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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坎休祭祀告诉芭芭拉,他决定收卡西比亚为教子时,芭芭拉的嘴巴大张,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能言善辩的精明女子彻底傻了眼。
因为,这件事的发展似乎毫无运行轨迹,突兀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她甚至忘记了一个贵族夫人最起码的送客礼仪,直到坎休祭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仍然呆若木鸡。
&ldqo;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看中我的白痴堂哥?&rdqo;基伏抚摸着受伤的头顶,又嫉又恨地诅咒着坎休祭祀,&ldqo;这个该死的巡狩屠夫,教廷的疤脸异端&hllp;&hllp;&rdqo;
他虽然是罗曼帝国象征着勇武的圣剑士之弟子,但坎休祭祀暗地里教廷巡狩者的身份却一点不比圣剑士低,甚至在权势方面还犹有过之,况且博拉姆斯圣剑士有十三名弟子,而坎休祭祀若收了卡西比亚的话,只有唯独一名。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好半天,芭芭拉&bll;豪顿才回过神来,她发疯似地向许措房间冲去。她要问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几十年前曾经拒绝过好几个年轻贵族的坎休祭祀凭什么看中卡西比亚?难道教廷也盯上特伦鲁斯家族的这块肥肉?
想到这里,芭芭拉脸色显得很难看,她毫无贵妇风度&ldqo;啪&rdqo;地推开许措的房门。
芭芭拉拍门而入时,许措正脱了一半衣裳,惊得小脸发白的他心里暗暗叹息:难怪今天算了一卦,卦相是大喜后有冲撞阴人,想借睡觉来躲避,没想还是避免不了。衰!真他妈的衰!好在没脱干净。
&ldqo;芭芭拉婶婶?&rdqo;许措恭顺地低头,将脱了一半的衣服穿了回去。
&ldqo;坎休祭祀要收你作教子?&rdqo;芭芭拉开门见山道。
&ldqo;是啊,疤脸老头是这么说的,我让他问您去&hllp;&hllp;&rdqo;
&ldqo;你没答应?&rdqo;
&ldqo;没啊!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我告诉他,婶婶您说答应了才算。&rdqo;许措含糊其词说着。
&ldqo;你没答应&hllp;&hllp;啊!&rdqo;芭芭拉看着眼前的瘦弱男孩,不知为他喜还是该悲,满脸的复杂表情。如果许措心有不诡,人生中出现坎休祭祀这么大的靠山,没理由不抓住,还往外推,脑袋真有问题?
&ldqo;没答应就好,乖!继续睡觉。&rdqo;芭芭拉长松了口气,难得地伸手摸了摸许措的脑袋,然后出门而去。
哼!你替豪顿家族惹下大麻烦了,老婊子!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许措一翻身跳起来,霍地抢先拉开房门,急道:&ldqo;郝来布,你怎么才回来?&rdqo;
&ldqo;少爷,坎休祭祀要收您当教子?&rdqo;
郝来布比他更急,进门就是一通追问。
&ldqo;是啊!我暂时在考虑中&hllp;&hllp;&rdqo;
&ldqo;少爷&hllp;&hllp;您别告诉我,您没答应?&rdqo;
许措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被郝来布的样子给吓住。
&ldqo;没答应?您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拒绝重新拿回家族权利和您的生命!&rdqo;郝来布气得翻眼顿足,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悲痛表情。
看着他的表情,许措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愧疚,慢慢走上前,仰视他发白的双鬓,轻声诚恳地道:&ldqo;郝来布,你听我说&hllp;&hllp;&rdqo;
