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到达武安侯府大门,马匹被小厮们直接牵到了马厩里,马车行到二门,太太小姐们先一起到了承佑堂,见过老太太,丫头们端上茶来,大家一时坐定,便谈论起了今天寿宴的事情。
“镇国公的世子韦荣瑛及夫人杨氏、旸少爷在我们之后到的,按说给老泰山拜寿应赶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过,没有想到一起到的还有国公爷的小儿子韦荣琰,如今他又一次成为京城的名人,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当时我们躲在东次间,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可是那一身的英伟却是毋庸置疑的,今年他年龄方十八,眼看是前途无量,估计媒人得踏破他家的门槛了,也不知谁家的姑娘能有这个福气。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他那个母亲上不得台面。”
三太太凌氏因是老太太的亲侄女,一向在老太太跟前说得最多,也不计较在大家面前道人长短有失分寸,典型的娇养的千金没脑子。
老太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好在现都是家里人,但也不能由着她说,便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
“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就是母亲的体面,母以子贵不仅适用于宫中的娘娘们,对于勋贵世家乃至平民百姓,那也是同样的道理。至于谁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咱们家的姑娘还小,总是够不上了,再说还差着辈分呢。所以,甭在这里大放厥词,今后在外也不要谈论人家这个那个了,有那个眼馋别人的时间,不如下功夫教好自己的子女,我还巴望着咱们府里哥儿、姐儿个个都成器呢。”
说完这话,转头看着大太太问:“茂哥儿和他二叔今年都下场参加了会试,老二跟我说他感觉还行,不过也得看时运怎么样;茂哥儿感觉怎么样啊?”
高氏回道:“早该来回了母亲的,省的母亲挂念。媳妇心里着急,问过茂哥儿他只是说等结果就好,早说无益。”
凌氏口没遮拦,老太太心中不喜;可见到老大媳妇这含而不露的性子,老太太也不怎么高兴,在外人面前这样谨慎自然是稳妥的,但在家里人面前再这样防备着,老太太听着都累。所谓“长者问,对勿欺”现在这样的回话,岂是将长者放在眼里了?
于是也淡淡地说:“茂哥儿今年就是下场试试,考得好自然是咱们的福气;如果结果不理想也没什么,他还小着呢,等下一场卯了足劲儿下场,取得个更好的名次反而更好。你也别拿着长房嫡孙的名头给他太大的压力,我看他自己就是个争气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高氏回道。大家见老太太淡淡的,就笑着说开了别的,说起了茂哥一茬的小辈。
花其嫣靠着老太太坐在榻边上,见到大家都落了话,得着空隙拉着老太太的说:“祖母,今天您是没有看到,三姐姐的锤丸打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当时把大家伙都惊得目瞪口呆的,当时花园里风吹落花的声音都听得到。咦,三姐姐,后来找你决赛的时候,大家都找不到你,你的丫头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着急地满园子里找你,你回来的时候厅里都摆宴了,害我白为你高兴了一场。”说完,花其嫣天真地看着花其婉,好似现在还着急得不得了。
听到花其嫣这样说,直气得容氏银牙暗咬,看似花其嫣关心婉丫的比赛情况,其实是在向老太太告状,婉丫儿在别家的园子里乱走,大家都找不到了,那她的去向就令人揣测了。
容氏刚想为婉丫儿遮掩一番,却听婉丫不紧不慢地说道:“多谢四妹妹挂念。”
又起身给老太太行礼,解释到:“祖母,当时可能是打锤丸的时候吸了凉风,我突然觉得腹痛难当,便让眉姐姐,还有国公府的玥姑姑陪着我去了恭房,当时绿竹正收拾球杖,便没有来得及叫着她。之后我就去了眉姐姐的闺房歇息了一阵子,想着大家正玩的高兴,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就没有让人告知姐姐们,只派人去叫绿竹,却不想这丫头一时看不到我心急了。”
“腹痛,怎么你没有跟我说起呢?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容氏拉着花其婉的手着急地问,容氏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平日里千宠万宠的,不敢让她有丁点的不舒服,现在听到说腹痛难当,担心着急地头都开始冒汗了,“不行,得找大夫来给你瞧瞧,自落水后,身体一直不好,别落下什么病根?”
容氏这是心里着急,实话实说,只是老太太听了却落了耳朵,想着容氏还记着落水的事情呢。
“哎呦我的亲娘哎,您快放宽心吧,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再说在姑姑家,眉姐姐已经传大夫瞧过了,说是剧烈活动引起的,不碍的,连药都没有开,只说让多喝热汤暖暖就好。”说完双手合十,嘴里还阿弥陀佛求着容氏饶命,可不要弄些苦药汤子给她喝。
老太太看着她那精怪的样子笑了起来,屋子里众人皆笑了。笑过之后,老太太将花其婉叫到跟前,揽在怀里摸着额头地细细问了一遍,才放心;又看了一眼花其嫣,到底嘱咐了一句“以后身边不能离了丫头,不可随意乱跑”。
花其婉忙低头承认到了错误。
花其嫣没有引来祖母对花其婉的责罚,反而招来一番关怀,心里气极了,撅着嘴不说话,只拿眼睛剜着她,如果眼光能杀人,估计这会儿花其婉的小命就要丢了。
大家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话,最后老太太也乏了,吩咐都散了,只留下了三太太说话。
老太太把屋里侍候的妈妈和丫头们也都打发出去,让三太太坐下,才慢悠悠地说到:“安儿啊,你是我嫡亲的侄女,在这个家里我不说偏袒你,但却是最疼你的。自你嫁到武安侯府,我从没有拿你当媳妇立过规矩,一直把你当闺女疼爱着,现在我发现这样反而却是误了你,所以为娘心里很担心。”
老太太跟凌氏说话,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这么语重心长过,今儿听到这话,让凌氏一时不知所措,想到上次老太太处罚嫣丫儿的事,心里越是惶惶不安,小心地问到:“娘,您想要说什么?是安儿哪里做错了吗?”
