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家中,郝来布大发脾气,好话狠话说了半天,许措仍是一脸笑意。他一咬牙,将许措关在小阁楼上,吩咐女仆,不用送午餐。
等他出门办事回来时,却发现许措正在餐厅与堂弟基伏吃得满嘴是油,一只硕大的雪鸡腿只剩下一根骨架,女仆们正接二连三的上菜,许措边吃边与基伏高声大笑。
郝来布傻了眼。眼神古怪地在两个半大男孩身上扫来扫去。邪了门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卡西比亚少爷躲基伏都来不及,今天却一起&hllp;&hllp;而基伏少爷竟请他的眼中钉大吃大喝?特别是经过上次手腕受伤事件后&hllp;&hllp;
&ldqo;看什么看,你的宝贝少爷今天要一展雄风,哈哈!等下去厅外看好戏吧。&rdqo;基伏不怀好意地瞥了郝来布一眼,哼道:&ldqo;呆会你的手老实点,否则我一定会砍下你的头!哼!&rdqo;
郝来布顿时愕然,半晌,一脸怒其不争的走向许措,一把抓住那只满是油污的小手,低声提示道:&ldqo;少爷,您今天的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要回去休&hllp;&hllp;&rdqo;
许措无所谓地摇头道:&ldqo;我答应亲爱的堂弟,今天与他比剑。&rdqo;
&ldqo;比剑?&rdqo;郝来布脸色顿寒。心里那个恨其不争的怒气,几乎另他当场对卡西比亚发火。上次侥幸逃过一劫,同时又使基伏受了伤,毒辣的基伏像极了他母亲芭芭拉,他正愁没机会报仇,你却自己送上门,真是想死的日子到了。
一个是天上的明月,一个是地上的爬虫。爬虫为了一只雪鸡腿与明月拿生命比高低?
&ldqo;不行,我不同意。少爷,您&hllp;&hllp;&rdqo;
&ldqo;滚,卑贱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rdqo;基伏眼珠抡圆,用幼稚的童声吼道,&ldqo;上次饶你狗命,是看在你是家族的老仆,给脸不要。&rdqo;
郝来布的身体颤了两颤,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卡西比亚少爷,眼里的怒火与绝望交织。低头弯腰,缓缓退出厅外。
就在郝来布退出厅外的刹那,低头大啃雪鸡腿的许措眸底泛起一抹奇异的寒芒,一闪便即消逝,让一个女仆疑为错觉。
基伏盯着郝来布消失的背影,回头&ldqo;善意&rdqo;地对许措道:&ldqo;亲爱的堂哥,你都啃了三只雪鸡腿了,吃得太多不利于身体活动,到时&hllp;&hllp;可别怪堂弟我没提醒你。&rdqo;
&ldqo;请保持安静。世上最大的罪恶就是打搅别人的美餐。&rdqo;许措慢吞吞啃完最后一只雪鸡腿,打了个饱嗝,伸手要过餐巾擦拭嘴巴和手指头,&ldqo;给我一把剑。&rdqo;
&ldqo;剑?&rdqo;基伏又好气又好笑地挥了挥手,用一种怜悯与轻蔑的语气道:&ldqo;去,给他拿把剑,越锋利越好,但愿我亲爱的堂哥能划破我的衣裳。&rdqo;
紧紧狞视着许措的一名高大扈从闷哼了一声,似是非常不屑,但并未说什么,回身向厅外走去。自从基伏受伤后,他身边的扈从便跟得更紧。
许措的眼睛瞟了瞟厅外的阳光,蓦地叫道:&ldqo;等等,我不要剑,有没有&hllp;&hllp;让我想想,什么趁手&hllp;&hllp;&rdqo;说着低头作苦思状。
&ldqo;亲爱的堂哥,你该不会要临阵脱逃吧?&rdqo;基伏缓缓将一只雪鸡腿推到许措面前,嘲笑道:&ldqo;要不要再吃只雪鸡腿?&rdqo;
许措淡淡地瞟了基伏一眼,&ldqo;你等得不耐烦了么?那好,拿剑来。快!&rdqo;
速度比上雪鸡腿还快,眨眼般的功夫,基伏的高大扈从送上一把剑。
许措眯着眼左看右看,抬头看了看门外的艳阳和门厅的横梁,缓缓起身,&ldqo;亲爱的堂弟,请!&rdqo;
基伏满脸都是亢奋的油光,他嘎嘎狞笑:&ldqo;亲爱的堂哥,我很荣幸能为你上一堂愉快的课程,至少,在你以后的每一个梦中,都会出现我的形象。&rdqo;
许措回应道:&ldqo;上次你也说要给我上课来着,最后倒霉的人是谁?手腕断了疼不疼?&rdqo;