&ldqo;不,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你必须听我一次,就这一次,马上去拜拉米教堂,亲口告诉坎休祭祀,你非常愿意做他的教子。&rdqo;
&ldqo;你的要求并不过份。&rdqo;许措几乎想开口告诉他一切,但前思后想,他蓦地将视线移开,小声道:&ldqo;我也想答应,但日子不对,郝来布,请你再信我一次,十天里我不能答应任何事情,过了这十天,我一定按你的意思去做。&rdqo;
郝来布眸中闪过淡不可察的悲哀与伤感,声音转冷,道:&ldqo;卡西比亚少爷,按您的吩咐,我从凌晨开始就守候在拜拉米教堂外,黎明前,教堂外出现一群莫西族人&hllp;&hllp;&rdqo;
说到这里,郝来布稍作停顿,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悸动,忐忑不安道:&ldqo;然后,我听到教堂里传出厮杀声,过了不久,几名莫西异族匆匆逃离。坎休祭祀赶出教堂查探了片刻,若不是他右腿受伤,我的藏身地险些就被他发现。&rdqo;
&ldqo;能让他受伤?&rdqo;许措展颜一笑:&ldqo;明白了,你接着赶去达沃斯郡见了塔克奇。&rdqo;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比如,他一直担心郝来布的安全等等。
他想,现在这个时刻,有些话不说比说了好。
郝来布木愣着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留给许措一个悲怆的背影。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卡纳斯城都为一个消息所沸腾。
拜拉米教堂的坎休祭祀连续三天登门,要求收特伦鲁斯家的可怜虫卡西比亚为教子,遭拒。
甚至有传说芭芭拉迫于坎休祭祀的压力,委屈求全要求卡西比亚答应。但一直随和的卡西比亚在这个问题上却出奇的顽固,咬牙不开口。
坎休祭祀一点也不气馁,还是每天登门一次。
直到第四天,又传来更为轰动的爆炸性新闻,圣翰劳斯大教堂的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派三名教仆亲往特伦鲁斯家族,发出与坎休祭祀同样的要求。
据说这个要求几乎令芭芭拉&bll;豪顿当场昏厥。虽说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的教廷的地位未必大过坎休祭祀,但能成为一名红衣主教的教子,莫不是当今最显赫的贵族后裔,其中包括皇室成员,以及拥有悠久历史和高贵血统的世贵大家。
这不仅仅象征着荣誉,更象征着一道最高贵森严的台阶。而世人往往为了踏上这层台阶奋斗终生而不果。
许措给出同样的回答‐‐沉默。
郝来布要疯了。
芭芭拉已经疯了一半。
隆多&bll;特伦鲁斯与儿子基伏每天望着进出的教堂来人发愣。他们猛然间发现,自己曾经熟悉的世界便变得陌生起来。
许措四天没有说一句话,哪怕他父亲最信任的心腹塔克奇扔下繁忙的生意赶来劝说。
第五天,第六天&hllp;&hllp;一直到第九天夜晚。
圣翰劳斯大教堂的巨大钟楼里,传来一句威严而不乏慈祥的声音。
&ldqo;这小孩,还是没开口?&rdqo;
&ldqo;主教大人,是不是就此收手。整个卡纳斯城都在看教廷的笑话。而且,这个孩子&hllp;&hllp;不值得牺牲教廷的光辉。&rdqo;
&ldqo;不值得吗?世人皆值我神的照耀!&rdqo;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缓缓转过身来,这个勘破了浮沉荣耀光环的老头双眼充满了睿智,稠密的皱纹因他脸上的恬淡而生辉。
作为教廷的八位红衣大主教之一,这个世上需要他仰视的人屈指可数,世俗的权利和财富早已被他视为粪土,但信念的执著却愈存愈深。对于教廷的另类极端群体,被称为巴格西的第三只眼睛的教廷惩罚部,他一贯反感。他属于教廷内部致力于清理惩罚部的一派主力,而坎休祭祀,则是惩罚部资深的巨头之一。是的,红衣大主教的身远离世俗,但心仍然未曾脱离。
他的第一位教子,那个曾经被誉为教廷最耀眼新星的年轻人,因为一时忘形,对教民开了一句巴格西的玩笑话,结果惨招惩罚部巡狩猎人的惩罚。七天八夜酷刑,等他闻讯赶到,他的年轻教子只说了一句话就闭上双眸:我没有亵渎伟大的巴格西,请相信我,教父!
