内有神兽把守,坛中守阳珠虽算真元稳定,但却有减弱之势。
再到崖下封渊深潭去探,原本漆黑的潭水之上涌动着一层薄薄的暗色雾气,前番来时,那雾气还未透出潭水,如今却已升腾至水面之外,躁动不安。
“元君”陆吾上前一步,揖手道:
“未久前,弟子曾去过丹穴之山,山中有异,不知是否关系到封渊之事。”
“丹穴山?”金母元君微蹙娥眉:“讲来。”
“去岁冬天,丹穴之山忽起山火,大火日夜燃烧整整烧了月余。
当时火光冲天照得周边四五座城池亮如白昼,那几座城池皆坐落在丹穴山脚下,城外多草木,时值冬季,城内家家户户多储有薪火,且房屋也多是木质结构,但奇的是山下城池丝毫没有受到山火波及。
待火势熄灭,城门大开,人们竟发现山脚下聚集了大批飞禽走兽,皆毫发无损,且山上焦黑如碳的草木灰烬下,已经长出嫩绿的新草和幼小的树苗。
如今,不足一年时间,丹穴山上便又草木茂盛,恢复如常了。”
陆吾言罢,似有犹豫,缓缓的说:
“山火之后,臣也曾去山中探访凤鸣真人真身,但未曾寻得,就连离朱也不见踪迹,臣以真一之气探之,并未探得真人与离朱仙君真元,就连琅玕树也不见了,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八百年前,凤鸣真人将真身隐入丹穴之山时,身边有仙君离朱随侍。丹穴之山以万物灵性供养凤鸣真身,凤鸣也护丹穴万物。
凤鸣所居之处,生有琅玕树,琅玕树不开花,却结满珠玉。
琅玕珠玉乃集天地真气而生,取之不尽生生不息,凤鸣真人便栖于此树之上休养真元,几百年间从未现示于人间天界。
“如此,果真是凤鸣出事了。”金母元君眉头紧蹙,叹道:
“若真是凤鸣以真身和残留的真元护了丹穴山生灵,真身有损,那祭入守阳珠的真元必会有所损耗甚至消弭。”
青鸟想到自己所察守阳珠的确有衰弱之态,担心的说道:
“若是守阳有损,守尘无所制其衡,必生异动!
元君!得想办法尽快将消息告知司幽国伯尧元容二位公子,使其早做打算,否则,恐生大乱。
既然无法通过神识传达给元容公子,不如我这就下山去告知两位,免得迟则生变。”
金母元君身侧少璃仙姬忙制止道:
“青鸟姐姐切莫鲁莽行事,仙人有别,况且一切皆由因果,如若仙界中人贸然现身人间,左右凡人命数,乱了因果,怕是不仅无所助益,反成大难。”
“少璃仙姬所言甚是。”陆吾又向金母元君问道:
“元君何故只引元容公子神识来墉城,既然无法向他传达,何不试着引伯尧前来?”
金母元君道:
“只因那伯尧真元不清,唯有心念清净,正心诚意之人方才真元纯净,得以上得仙界,真元浑浊之人无法上得墉城。”
言罢,金母手结法印闭目沉思,少倾,散去法印唤道:“少璃~”
“弟子在!”少璃拜应。
“本君方才算得你与那元容因缘已成,三月后你便下山去,借姚氏女之身协助元容稳定守阳珠,大小二蛮随你同去,助你之力,务必使司幽国众生灵免于劫难。”
大小二蛮于少璃身后,三人同拜道:“弟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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