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看到他,伸着小手小脚哇哇哭,李秀才赶紧去抱,这才知道是尿了,随便找了件破衣服剪了剪,给她垫上,婴儿不哭了,他抱着出来一看,米汤熬糊了。
缸里已经见底,一粒米都没了,他平时都是煮土豆地瓜吃,可这么小的孩子,显然不能吃那些。
李秀才从上头撇了一点粘糊的米,喂给了婴儿,婴儿吃下去,还津津有味地吮着勺子,舍不得松开。
叹了口气,李秀才没办法,只能抱着婴儿再去找李大花给孩子喂点奶,这时,里正李贤良来了,带了些精米和刚热好的羊奶。眼看着孩子饿得不行,李秀才也没有推让,他拿过羊奶喂了婴儿,婴儿吃饱,打了个饱嗝,握着小手睡着了。
李秀才满眼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轻轻关上门,一转身看到李贤良在墙角痛哭,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出来,两个人抱头痛哭。
李秀才和李贤良的爹,也就是上一任里正的关系很好,而李贤良和李卓成也是打从穿开裆裤起,就是一起玩大的,虽然后来李卓成离开了村,在李贤良心里,李卓成一辈子都是他的兄弟。
李贤良擦了把眼泪,“叔,卓成不在了,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儿子,我给你养老送终,有什么事需要人干,你就叫我一声。”
李秀才热泪盈眶,贤良这孩子说一不二,这话他信,“贤良啊,叔现在还能干,用不着人养,而且还有孙女陪着我,叔垮不了,你放心,回去也叫你爹放心。”
“叔,衙门里怎么说的?”要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李贤良非得去剁了这个,给卓成兄弟两口子报仇。
李秀才叹了口气,“衙门说是他们遇到了土匪,土匪早跑了。”
“唉!”李贤良朝墙上重重一捶,天杀的土匪,可不对啊,土匪怎么会放过个婴儿呢,“叔,那婴儿……她怎么没事?”
李秀才重重叹了口气,黯然良久, “她不是我孙女,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李贤良愣了半天:“叔,你是说她不是卓成兄弟的亲骨肉?”
“不是,她是我在路边捡到的,我看她可怜,就抱回来了,没给别人说。”李秀才抽出烟袋吧嗒着。这事除了他,就李贤良知道。
李贤良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是不是该为李秀才庆幸,毕竟没这个婴儿,李秀才多半就倒下了。
想了良久,李贤良开口了,“叔,我觉着你得赶紧给她起个名字,找大族老,让她入族谱。”
“唉,好。”李秀才也是这么想的。
李贤良站起身,“叔,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以后你就到我家拿羊奶给她喝。”
李贤良走前又说了一句,“叔,为了这孩子,你打起精神来,我相信这也是卓成兄弟的心愿。”
“会的。”从捡到婴儿的那一刻起,李秀才的想法就跟李贤良说的一样。
不几天,李秀才带了个孙女回家,在村里都传开了。
“唉,可怜啊,才这么点大,就没了爹娘,跟着秀才叔一个大男人,吃苦喽。”
“可不是吗,秀才叔连个饭都不会做,孩子跟着他得受不少委屈。”
“不过秀才叔是个好爷爷,这大冷的天,还给洗尿戒子呢,真上心。”
“上心归上心,可再上心,也代替不了娘,那孩子我听说叫团圆?”
“是叫这个名,秀才叔这也是心里苦,才起这么个名儿。”
“是啊。”
是的,李秀才给婴儿起名团圆,他一叫“团圆”,团圆就咯咯对着他笑。虽说没有母乳,可是有了李贤良家的羊奶,还有李秀才精心熬制米油,李大花得空也常来喂她,小半个月过去,团圆的脸不再发青,变得软糯糯白嫩嫩的,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李秀才走哪,她的眼睛就跟着转,一看不见李秀才,就“啊啊”叫。
白天,李秀才就把她绑到背上,他就编篮子筐子,好拿来跟村里人换精米。他不好总白要别人家的。
这天夜里,李秀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团圆哇哇大哭,一摸,团圆浑身滚烫,他赶紧爬起来,抱起团圆就跑。
一推开门,呼啸的寒风刮的他倒退了一步,原来下雪了,雪花夹杂着寒风往屋里灌。
胸口的团圆呜咽着,跟一只小兽一样。这么冷的天,李秀才还是能感受到贴在胸口的团圆浑身滚烫,他拿了厚被子把团圆裹紧,冲进了茫茫大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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