“你是做错了,为娘也做错了,我们都没能把嫣丫儿教好,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太溺爱她了,什么都由着她,以致导致了她今天这么不容人。”
“嫣儿她哪里做错了?娘告诉我,回去我责罚她,娘千万不要自责和难过,安儿一刻儿也见不得娘这么灰心失望,安儿和嫣儿全要靠娘照应呢。”
看到凌氏这样没心没肺的,还一点没有意识到嫣丫儿的缺点,老太太真是从心里发愁了。
沉吟了一会子,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不过往后得教导她心要宽和些,不要老是记恨别人,别人的再好不是她的,她自己拥有的已经比别人好很多了。你看,出身贵族不说,还有皇家的血脉,这就是别人怎么努力也不能成的,所以,只要她自己行得正,磨一个好性子,将来有她一生的福气。”
“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媳妇听不太明白?娘还是直说吧。”凌氏怯怯地请求,说完抬眼偷偷看了老太太一眼,发现老太太虽语气沉重,但容色还算和缓,心里才稍稍轻松了些。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今儿嫣丫儿在我这里说道满院子里到处找不到婉丫儿,她这是告她三姐姐的状呢,我没有责怪婉丫儿,她心里不痛快着呢,你瞧那眼神恨不能剜人一块肉下来。先不说她告状搬弄是非对不对,就她为什么这么看不顺婉丫儿,你想过原因没有?”
凌氏并接话,老太太叹了口气。
“嫣丫儿就是心性太高,任谁也不能比她好,所有的东西都得先紧着她,所有的人都得围绕着她,见不得别人好。她不针对姝丫儿却尤其针对婉丫儿,是因为这丫头觉得你二嫂出身商家,地位与你之间隔着个天地,然婉丫儿却比她的吃穿用度要好,比她更招人喜爱,这让她心里不自在。”
老太太看一眼凌氏,见她脸色尴尬,便接着说:“可这还不是主要的。婉丫儿是个随和的性子,凡是随遇而安从不强求,镇日乐乐呵呵地,从不因为自己的母亲身份低,而自寻烦恼。这是嫣丫儿最痛恨的,所以才出现了落水一事,说白了,她见不得婉丫儿痛快。”
“母亲严重了,嫣丫儿还小呢。”凌氏替女儿分辩到。
“也不小了,婉丫儿也比她大不了几天,可在那件事上,婉丫儿却能大度宽怀,不但原谅她,还为她着想怕伤了她的脸面,特特地跑来掩盖此事。这些你都不曾问过嫣丫儿吗?不曾教导过她吗?你这母亲当得可真是清闲!”
听见老太太责备,凌氏赶紧站起来认错:“母亲教训的是,今后媳妇定当上心,好好教导嫣丫的。”
凌氏到底也是心里不服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母亲,今日嫣丫儿说得也是实情啊,婉丫儿本就是做事不周全,去哪里也不交待一声,也不让丫头跟着,这难道说错了?母亲常说,女孩家的言行最是要谨慎,嫣丫儿也是担心她,才想着跟母亲说一声,不然等出了事再后悔就为时已晚了。这事母亲就算不责罚婉丫儿,总该把她的丫头教训一顿立立规矩。”
“这种事情,若是真为姐妹着想,私下里提醒一番,就算是私下里告诉我,也是嫣丫儿为姐姐着想的心。可在众人面前大肆渲染,先不说这话会不会有损婉丫儿的闺誉,她这是打算借着我的手,让婉丫儿不痛快呢!”
老太太声音略高了些,凌氏缩了缩脖子。
“我今天没有顺着她意,一是不想助长她的这个性子;二来也是因为在落水一事上,嫣丫儿亏欠了婉丫儿。嫣丫儿人小心思却不少,你这做母亲总要看顾好孩子,要让她明白是非,更要懂得姐妹和睦,这一个府里的姐妹总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这道理你要让她好好明白。”
凌氏走出承佑堂时心里其实是委屈的,不过小孩子间的争闹,老太太却教训了她这样一篇儿话。这都是因为婉丫儿,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把老太太的心都哄到她那里去了,现在处处嫌弃嫣儿了,想到这些,凌氏又替嫣丫儿委屈起来,心里不免也记恨起花其婉来。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