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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说之侠骨柔情》第二十八章 夜探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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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哥,你是要去黄山玩吗?”

祝雄风微微一笑,道:“对,正是去那儿!”

楚楚道:“太好了,太好了,可是黄山在哪里,远不远啊?”

祝雄风道:“不远不远,就在前头,”心中寻思:适才私下问过小二,由此去徽州尚有两日行程,再折向黄山还要时日,还不知其间有无其他变举,楚楚天真烂漫,只知道好玩,毕竟没有吃过苦,若是中途打了退堂鼓,这可如何是好?

楚楚见他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娇声道:“大哥哥,走呀!”祝雄风一时未回过神来,道:“走去哪里?”

楚楚道:“去黄山呀!从今以后,楚楚就随大哥哥,浪迹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路过不平,拔剑相助……”

祝雄风被她一席话逗乐了,道:“是拔刀相助。”

楚楚道:“我只用剑呀,哪里能拔出刀来。”

祝雄风心下想到:行,就冲她这付乐观的性子,就带她同往,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黄山。”

两人行到集镇中,楚楚拿出一锭银子,买了两匹马,备了一些干粮,并辔北去。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想是侠义道人士忙于赴黄山参加大会;而红灯教方面显然会针对大会有所举动,是以黑白两方都暂时放松了对祝雄风的追杀。这一日来到了徽州,又行半日,到了黄山脚下。

那黄山,誉称天工开画,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四绝响誉宇内。唐人李白有诗赞日:“黄山四干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黄山之奇伟幻险可见一斑。

此时的黄山古道上,人马为患,但见蹄声不绝,刀光剑影,好一派欣荣繁盛之态。正当秋高气爽九月始出伊际,离会期九月初九尚有二日,但众多应邀而至的群雄们都已早早赶来,谁都知道这一次大会的重要,也惟恐落后于他人。

祝雄风楚楚二人专拣山间小道行走,避免同这些人接触,不一刻,来到了黄山桃花峰下,只见秋笼枫叶,雾锁桃树,一派凄凉萧杀之感。

二人跨过桃花溪,行不多久,忽听到水声大响,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瀑水从近百米高的巨大岩壁上奔流直泻,如白练长垂,声震山谷,二人看了都有种心旷神怡之感。其后二人顺溪折回,正行间,林中忽然奔出一只削瘦的驴来,驴上坐着两人,前面之人头顶上包块花布,看不清面相,后面是一个面色蜡黄的毛头小孩,那毛驴本就消瘦,又是奔行在山间坡路,是以异常吃力。

那头前之人似是嫌毛驴行的太慢,蓦地一巴掌拍在毛驴脖子上,口中骂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些走路。”她出掌过力,毛驴猛受此击,嘶鸣一声,狂奔起来,这下奔得突然,毛头小孩坐将不稳,身子一歪,滑下了驴背。

山道上怪石林立,若是摔到上面,非死即残,祝雄风楚楚二人看到此景,俱大声惊呼,但见那头包花布之人身形忽地拔起,凌空一转,急掠而下像只鸟儿般轻灵迅捷,在那小孩即交触地之际,将之抱于怀中就势一闪,已经立在地上,但头上的花布已经脱落下来。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只听那妇人关切道:“猛儿,你没伤着吧!”那孩子并不领情,鼻中哼了一声,从妇人怀中挣扎出来,紧走几步,蹲在地上用力扯一根藤条。妇人恼怒,一腔怒火全发在了毛驴身上,一脚将毛驴踢得飞了起来,毛驴嘶声鸣叫,“呼”的一声,滚落山涧,即而渺弱无息。妇人转向祝雄风楚楚,远远招呼道:“你们两人几时看到崆峒派的贼杂毛,告诉我老人家一声,老人家定将他们那些大小杂毛全部拔光,再点上一把火。”

祝雄风心下奇怪,崆峒早已经同霹雳堂一同瓦解,派中十之八九尽数丧命,早已不复存在了,这老妇人同崆峒派有何深仇大恨,对他们这般恨之入骨,她是谁?转念又想到:崆峒派门风不正,声名狼藉,江湖中树敌众多,仇家也多。看来,人行于世,还是多行善举为妙。

楚楚想了想,忽笑道:“阿花,阿花。”

妇人一愣,随即目露凶光,道:“臭丫头,你嫌命长,是不是?”