正当基伏的一只脚要跨过门槛时,不知是受了这句话刺激还是其它原因,一向腿脚利索的他,脚尖竟然磕在门槛上,但一般来说,这种小绊子断然难不堂堂圣剑士的弟子。
基伏身体一跃,双脚离地,越过门槛。
然而就在这刹那,两边的硬木门框突然散架,向他的身体砸去,同时悬挂的门梁也轰然断裂,呈上下左右之势向基伏砸落。
而不巧的是,许措的身体正好挡住基伏扈从的去路,他想施救也必然晚了一步。
基伏避开了门框,却没有避过头顶上的断裂门梁。
&ldqo;砰&rdqo;地,粗大的门梁砸中基伏的脑袋。
一片惊呼声中。扈从和一干女仆惊慌失措地奔向基伏,而许措,冷冷站在飞崩的木屑碎片之中,天真无邪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森森冽芒,就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足以令人不敢置信。
不一会,终于有仆人长长松了口气,喜道:&ldqo;堂少爷没死,只是脑袋受了点伤。&rdqo;
许措的眼睛一黯,心里暗暗盘算。果不出所料,豪顿家某个人福缘广博,竟能保全家族平安。难怪他之前从面相看出基伏的流年,居然要活过一百岁,而就是他的&ldqo;叔叔婶婶&rdqo;,都有活过八十岁的命格。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百年之内,他将对豪顿家族无解?或者说他的&ldqo;断头煞&rdqo;必然发生?
这一次他只是想借风水之局试探试探。说到这个布局,很简单,无非是利用太阳光照之力和长年失修的门梁门框,再加上他小施手法和太阳之火的爆晒,在恰当的时间内,松动的木拴脱落,导致基伏遭遇血光之灾。
结果令他只能扼腕长叹。
胜败的天平已经倾斜?不,他更相信物极必反的道理,得到的福缘太多,必然会失去另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只要找出这个人,给木柴浇些油,加上点火,让这个人将福缘在短时间内挥霍掉,那么今后的运势会急转直下,靠山山崩,靠水水浑,靠上石头就打滚!
午后不久,卡西比亚的叔叔婶婶双双来到他的房间。
&ldqo;听说你答应基伏比剑?&rdqo;
面对这个一脸精明的婶婶,许措一向选择沉默或者摇头点头来回答。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以免祸从口出。
&ldqo;然后基伏的头被门梁砸中?&rdqo;
许措愣愣点头。
隆多&bll;特伦鲁斯眼眸里又是怜悯又是不屑,低声对他的妻子说:&ldqo;已经详细检查过,不是人为的,只是意外,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好不好&hllp;&hllp;&rdqo;
芭芭拉&bll;豪顿紧盯着许措,仍旧满脸狐疑道:&ldqo;上次比剑,基伏的手腕受伤,这次,是脑袋受伤,他甚至连剑都没举起过,奇怪&hllp;&hllp;你不是一直躲避基伏吗?告诉婶婶,是谁在帮你?郝来布?还是&hllp;&hllp;塔克奇?没关系,婶婶知道你一直都很乖,说吧,你不会有事。&rdqo;
许措心底暗暗一惊,结结巴巴说:&ldqo;没&hllp;&hllp;没有&hllp;&hllp;&rdqo;
郝来布和塔克奇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郝来布是他的贴身扈从,十一年间日夜守护在他身边,许措看着他的头发由黑变白,可以说为他操碎了心;而塔克奇则是特伦鲁斯家族的重要人物,家族的三大执事之首,他父亲生前的心腹,主持着整个大西北区的商业操作,类似他前世里CO的角色。
即使芭芭拉&bll;豪顿一直视塔克奇为眼中钉,但考虑到家族的商业运转暂时离不开他,所以一直忍耐,哪怕塔克奇三番五次公然挑衅她的权威,甚至直言要将卡西比亚少爷带在身边,以学习商业经验为由,为将来接管家族作准备等等她不能忍受的话。
许措纵然不担心自己,也不能不为他们担心。
芭芭拉&bll;豪顿几番试探无果,笑脸变冷,淡淡瞟了她丈夫一眼,扔下一句话扭头离开。
&ldqo;关他三天禁闭!&rdqo;
看着叔叔婶婶离去的背影,许措的眼里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禁闭,他才不在乎。他都禁闭了自己十一年了,还在乎区区三天。只是,老郝来布三天看不到他,头发里又会多添几根白发。
