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晚上十点钟,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全部离开,鲁克帮着张得胜把厨房收拾干净,正准备回通铺去虚应一番故事,等刘春生他们睡熟了再到庭院里看书,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发现杨天成一班人勾肩搭背往外面走,行踪颇为诡秘,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杨哥,这么晚了,还到哪里去?」
杨天成收住脚步,乜了他一眼,随口说:「早了,西昆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让你开开眼界!」包闰年赵珲春他们在一旁瞎起哄,说什么「小卢子年纪还小,毛都没长齐,杨哥别毒害青少年」之类的玩笑话。
「到哪里去?」鲁克按捺不住好奇心,快步跟了上去。
杨天成神神秘秘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别做声,惊动了老板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他熟门熟路地捅开边门,带领弟兄们一起摸出了漆黑一片的沼北饭馆。
清冷的月光洒在摆渡街上,就像涂上了一层奶油,空气里有几分凉意,白日里热闹的街道变得异常冷清,只剩下几个脸色黝黑的小商贩,垂头丧气地收拾起货物准备离去。杨子朝四周观望了几眼,拦住一个香烟贩子,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丢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地说:「来一包金骆驼。」
那贩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是一伙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心里先有几分畏惧,尴尬地说:「骆驼烟二十块一包,钱不够呀,要不您来包东风吧?」
「少废话,不够就先欠着,以后有钱再给,我们杨哥还能赖你的不成!」包闰年瞪圆了眼珠,摆出一副来者不善的脸色。
那贩子小心翼翼地哀求说:「杨哥,你看,这小本买卖……」
包闰年不耐烦了,用力推了他一把,抢过一包骆驼烟递给杨天成,大声说:「也不打听打听,跟我们杨哥讨价还价的,不想在这里混了?」说着,飞起一脚,把他的货摊踢了个底朝天。
那贩子咽不下这口气,叫道:「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跟你们拼了!」捋起袖子一头撞了上来。包闰年目露凶光,一把抓在他的肩膀上,只听见「咯咯」两声响,骨头竟然被他硬生生捏碎了。杨天成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提高声音骂道:「包子,你疯了吗?」
包闰年立刻冷静下来,哼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爪。杨天成见那贩子抱着肩膀蹲在地上,疼得额头上冷汗涔涔,不禁皱起了眉头,责怪地瞪了包闰年一眼,后者尴尬地笑笑,自己解嘲说:「手太重了……」
年北桥从身边摸出几张钞票,丢在那香烟贩子的面前,冷冰冰地说:「我这兄弟性子急,你跟他动手是自讨苦吃。拿去,找个便宜点的诊所把肩膀看一看,以后别到摆渡街来混了,知道吗?」
那贩子瑟瑟发抖,喘着粗气,连囫囵话都憋不出一句。
杨天成拆开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饭店的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上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末班车了!」众人加快脚步,朝摆渡街口的公车站走去。鲁克看了那贩子几眼,有些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跟了上去。
末班车在十点半准时到达车站,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杨天成他们一伙人外,只剩下司机和一个小腹隆起的售票员。鲁克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身体随着车厢有节奏地摇晃,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是末班车,那我们怎么回来?」
「坐明天的早班车回来呗!」杨天成玩弄着手里的骆驼烟,一根接一根派给包闰年他们,他们一个个吞云吐雾,贪婪地吸食着。他又抽出一根递给鲁克,「会不会抽烟?尝一根,这牌子不错!」
鲁克接到手里,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股子辛辣的烟草气味,很特别。杨天成打着了火,凑到他面前,鲁克连忙摆摆手说:「我不会抽烟,从来没有学过!」
杨天成笑着劝他:「谁一生下来就会抽烟的呢,什么事情都要学了才会。试试看吧,没准你就会爱上它的!」
鲁克禁受不住诱惑,学着他的样点燃香烟,浅浅吸了一口,很快又吐了出来,他觉得嘴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一点都不享受。他看看发红的烟丝,疑惑地望了望杨天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抽烟。
「不对,你这不叫抽烟,要把烟吸到肺里绕一圈再吐出来,像我这样,飘飘欲仙。」杨天成深深吸了一口香烟,闭上眼睛屏住气,半天才吐出一团烟雾,呛得那个售票员连连咳嗽。她忙不迭地把车窗拉开来,一手捂住肚子,似乎在保护什么,脸上流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杨天成瞥了她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鲁克发觉自己吐出来的烟雾是青色的,而杨子吐出来的烟雾是白色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吸到肺里去过一下。他搓着手里的香烟,鼓足勇气深吸了一口,还没感觉到任何快感就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流,惹得包闰年他们幸灾乐祸地大笑着,十分快乐的样子。