祝雄风登时想起这妇人是谁,心神凛然,陡见妇人凌空跃起抓向楚楚,大喝一声:“多臂婆婆,杜夫人,你同个孩子一般见识,恬不知耻。”

妇人见被认出来历,登时一愣,转而怪叫道:“哼,老身今日心情不佳,懒得答理你们,改日高兴起来,一脚一个,就像我那驴儿一样,哼哼!”

祝雄风见杜夫人如此倨傲,羞辱于人,隐忍不住待要发作,忽听背后灌木丛里,“哗”的一声,他心念电转,向一旁倏地闪身,便在这时,一股劲风刮过后,一条人影斜冲半空,宛似轻烟般轻灵,流星般迅捷,凌空抓向杜夫人一旁的孩子。

那孩子眼看着一只大手抓来,竟是不慌,嘻嘻一笑,忽地旋身一转,霎那间从他身上飞出数枚暗器来,如风般卷向来人。

来人急收身形,身子一矮,滚向了一边,瞥目之余,顾及地上散落的七八件暗器,不禁心有后怕,想到他对己一旦出手竟不留余地,不禁恼羞成怒,心中骂道:“这狗娘养的,竟敢噬父!”刚飞身起来,正看到杜夫人拉起小孩,转入乱石间,一晃之下,已不见了踪影,他顿足长叹,看了祝雄风楚楚二人一眼,转过身来喊着:“阿花,阿花”。追了下去。

楚楚笑道:“不才秀士,和这个老婆婆真有趣……”

祝雄风摇头叹道:“唉!这对欢喜冤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在追追打打中过来了。”

楚楚眨眼睛道:“什么叫‘欢喜冤家’?”

祝雄风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含糊其词道:“就是打打闹闹的。”楚楚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前面灌木丛生,长草深及小腹,刚巧前面住着樵夫一家,就把马匹寄存在他家里,陡步上山。

祝雄风有意要试探一下楚楚的轻功,是以发足狂奔,楚楚不知情还道他要抛下自己呢,是以紧随其后,一口气追了七八里地始终没有落后,祝雄风暗自钦佩,想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今日的造诣已属骄人,当即缓下来,同她会合一处,向她说了想法,楚楚的担心,也就慢慢消除冰。

山道越行越险,二人都是一身上乘轻功,原也难不上,看似高不可攀的所在,也都旋刻即上。约摸攀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片坡地,顺坡而上直至顶端,四下一看云雾索绕,竟无路可行。祝雄风怕被人遇上引至麻烦,是以专拣小路走,早已偏离原山道,如今慌不择路,二人面面相觑,未置可否。

忽然间,风中传来了兵刃撞击之声,二人登时神情大震,同时顺声望去。听得几声吆喝,林中忽奔出七八人来,细看之下,全是尼姑,这七八人奔行一阵,即被后面一帮人追上,又是一场厮杀。

祝雄风知道江湖中以峨眉派的女尼最为厉害,但眼前这几人是不是峨眉派中人呢?再看另外一帮人,虽穿着道装,可手中兵刃却乱七八遭,而且武功招数杂乱。祝雄风看得大奇,心想:这般道士,显然是假冒,难道又是红灯教借机滋事?一想至此,登时热血澎湃,奔行向步,站在一棵弯脖松树下驻足观瞧,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场内那手持一对板斧之人是黑旋风,心下冷笑:别以为易了容,弃钹换斧我就不认得,如此看来还真是红灯教中人。

这帮所谓的道士,正是红灯教中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暗中袭杀赴会之人,造成人心惶惶,而那手持双斧的也正是黑风双怪之一的黑旋风,他生怕被人瞧出破绽,不仅脸上稍做改变,连一贯施用的双钹都改为两只板斧。初时,倒觉不合手,慢慢就摸出其中道道,用来得心应手,铁钹招数化用双斧,倒也平增几分诡秘与奇妙,是以大显神威,“咔嚓”一声,砍倒一个尼姑,双斧一晃,跃身攻向那领头的女尼。