门外传来一道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许措脸上露出了微笑,站起身走向铁门,轻声道:&ldqo;郝来布!&rdqo;
&ldqo;少爷,我给您送点吃的。&rdqo;郝来布的声音微微带有一丝郁闷,从铁门下方递进一只托盘,上面有一碗热汤。
许措看着门下的托盘,小声道:&ldqo;别急着走,郝来布,你马上去见塔克奇,告诉他,最近说话谨慎些,尽量忍着点&hllp;&hllp;&rdqo;
门外没有任何回答,但许措知道郝来布纵然对他没有任何信心,但一定会将话带到。
&ldqo;慢!郝来布,你明天帮我帮做一件事情。也许是黎明前夕,或者是深夜,拜拉米教堂会有事情发生,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你看到的&hllp;&hllp;&rdqo;
这时,郝拉布终于急了,闷声道:&ldqo;少爷,坎休祭祀不是一般的人物,就是你父亲,也攀不上,而且,他会给您带来无数麻烦的。&rdqo;
&ldqo;郝来布,你尽管按我的吩咐去做。&rdqo;许措语气中带有不容质疑的坚定,说完,端起托盘回到床前。耳闻外面传来深深的叹息,许措的神情复杂地暗暗叹了口气:郝来布啊郝来布!我之所以连你也隐瞒,那都是在保护你啊!你是个脸上装不下任何秘密的人,一旦让芭芭拉那个精女人看出点东西来,自己唯一的扈从也就会毁在他们手中。
第二天中午,郝来布的脚步声没有出现,许措暗暗担心不已,竖起耳朵倾听房门外的声响。
大约是午餐时间,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不小的骚动,似乎楼下的仆人在惊喜地通知主人,有贵客来访。
不大会功夫,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他的婶婶芭芭拉&bll;豪顿。许措眨了眨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退回床上,拉被子蒙上脑袋,装睡。
随着铁门的开启,芭芭拉走了进来。
&ldqo;卡西比亚,起来!&rdqo;
许措装出一副蒙胧睡眼,笨拙地爬起身,迷迷糊糊道:&ldqo;芭芭拉婶婶&hllp;&hllp;&rdqo;
目不转睛盯了许措半天,她很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ldqo;&hllp;&hllp;有人要见你。&rdqo;
许措观察到,她的柳叶眉比平时显得弯曲,像交叉的叶片,面相上是&ldqo;中途受挫&rdqo;的预兆,而且她的脸上显然还残存着一丝未褪的惊讶和不解。这更是证明她心中遇到不可开解的疑惑,而这个疑惑将有可能是只深阱,诱使她不断向井中坐落。
&ldqo;有人&hllp;&hllp;见我?&rdqo;许措心中惊喜,但表面上却不敢暴露半分,他懒洋洋地又躺下,&ldqo;芭芭拉婶婶!您帮我回了吧,我又不认识什么人,不见。&rdqo;
&ldqo;&hllp;&hllp;&rdqo;芭芭拉似乎很为难的沉思片刻,断然道:&ldqo;这个人你非见不可。&rdqo;
&ldqo;为什么?&rdqo;
许措的话语未落,芭芭拉突然道:&ldqo;你认识坎休祭祀?&rdqo;
&ldqo;坎休祭祀&hllp;&hllp;是那个疤脸老头么?&rdqo;许措想了想,呆呆道:&ldqo;昨天我和郝来布逛教堂,遇到他了?没说几句话&hllp;&hllp;对,他还赶走我!&rdqo;
精于察言观色的芭芭拉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侄子,心中的震动减轻了不少。很显然他和坎休祭祀只是偶遇,他们俩人并无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关联。她是整个行省极少数了解坎休祭祀过去的人之一,这俩人,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坎休祭祀突然登门,说要见卡西比亚?这&hllp;&hllp;又是为什么?