在他掌控下的卡纳斯行省乃至西北大教区内,存在一个巡狩者身份的祭祀和唯一游离于他掌握范围之外的教堂,他本就心有芥蒂。但对于坎休祭祀,他永远都无法撼动分毫,巡狩者是教廷的一个极端体制产物,哪怕是教皇陛下,若没有充足的证据,也无法给巡狩者定罪。
但现在,这个小孩给了他机会,给了他打击教廷异端的机会。
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可以遗忘一切,但永远忘不了教子临死前的眼眸和他的话。
&ldqo;替我安排一下,明天,我亲自去见那个孩子!&rdqo;
&ldqo;主教大人,这&hllp;&hllp;&rdqo;下属的&ldqo;太荒唐&rdqo;三个字吞回嘴里,熟悉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性格的他,立刻明白,主教大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很难再改变。
&ldqo;我马上就去安排!&rdqo;
下属缓缓退出房间的间隙,教堂的圣钟敲响。
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走向窗前,凝视着卡纳斯南区的某个地方,喃喃道:&ldqo;我不相信,坎休会看中一名可怜虫?&rdqo;
第二天上午,圣钟敲响八下时,圣翰劳斯大教堂的大门外罕见地停靠着一辆马车。熟悉圣翰劳斯大教堂的信徒都十分清楚,只有主教大人出行,才有马车驶入警戒线最深处。
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因为车辕上的教廷标志而耀眼,再加上几匹上等贵族才用得起,大陆耐力最强的古萨马,六名教廷骑士交叉拱卫。这群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一干人随时随地都能使大街上任何认出他们身份的人,弯下高贵和不怎么高贵的腰。
马车一路缓行,并没惹来行人的骚动。最近几天,整个卡纳斯城的民众都兴奋地关注着特伦鲁斯家发生的奇事,甚至不乏有看热闹的人早早地等候在特伦鲁斯家的大门,彼此猜测着今天是坎休祭祀先到,还是圣翰劳斯大教堂的人抢先。
当马车缓缓在特伦鲁斯府邸前停下,帘子半开之际。当即传来数声惊呼。
一个身穿红色教袍的老者缓缓走下马车。
特伦鲁斯府邸外的一名仆人眼尖,脸色先白后红,拔腿踉踉跄跄向内跑去。另外几名门卫还处在疑惑与惊骇之中,不能自拔。
坎休祭祀的身份固然不低,但大祭祀在教廷内属于闲职一列,基本没有什么权利。普通人远远不够资格了解坎休背后的隐性实力是何等强悍。而红衣大主教往往是执一方天地,掌一方区域精神世界权柄的顶级人物。
红衣主教大人?整个西北大区只有一位红衣大主教,而这位高贵的主教大人仅仅是三年前到访过罗恩彼德家族,据说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还是踩着三百米长的红地毯走进罗恩彼德家&hllp;&hllp;
一名门卫下意识地扫向布满尘屑的地面,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铺上去。
当芭芭拉一家三口神色异常的出现在大门时,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宽大的袍角已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
&ldqo;恭迎红衣主教大人光临!&rdqo;芭芭拉&bll;豪顿只是远远的一瞥,她就认出了这个曾经出现在教皇生日庆典中的显赫人物。当时,她还是十三岁的小女孩,远没有现在这般对教廷心存敬畏。
在任何一个红衣大主教面前,她都是卑微的。也许,唯有她的祖父不需要仰视包括教皇在内的任何人。
她恭身行礼的刹那,心底已经开始最虔诚的祈祷。但愿主教大人不是为了卡西比亚而来,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她甚至后悔没有趁早下手,而现在,卡西比亚已经成为大众关注的中心,虽然说她并不曾真正忌讳教廷这一两个强人,但家族的名誉却不容因此诋毁。
可是,主教大人不为他而来,会为什么而来呢?这个不好的预判使得她顿时冷汗湿背。
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的眼眸像是一下子看到了她的心底深处,微笑的眉,慈祥的额头像把利剑一样展开。
&ldqo;巴格西会赦免你的罪,你会给无上的巴格西带来新的信徒&hllp;&hllp;&rdqo;
中间一段话芭芭拉已经听不太清楚,她的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而难以掀动。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到是听得真真切切。
&ldqo;带我去见那个孩子!&rdqo;
&hllp;&hllp;