那女尼手持双剑,施的是一路两仪六合剑法,“刷刷刷刷”一剑四招,两剑八招,霎时递向黑旋风。黑旋风呼呼连劈四斧,一晃身,斜侧里,一斧打向女尼右肩,女尼大吃一惊,双剑同时右刺“当当”两声,双剑同时刺到了斧上,女尼顿觉手腕发酸,知道不妙,收身后退。

黑旋风道:“嘿嘿,妙如,我这斧法可还过得去?”

祝雄风心中明了:是了,这些尼姑果真正是峨眉派中人,由掌门妙如带领来赴大会的,不想在此碰上了黑旋风一伙。

只听妙如怒道:“恶贼,你到底是何人门下?”

黑旋风哈哈笑道:“说与你听,你又不信,我们正是黄山派的,奉掌门之命,在此击拿不守清规……”

妙如怒道:“胡说!贫尼看你束头束尾,目光邪恶,绝然不是善善之辈,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旋风道:“老尼姑,你既知我们不是善善之辈,还何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嘿嘿,今日这里,就是你的埋身之地,纳命来吧!”说时,双斧一撞,“咣”的一声,双手分处,双斧一左一右,劈向妙如。

妙如双足一蹬,凌空拔高向前纵跃,从黑旋风头顶斜落时,轻叱一声一招“双龙戏珠”双剑分开,倏然刺向黑旋风颈项。

黑旋风缩脖沉肩,两股凉风贴着头皮而过,直吓得他一身冷汗,心想:好厉害的老尼姑,蓦地眼前一花,妙如双剑互击的当儿,又兜头劈来,黑旋风见对方这一下变化迅起顷刻间,暗吃一惊,双斧举起封住面目,“当当”两声,火花四溅,黑旋风顿足后纵。

妙如凌空翻身,抖展出两仪六合剑法的绝学,攻向黑旋风,不让他有半分偷闲喘息的机会。黑旋风见妙如剑法变化莫测,再不敢贸然进招,挥动双斧,轮番拨打来剑,一时间,“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妙如毕竟是女流之辈,久攻不下,不仅焦急更是气喘,出剑再无适才的那般迅捷了。

黑旋风所以一忍再忍,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见妙如脸上泛红,伴有气喘,知道她已力怯,暗自大喜,大喝道:“老尼姑!嘿嘿!该看我的了。”说时,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只见两只板斧在各自手中如风轮般转了起来。

妙如哪见过这番阵势?登时吃惊,心中全没个底,但她到底艺高人胆大,突地双剑刺出,两道剑光刺向黑旋风双目,这一招快得不可思议!但是,只听“当当”两声脆响,妙如的双剑全部断折,登时目瞪口呆。

黑旋风一看如此良机正可毙敌于斧下,哪能错失?都快要乐颤了,说声“妙极!”“呼”的一声,双斧举过头顶,斩向妙如双肩。

楚楚吓得眼睛一闭,失声道:“啊呀!”

祝雄风暗叫不好,抖身扑向场内,喊道:“黑旋风,住手!”同时脱手打出短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得一声大喝,林中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和尚。只见他袈裟鼓动,健步如飞,“呼”地一掌击向黑旋风后脑。

黑旋风左右受袭,大吃一惊,自己固然可毙了妙如,但躲过了短剑,却躲不过突如其来的一记掌力,权衡再三,只好舍弃了伤妙如的念头,全力硬接了一掌。

妙如如梦方醒,得以机会逃过死劫,奔出三步开外,始自驻足,转身看向场内,说道:“大师,决不能放走了黑贼。”黑旋风眼见可活劈了妙如,不想半路上杀出个少林大勇来,气得哇哇暴叫狂挥双斧劈向大勇。