杨天成微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多抽几根,慢慢就习惯了,就像学游泳,呛几口水很正常。过几天再带你去吃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鲁克把剩下的半根香烟丢出车窗外,喘着气问。
杨天成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说:「吃过了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张得胜那两下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们在南门外下了车,七拐八拐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两旁清一色都是洗头店,妖里怪气的女子倚在门口,涂脂抹粉,袒胸露臂,穿著时髦的衣裙,纷纷向他们招手,一迭声地说:「进来坐坐吧,很便宜的……」这一切都让鲁克觉得非常好奇,他不禁问道:「杨哥,她们都是干什么的?」
杨天成还没有解释,包闰年就闷闷地笑起来,他压低声音说:「开眼界了吧?告诉你,这一条街是有名的红灯区,她们全都是洗头妹,帮你洗头按摩,很舒服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鲁克困惑地摇了摇头,包闰年的声音里透露出暧昧,这些妖媚的女子一定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又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心里充满了疑惑。
杨天成没有多说话,而是领着他们进入到一间美发院里,里面的沙发上歪着三个年轻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杨天成「啪」打了个响指,她们回过头,立刻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招呼说:「杨哥好久不来了,今天怎么有空?」
「回老家去了一趟,今天才到西昆市,顺便带个兄弟来开开眼界。」
为首的一个女子留意看了鲁克几眼,又跟包闰年他们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出门去把铝合金的防盗门拉下来,锁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有缝隙里露出的少许灯光才表明这间美发院并没有打烊。
暖空调开得很足,大伙儿纷纷脱去外套,随意地歪在沙发上,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鲁克四下里打量着,房间分成里外两间,很宽敞,装修虽然有些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东面的墙上嵌着一块大镜子,底下有一排矮柜,上面摆放着剪刀、梳子、发夹、电吹风之类理发的工具,还有不少瓶瓶罐罐,包装上印着他不认识的洋文。
矮柜跟前一溜有三只皮转椅,最左边那只上侧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披肩长发,瓜子脸,丹凤眼,嘴唇很薄,化着淡妆,容貌显得很秀气。她上身穿一件绿色的吊带衫,露出雪白饱满的胸脯和圆润的肩膀,下身穿著蓝色水磨牛仔裤,两条纤细的胳膊压在靠背上,正好奇地打量着鲁克,这让他有几分局促不安。
那出去锁门的女子回转身来,笑吟吟地说:「杨哥,这位小哥是谁呀?介绍一下呢!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可要多来照顾我们的生意!」
杨天成吐出一个烟圈,懒洋洋地说:「他叫卢定一,连云山辘轳沟出来打工的,没见过市面。瞧他那紧张的样,呵呵,小凤,给他按摩一下,松松筋骨!」
那留着披肩长发的年轻女子「噗哧」笑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朝鲁克打了个「请坐」的手势,腰肢柔软,风情万种。鲁克吃了一惊,连忙摆着手说:「我不累,杨哥,还是你来吧……包大哥……年大哥……赵大哥……你们……」他缩头缩脑,一副土包子的模样,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小凤一边笑,一边把鲁克硬推到转椅前,按着肩膀让他坐下来。鲁克傻傻地听她摆弄,嘴里嘀咕说:「我头发很干净,用不着洗……」随着小凤开始给他捏后颈,捶肩膀,按摩穴道,鲁克的声音越来越轻,紧张的情绪渐渐消退,身体也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他们在说笑,声音彷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鲁克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闻见了小凤身上的香气,少女的体香,这让他的心开始迷失。
她吹气如兰,她的长发滑过自己的脸颊,她的双手柔软而有力……鲁克沉浸在从未有过的舒适之中,他彻底松弛下来,进入了半睡眠的状态。
一只冰凉的手掌突然按在了他的百会穴上,刺骨的寒气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子里。
鲁克立刻惊醒过来,十指迅速生长变形,像树木的根须一样,试图攻击身后的敌人。但是鲁克最犀利的武器只伸长了半尺就完全冻结,失去了知觉,他的身体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妖气牢牢控制住。
紧接着,他听见了杨天成刺耳的声音:「原来是一个年轻的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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