愣了半晌,芭芭拉&bll;豪顿咬牙道:&ldqo;下楼,去见坎休祭祀。记住,说话时不要无礼。&rdqo;
许措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怎么情愿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跟着芭芭拉婶婶走出房间。
大厅里鸦雀无声,他的叔叔正满脸恭敬地站在坎休祭祀身边,大气也不敢出,包括胆大无比的基伏堂弟也破天荒地一脸肃穆,白色绷带缠着大半个脑袋,样子看上去颇为搞笑,特别当他一眼看见许措时,习惯性地想开口嘲笑,却又小心翼翼看了坎休祭祀一眼,当即噤若寒蝉,狠狠地对着许措翻了个白眼。
这小东西也有怕的时候,看来疤脸祭祀的来头&hllp;&hllp;不简单!许措的眼睛第一时间扫向坎休祭祀的右腿,很可惜,宽大的教袍遮隐了一切。
没受伤,前来问罪?
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是被他准确猜中,因好奇而前来见他?
芭芭拉&bll;豪顿语气恭谦地指着许措道:&ldqo;尊敬的坎休大祭祀,他就是您要见的人,卡西比亚&bll;特伦鲁斯。&rdqo;
隆多&bll;特伦鲁斯似乎突然有了点底气,出声道:&ldqo;不知道祭祀大人您见他要&hllp;&hllp;呵呵!他的脑袋有点&hllp;&hllp;&rdqo;
如果换一个场景,芭芭拉当即会喝阻她的丈夫,但此时,她丈夫的问题却恰好是她极想知道的。
&ldqo;我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ldqo;坎休祭祀面无表情地说,自始至终没有看隆多一眼。
这个要求很是出乎在场人的意料,隆多&bll;特伦鲁斯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芭芭拉强隐满腹惊讶,对丈夫和儿子使了个眼色,恭身退出客厅。
待整个客厅就剩下两个人时,坎休祭祀的视线蓦地直射许措,低声道:&ldqo;孩子!你是怎么知道莫西族会在今天动手?&rdqo;
&ldqo;莫西族&hllp;&hllp;?&rdqo;许措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有关莫西族的资料,对于这个恐怖的水陆两栖族群他除了书本上的了解外,今天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因此表情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坎休祭祀略微迟疑了一下,灰色的瞳孔不离许措的眼睛,喃喃道:&ldqo;没道理,教廷骑士团和巡猎部都没有提前预警,证明他们也不知道,可你偏偏知道,而且还知道我会伤在什么位置?太不可思议了。&rdqo;
站在大厅一角的许措用很幼稚的声音说出非常不幼稚的话。
&ldqo;尊敬的坎休祭祀!您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很复杂,这样你会很痛苦的。&rdqo;
&ldqo;什么,很简单?&rdqo;坎休祭祀甚至想仰天大吼:如果这都算很简单的事,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复杂的事情。
许措淡淡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小酒涡,再次肯定道:&ldqo;不简单吗?复杂么?起码比起您教堂地下的事物来说,是不是显得简单多了呢?&rdqo;
&ldqo;教堂地下的&hllp;&hllp;&rdqo;坎休祭祀倒抽一口气,半边疤脸不停抽搐,黑瞳渐渐收缩,一股狂暴煞气逐渐布满整个大厅。
许措心中一喜。果然猜中,虽然他没有机会深入教堂,但教堂里的布局给人一种风水大阵的感觉,阵眼就是壁画上的那根法杖,至于地下到底有什么事物,他压根就不知道,只不过根据坎休祭祀越来越明显的身份猜测,一个人在教会地位很高的人守着根本就没有信徒的教堂十几年,依然孜孜不倦,结果就呼之欲出了。
&ldqo;坎休祭祀!请您注意,我不过是个对您、对您的教会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孩。&rdqo;
坎休祭祀像看怪物般看着许措。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个孩子,和自己和教廷更和邪恶异端不可能有丝毫关联,但他总感觉这个十一岁男孩的单纯眼神足以杀死一头莫西海兽。
如果说莫西族人的偷袭时间是他胡说八道,误打误撞蒙中。那么关于拜来米教堂地下的秘密,整个大陆和教廷,也就教皇大人和三位教廷巡狩巨擎知道,甚至连几大狩猎分部都不知道自己保护的是什么秘密,绝无可能用误打误撞来解释。
慢慢来,不急,不急!经历过人世间无数波澜的坎休祭祀不停地告诫自己,他平生遇上了很多希奇古怪的事情,但没有任何一件能比得了眼前这件。
定了定神,坎休祭祀半嘶哑的说道:&ldqo;孩子!上次你说要拜我为师?我想了想,决定答应你!&rdqo;
许措低头一笑,那笑,像是害羞而不好意思,又像是计谋得逞而笑。
坎休祭祀心底无由地一颤,无端地一股寒意直上心头。他伸手画了个圆圈,默默道:高高在上的巴格西啊!我是不是惹上了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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