大勇不退反进,两道金刚掌力,夹带风沙之威,击向黑旋风,黑旋风举斧乱劈形同疯狂,被大勇掌力击得一个趔趄,脚步不稳,差点摔倒,但一只板斧已飞落一旁。黑旋风一愣,似乎晓得不妙,转身想跑,哪知眼前一花多了一人,正看着自己笑,他仔细一看,骂道:“臭小子,你滚回一边。”平端板斧,拦腰削向祝雄风,祝雄风以奇妙无双的“风影十三变”只同黑旋风周旋。

黑旋风似只无头苍蝇似的东劈一斧,西劈一斧,却连对方半片衫都没碰到,越发心虚,无意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十余人,如今已是七零八落死伤过半,登时再无心恋战,看到祝雄风在己右侧,先是佯装攻向右侧,却是发足向左侧落荒而逃,蓦地身侧一声冷喝:“想走吗?”他一愣神转脸一看,妙如怒气冲冲,斜刺里奔出,端着明晃晃的长剑,刺了过来,黑旋风全身一震,顿时魂飞天外,身不由已,跪于地上,“噗”的一声,妙如一剑刺入黑旋风脖颈,左边入右边出,“卟嗵”一声,尸身倒地。

妙如看着仇人已死,不禁泪如泉涌,顿足奔到身首异处的师妹妙果身旁,心口一阵酸痛,扑在妙果身上,放声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随她同来的共有十一人,如今还剩六人,其他五人四下将另外四人的尸体搬到一起,俱都素面含悲,到后来情难自己,终也哭起,。

楚楚眼圈儿红红,也几欲落泪。

大勇高颂佛号:“阿弥陀佛,师太节哀顺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妙如止住哭声,拭干泪痕,向大勇及祝雄风作礼谢过,大勇道:“这位施主,即是祝雄风……”妙如一愣,道:“他,他是祝雄风?这,这……”

大勇道:“师太原来也是误会了施主,”当即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向她一一讲过,未了说道:“是以江湖上一切谣传全因误会而起,又因诸般误会而让施主背了黑锅。”

妙如初时将信将疑,待想起方才祝雄风曾在危难时飞剑刺向黑旋风,自己才有机会脱身,想到这里,也就相信了大勇的话,感受到自己方才的举措几乎恩将仇报,脸上一红,又向祝雄风揖了一礼。

祝雄风知道妙如心中化解了对已的敌视,高兴不已,逐向大勇妙如二人深施大礼。

楚楚不辨原因,也学着祝雄风向二人深施大礼。大勇妙因二人一时不解,看向祝雄风。

祝雄风道:“她叫楚楚,是移……”说到这里,想到当年移花宫曾在江湖中搞得人心惶惶,怕引起不便,当即打住,说道:“她见到两位前辈高人,仰慕不已,是以施上大礼,这有何不妥吗?”大勇妙如相视一眼,均想也是,俱都欣慰,岂料楚楚道:“我才不仰慕他们呢?我只佩服我师父,还有大哥哥。”

这下,祝雄风大勇妙如三人俱都一怔。

禁楚又道:“凡是大哥哥尊敬的人,当然是好人啦,我想大哥哥总是对的。”

大勇妙如均想:这女娃话中对自己没有丝毫敬意,但后半句话听来还是挺受用,想至此,俱都相视而笑!大勇道:“祝施主即来得黄山,不如同老僧一同前往轩辕宫。”妙如道:“由我们二人给施主作证洗涮冤屈……”

祝雄风心中一热,道:“此事不急在一时,晚辈知到此次大会上群雄汇集,当然是绝佳机会,但是如果正大光明地现身,就难以揭穿暗中主使人的阴谋,是以晚辈想这件事暗中完成最好,一来打探一番主谋人的行动,二来容得时机,再揭露恶人阴谋,让他原形毕露,无处容身,岂非有事半功倍之妙。”

大勇一想:也是,就道:“还是少侠想得周全,少侠在暗中查访,由老僧同师妹一干人等明里配合,引蛇出洞,不怕狐狸不露出尾巴。”

妙如道:“这办法好,只是此后少侠万望时刻小心……”

祝雄风道:“谢前辈关爱,只是晚辈还有一事,劳烦前辈引晚辈出此困境,唉,晚辈自命不凡,差点迷失方向。”