当许措一眼看见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的脸孔时,就知道这是他逆天改命的又一位命中贵人。他小小的脸上当即展露出天真的虔诚,深深弯腰。
&ldqo;卡西比亚&bll;特伦鲁斯见过主教大人!&rdqo;
&ldqo;孩子!&rdqo;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深深地看了许措一眼,淡声道:&ldqo;很少有人能拒绝通向天堂的阶梯,告诉我,为什么拒绝?&rdqo;
&ldqo;那是因为,我在等待您的到来,主教大人!&rdqo;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许措决定不再装糊涂,另一个厉害人物坎休祭祀已经被他拖入好奇的陷阱,那么他有必要让眼前这个一定意义上更厉害的大人物了解,他的脑袋很好使,比一般的男孩好使很多,很多。
&ldqo;为何等我!&rdqo;
&ldqo;因为鸟不能照别的样子飞,但它又不能不飞;它必须飞。如果飞,就必须飞得更广阔,更自由!&rdqo;许措搬出前世的哲学名句,希望能小露一手。
天才!看着眼前的小孩,泰因施格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教子,多么相像啊!他无波的眸子瞬即闪烁起一团别人永远窥探不到的火焰。
&ldqo;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rdqo;
许措心里明白,对方是借机点出他要学会放弃,他甚至猜测,这位主教大人是不是在暗示,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作为教廷最显赫的顶级人物之一,红衣主教是绝不会涉足世俗的争端,豪顿家族与特伦鲁斯之间与教廷无关。
&ldqo;您放得下么?&rdqo;
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心里咯噔一声,是啊,他自己都放不下,怎么能要求一个小孩子放下。
&ldqo;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众生。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坏,甚至他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我&hllp;&hllp;也将放下,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rdqo;
许措沉默不语。
泰因施格红衣大主教仿佛也陷入沉思,好半晌,他忽然道:&ldqo;孩子!你愿意接受巴格西的指引吗?&rdqo;
许措毫不犹豫道:&ldqo;我愿意!&rdqo;
泰因施格心中不知该喜还该忧,今天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底线,本来,他只是想将卡西比亚拉入己方的阵营,借机打击下坎休祭祀,可没想到,见到了这个孩子,他立即下了一个让后人震惊的决定,再收一位教子。既然他曾经的教子因教廷的异端而失去,那就让他们赔偿一个。
&ldqo;我们要得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之地。不是一片光滑的平原。若是我们前面的生活只是平而又光,何等乏味!我们需要山和谷。山使雨水汇集谷中,使土地肥沃多结果子。山对于我们的生命也是这样。山一般的难处原是催赶我们到施恩座前去得有福的甘霖;我们所厌烦的山境,反使我们得福。&rdqo;
其实他很难相信一个十岁男孩能听懂他的话。但接下来的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ldqo;您的意思是拼搏的人生才更有价值。要感激你的对手,他们使你更坚强。&rdqo;
泰因施格的眸子忽黯忽亮,带着难隐的激动道:&ldqo;这个世间没有多少人能按他们的意愿生活著。他们留恋在平地上,因为害怕攀山越岭。山程的崎岖、峻峭,寒了他们的心,因此他们终生耽搁在雾谷中,从不会了解山顶上的佳境。&rdqo;
&ldqo;我不害怕,也不怕吃苦!&rdqo;说这话时,许措不由效仿以往时代传销人员的习惯,高举双手,两眼放光。
泰因施格蓦地双瞳大睁,慈祥地道:&ldqo;孩子!你愿意成为我的教子吗?&rdqo;
很显然,主教的话惊到了许措,他原本没有如此之高的奢望。而且,他答应过坎休祭祀。虽然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世人永远无法得知。
&ldqo;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rdq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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