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里人声鼎沸。

教练的讨论声和观众的欢呼声在江厌耳边此起彼伏的响，偶尔伴随着不知道从哪个观众席上传来的哨声，啦啦队的队歌放得一声比一声大，每一下都在冲击着耳膜，周围又乱又吵，让人听着什么都不太真切，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江厌还是清楚的感觉到，左胸腔的位置里，心脏在里面跳的厉害。

啦啦队在场地沸腾时落下帷幕，安静几秒后，一位男主持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首先进行比赛的是宜兴中学和育英学校。

两边的队伍依次上场，江厌个子高，在宜兴中学又是风云人物，所以他一上场，观众席上就迸发出不少迷妹的尖叫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从哪找来的应援。

顾念被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阵势吓得一愣，她是知道江厌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迷妹们的尖叫声快要冲破天际，就在她们快要盖过主持人的声音时，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

“江厌！我爱你！！！”

“······”

体育馆里安静几秒，登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顾念离那个男生不远，听的特别真切，她哑然一笑，突然很想知道江厌的反应，就抬头去看他。

江厌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倒是他身边的陆怀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越笑越激动，整个人直不起腰来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腿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看不出来啊江厌。”陆怀舟笑：“你还男女通吃啊。”

“······”

江厌皱眉，嫌弃的说了一句：“滚。”

因为距离有些远，顾念不知道顾念对陆怀舟说了什么，只能看清楚他现在眉头紧皱，表情很是不耐，一脸烦闷的看着观众席，就像一只被人玩炸毛了的小奶猫，到处伸着小爪子想要抓人。

顾念还没有见到过江厌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不过向他那么乖脾气又那么好的弟弟，应该也不会轻易生气吧，顾念心想。

既然很少会生气，那他这样炸毛的样子应该也很少见，顾念举起相机对准江厌，打算把这难得一见的时刻记录下来。

镜头刚一对准他，江厌就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看过来。

他脸上烦躁的表情一扫而空，因为察觉到姐姐在这么多人中还在关注自己，他心情大好，对着顾念的相机眉眼一弯，又笑的奶里奶气。

甜得顾念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相机。

那些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迷妹们看见这个微笑瞬间燥热，体育馆里还没开始比赛场地就已经提前沸腾不已。

顾念无奈的笑了笑，食指一按把他的微笑拍了下来。

······

顾念大致扫了一眼，整个观众席上拉起的横幅有一半都是关于江厌的，硬生生是吧集体比赛变成了个人演唱会。

顾念看着手里的横幅，回忆起刚才她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

那会儿她原本正在调设备，接了通公司的电话，说是少带了一个相机，正有同事送过来，让他去门口接一下。

顾念挂了电话向外走。

因为比赛快要开始了，所以体育馆外并没有什么人，顾念蔫蔫的坐在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肚子。

忽然前面传来很微弱的哭声。

顾念下意识的抬起头。

从体育馆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女孩，她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横幅，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低着脑袋向前走。

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眼泪如泄洪的猛兽般掉落，一滴一滴地砸在横幅上。

女孩走到长椅边坐下，抱着横幅哭出了声。

横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顾念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顾念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女孩垂眼看着递来的纸巾，像是有了依靠似的，哭的更痛苦了。

顾念：“······”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没说话，直到女孩哭的哭不出来了，顾念抽出纸巾递给她，轻声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今天痛快的哭过了以后，这件事就不该再绊着你。”

女孩摇了摇头，因为刚哭过，说话断断续续的。“······江厌，我刚才不小心、不小心听到他们说，江厌，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越说越激动，又开始抱着横幅哭出来。

顾念脑海里浮现出江厌乖巧懂事的模样，怎么想都不可能和早恋联系起来。

“会不会是听错了。”顾念说，“江厌这么乖，应该不会早恋的。”

女孩没顾得上反驳“江厌这么乖”这句话，她抬起头肿着眼睛问：“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顾念被她问的一愣，“我认识他，他不会。”

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哭嘴里边说：“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顾念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青春里的少女心事总是疼痛而又美好的，在每天千篇一律的学习生活中，能出现一个即使如此千人一面还想要和他分享的人，是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都值得淡然一笑的事。

太阳冒出了头，地下的阴影一扫而空。

女孩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同伴终于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几个人说了些什么，女孩抬腿就要跟她们走。

刚走两步，女孩回过头，把横幅交给顾念。

“希望他喜欢的那个人比我好。”她笑着说，“因为他那样优秀的人，本就值得最好的。”

······

顾念再回过神时，就看到江厌在对手运球时快速抢到篮球，队友们和对方球员拉扯的自身难保，他突破重重围困，在快到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篮球筐的位置。

他将球举到头的上方，猛地起跳，手腕90°把球扔了出去。

所有人屏息凝视，紧紧盯着球筐。

篮球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成功进筐。

场上瞬间沸腾。

队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拥抱江厌，观众的呐喊声只为他一人响起，教练站在不远处激动的竖起大拇指。

在这一刻，全场的焦点只有他。

而江厌对这些视若无睹，他意气风发的站在篮球筐下，带着少年那份专属的骄傲看向顾念。

顾念恍惚了一秒。

好像一瞬间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十六岁的小顾念百无聊赖的趴在课桌上，夏天的燥热让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小孟清冉搬着凳子颠颠儿的跑过，“啪嗒”一声坐在她旁边，用小手捅了捅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顾念还是这个姿势不动，声音糯糯的：“在想上节课看的电影。”

那会儿还是初中，学习不怎么打紧的时候，每个自习课班主任都会悄悄给他们放部电影看，缓解一下学习的疲劳。

小孟清冉想了想，激动道：“你也喜欢里面的男主角吗？”

“嗯。”

“我也喜欢！”小孟清冉说，“尤其是他背着火光走过来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帅。”

这次的自习课看得是一部动漫电影，具体的内容因为已经过去了很久，顾念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男主角好像话很少，每次都是女主角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也只是笑笑。

孟清冉说这个男主角不喜欢她。

可小顾念不这么认为。

在电影结尾的时候，男主角拔出宝剑救了所有人，火光在他身后炸裂，就在大家围过来想要感谢他立他为神时，他穿过人群，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走在女主角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她说，

“他会不顾一切，带着他浑身的骄傲和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我身边，告诉我，他很爱我。”

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念对于爱情懵懵懂懂。所以在她对理想型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电影结尾的那一幕和那一句话，给了她很大的冲击。

而就在这一刻，顾念震惊的发现，眼前站在篮球筐下不可一世的江厌，和她从小就幻想的那个人，竟然完美的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