妙如叹道;“天意如此,若非少侠误入此处,贫尼只恐已经遭了黑贼毒手。”

当下,一行人离开此地,行及片刻,即由一处山涧走到一块突兀的大石上,此石有五丈方圆。石上有亭,大石一侧尽头是一条石阶的山道。大勇道:“此亭曰:从容,喻山道易行之意。由此折向而行,即可通达炼丹峰,老僧等就先行离去,还望少侠一路小心。”妙如道:“少侠,凡事小心。”便在此分手,等大勇妙如一干人走得看不见踪影了,二人这才上路。

由此登行上山,但见山道上干净整洁,每临险要处便有数名黄山派弟子驻守,并备齐茶点,招待过往群雄,足见黄山派准备之周到,想是那些天南海北的群雄们都是第一次踏入黄山,被黄山奇景吸引,倒无人注意到祝雄风的存在,祝雄风畅通无阴直行上去。

经过立马桥后,山道越行越陡峭,但见两侧悬崖峭壁,深壑峡谷,云蒸霞蔚,云雾萦绕,偶尔一片云烟飘过,衬托的周围群峰,倍加雄伟。

又行一程,突见一棵青松破石而生,枝杆独向一侧伸张,形态优美至极,好似一人伸展着双臂。绕此一弯,拾阶而上,经过莲花峰,再经过一番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炼丹峰下,黄山派便即在此山峰之上了。

祝雄风道:“楚楚,你累不累?”楚楚道:“不累!”祝雄风道:“峰上就是黄山派了。”楚楚道:“那快上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祝雄风道:“你一路上还没看够啊!”楚楚道:“这么多美景,哪能一遍就看得完?”祝雄风看看天色,说道:“楚楚,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楚楚点点头。

二人沿一条小溪走去,寻一处所在,坐于石上,就着溪水吃起干粮。吃完后,祝雄风道:“楚楚,等天黑后,我们再去探轩辕宫好不好?”楚楚点点头,道:“大哥哥,我听你的。”

黄山派位于炼丹峰顶的轩辕宫内,由容成殿,浮丘殿两部分组成,浮丘殿是黄山派所有弟子寝居的地方,容成殿是练武接待来客的地方,由前中后三进数十间平房,阁楼组成。

殿内奇松怪石随处可见,清泉喷涌鸟语花香景致怡人。

此时,夜幕未生,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黄山大会本是江湖盛事,容成殿早在一月之前就布置打理的清静爽心,一应吃住事物,全由掌门金道人亲自过问,唯恐有一处不周,不仅显现了黄山派待客的面面俱到,也显露出黄山派似乎借助大会另有用心。殿外还有一处新建的客栈附设酒店,此举更看出了黄山派的细致周到,殿内再好,毕竟有一定的约束,对那些不拘小节放浪形骸的江湖豪客来说,在酒店里正可放任自由,纵酒行乐。此时,人语鼎沸,不时有几声调情娇笑在众粗爽大笑中发出。

祝雄风楚楚二人便在这个时候消无声息地候在酒店几丈外的灯影暗处,耳听得娇笑声,不禁皱眉,心下纳闷:黄山大会,乃是江湖上一大盛事,黄山派不仅修建客栈酒店,更容留烟花女子,任由赴会之人纵情酒色,此举大异常理,黄山派到底有何居心?

蓦然间抬头,看到客栈二楼窗户半合,正有一人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心事重重,祝雄风见窗内人影极尽熟识,当下绕到另一边,注视片刻,忽听到三丈外“呼”的一声,地上多了一人,借着灯光,他看清了来人,是大智,登时气得怒火生天,直恨不得将他大御八块仍难解心中之恨,但一想到大智鬼鬼祟祟必怀有阴谋,说不准暗中会见什么黑道人物,想到此节,先自咽下这口怒气,不便打草惊蛇,看看大智,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大智径自来到客栈下面,忽然传来了三声猫叫,祝雄风一怔:哪里来的猫?接着“格”的一声,二楼那扇半合的扇子,已经关合上,再看大智转入客栈不见了。祝雄风恍然大悟:原来三声猫叫是暗号,那显然二楼窗内之人是他的同伙,可是看着背影眼熟,到底是何人,却委实猜不透,想了半晌,又奔回楚楚那处,道:“楚楚,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去那边看看。”楚楚道:“大哥哥,你注意安全。”

