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语句,相似的场景,如同四年前她母亲离去那般。
司彦低下头,浑浊的双眼对上她执拗的双眸,哎!也罢,也罢。只好又折回去,脱下外衣,抱着司木倚着墙坐了下来,把外衣披在女儿身上,“睡吧。”
身为司木亲生父亲却不如她师父了解司木,看着怀中安睡的女儿,心中苦涩。孩子她娘年少陪他在战场操劳过度,孩子出生就带了病根。
五年前司木被送来医谷医治一载,忽地她母亲难产过世了。从医谷的弟子口中听到母亲的消息,说她母亲过世了。司彦来接她回家,她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叫过世了,娘亲去哪里了?她不要阿木了么?”
”她去了天宫,在那幸福地生活着。你娘亲说,她在天上看着你开心地长大,在你及笄时给你个大惊喜,她会出现给你梳发带上美美的簪。”司彦摸摸她的头,司木激动的拍着手喊着好好好。这种瞒不住的消息,给她透个底比较好。
没想到不知哪来的老虔婆,居然在他说完后告诉她,“不要信他!他是骗你的,你母亲死了,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你,她不要你了!”说完就仰天大笑着离开。
司彦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样子看着司木,张了张口,”阿木,你看她就一个疯婆子,不要信她。“司木小脸平静,扑闪的大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谁的话是真的。
接下来几天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呆在角落里,任他怎么劝都不吃东西。本来闹腾开朗的一个小孩安静的不像话。她说了一句:“爹爹,我是不是很坏呀?所以娘亲不要阿木了。”
那一刻,司彦觉得她心里承受了很多她不应该承受的东西,眼酸了,抱着她又是一场痛哭,爱妻离开了,他也是如女儿那般不吃不喝。
现在,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如今她师父去了不正如她母亲过世那般么。自己的孩子什么性情脾性还是了解的,是他脑子昏了。劝不了,强带走,只怕适得其反。
无奈,不得说,老头子是把这一步也算进去了,算的丝毫不差。
司彦陪着她坐了两日,东鲁国边境暴民动乱,皇帝急召他出征。
司彦走前看着司木喝了点热粥,思及两日后顾家人会接阿木回顾府,那般便放心地离去。
日月轮换两番,入殡七日,今日出殡。
唢呐声,嘈杂声钻进寂静的地牢,钻进她的心间。今天,师父…
在她顽皮摔伤了脸时帮她上药后嘲笑她以后嫁不出去的老头;她怕吃苦药,专门为她炼制不苦的丹药的老头;在她为已逝的母亲哭鼻子的时候开导她照顾她,带她去掏鸟蛋的老头,不再陪她走下去了。
她都这样伤心了这么久了,他都没来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扒拉那满是皱褶的脸做出滑稽可笑的鬼脸。
他真的离开了,不要她了,她的那句“很丑耶”不能像以往那般送给他了。
半山腰,墓地,一应医谷弟子前来送行,“封棺。”
一个满头污垢,衣衫破烂的小孩冲出人群,压在棺面上,“不!我要见师父最后一面。”
二长老大弟子颜基上前大喝,“夕希,无耻之徒!害死了谷主还有脸见他老人家。”
两个弟子拽着司木往后拖,而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棺盖。
“求求你们,让我要见他最后一面。”她嗓音带着哭腔,大概是哭了好几天吧,声音沙哑,小小的身板犹如千斤重的石板死死地压在棺面,显得像是落日后的那般落寞,“求求你们。”
若是以往倒是觉得动容,现在一个害死谷主的人嚷嚷着见他最后一面只觉虚假,为了让谷主早些入土为安,弟子们使劲掰开司木的那对皮包骨的小手。
“啊!”一群弟子被她挥出的玄气震得倒退,正欲爬起来对阵。站在人群中的青袍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安静。
“夕希,让他好好上路吧。”二长老语重心长的劝诫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垂下的眼眸推下了清泪,身子滑落下来。弟子急忙拿起铁锤把棺钉敲入,尖锐的敲打声在树林里回响,直抨灵魂。
眼看着一根钉一根钉锤入棺盖,一抔抔黄土砸落在棺材上,她那手指似要握合又缓缓地松开。
“夕希,吃下这颗药你就可以离去了。”二长老递给司木一颗黑色的药丸。
司木深深地看了看面前的墓碑,一口吞下毒药,一息间嘴角流出黑血,倒地。
世上再无医谷夕希,只有将军府司木。
一众弟子看着司木死去,愤愤不平的脸上似乎在说死有余辜。
许久,二长老命大弟子去探司木鼻息,大弟子伸指放在她鼻前,再三确认,起身点点头。
“走吧,她就留在此地,自有秃鹰为她“度化”。”二长老拂了拂衣摆,下山。
医谷弟子明白二长老的言外之意,尸身交给秃鹰,也纷纷下山。
有那么几个弟子在人群中不停地观察周围是否藏匿了人,没有发现才赶忙跟上大队伍。
这座山是医谷的禁地,非长老带队不得入,非医谷弟子不得入。
日落西山,树影拖曳,细雨微风,尘土湿。
司木跪得笔直,目光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长老提着一笼食盒望着那背影叹气,这倔脾气也不知道学谁的,牢中后四日仅仅是喝了些白粥。暂且吃这几日苦,好过一生的麻烦呐。
三长老轻轻地给她披上一件外袍,“喝点粥吧。谷主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子的,这不是他所愿。”
眼泪在一句“那不是他所愿”飘下时决堤而出,司木的肩若抖筛,“我好笨啊,居然没意识到他在骗我。”
“师父病重,徒弟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我好不孝啊…三师叔。”
三长老眉眼柔和,蹲下抱着她的小身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傻孩子,他是不想让你体会亲人离去你却无力搭救。不是你的错。”
小小年纪就遭受大悲,又在湿暗环境下遭罪多日,身子怎会受得了?这一哭紧绷的弦断了,她哭着哭着就昏过去。
三长老看见窜上天际的一缕轻烟,让她平躺在地上,隐入山林。
“啊知,山坡杂藤多,你且小心。”儒雅男人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拉起被草藤绊倒的小男孩。
“是,父亲。”着素雅的锦袍小男孩站稳后拍了拍衣摆的污泥,整理衣冠,这是要去祭拜医谷谷主不可失礼。一念想起这个备受世人称颂的有着高尚品德的大方士,就肃然起敬。
这世间医药一道囊括医术和炼丹术,这道学者若习医术试炼称为药师,若两术并习则为大方士。
“天哪,爹,那墓前躺着个小孩子!”小女孩坐下男人臂弯上,伸长脖子眺看前方情况,看到司木昏倒在墓前便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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