祝雄风心中一热,道:“楚楚,你放心!”当下奔到客栈下面,施展壁虎功,贴面爬行到窗下,先侧耳倾听,无奈房内话语声少,听不真切,便腾出一只手来蘸唾沫在窗纸上点了一个洞,向里面观瞧,这一瞧不打紧,直气得血往上涌,差点就要破窗而入。

只见房内的二人正是平生两大仇人:大智,南惊云!

祝雄风热血沸腾,脑中乱成一团,房内二人的话,一个字也未听进耳中,正欲慢慢顺墙爬下来,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随着喊声,“格”的一声,房顶上跃下一人,举剑劈向祝雄风。祝雄风向旁边墙上一闪,翻过身来变成了以背贴墙之势,那人剑劈在了墙上,剑势不老,顺势一带,剑锋滑向祝雄风。祝雄风这时看清了偷袭自己之人是黄山派的水道人,水道人当然也看清了祝雄风,二人同时一愣。祝雄风趁此机会,足蹬墙面,抖身向半空窜去,一个个鹞子翻身,遁入树林中去。

水道人一剑刺入墙上,半空转身顾盼之间,已不见了祝雄风,大智,南惊云俱已惊动,双双奔出房外,见水道人站在外面,不约而同问道:“水道长,怎么回事?”水道人眼光扫了二人一眼,冷冷道:“刚才有人偷听二人谈话。”大智惊得“啊”了一声,南惊云神色平淡,说道:“我二人多日不见,叙叙旧,怕别人偷听做甚?”水道人道:“二位可想知道适才偷听之人是谁?”

大智做贼心虚,道:“谁?”南惊云依然保持镇静自若,淡淡道:“谁人都是一样,我们又不是谈些见不得人之事。”大智此时稳住了慌乱的心,也附和道:“是呀!怕他做甚。”

水道人道:“哼!这人是祝雄风!”说完话,不顾这二人反应如何,哈哈一笑,顿足上房,举目四望,看到浮丘殿方向火光冲天,登时大吃一惊,哪个方向是黄山派粮仓所在地,如若毁于一旦,那可是他的重大失职,他神急气乱,狂奔进容成殿,穿过一排屋舍,直接闯入一间灯亮如昼的厅里。

厅内黄山掌门金道人,少林掌门大方大勇,峨眉掌门妙如,泰山掌门松本,丐帮简帮主等,正自谈论明日大会之事,听到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俱都不约而同向厅门口看去,待看到来人是水道人时,均大出意外,水道人平素做事严谨,一丝不苟,又以轻功著称,若非发生了大事绝不至于如此惊慌,众人皆有了不祥预兆,难道红灯教突然来犯?

只听金道人道:“水师弟,何事这么惊慌?”

水道人道:“不好了,粮仓起火!”

金道人“啊”了一声,站了起来,手中瓷杯落地粉碎,似有不信,又追问一句:“什么?”水道人道:“师兄,粮仓起火了!”金道人脸上一变,道:“快遣人救火。”也不及招呼厅内众人,自顾出厅而去。

厅内其他人等看到黄山粮仓起火,不能袖手旁观,相顾出门,奔向起火之处,大方叫大勇速去招集弟子前来救火。大勇领命而去,来到容成殿东南面一处偏院,粮仓起火,那么大的声势,但这里却静悄悄根本听不得任何动静,住在这里面的是少林泰山峨眉武当诸派的门人,他们自不同那些游侠壮勇一般放浪花形骸,俱都选择了此处,图个安静。大勇通知了少林泰山峨眉诸派,最后奔向武当派的住处。

以掌门那天虹为首的武当派一干豪杰昨日傍晚,在途径人字瀑时,突然遭到了一伙人的偷袭,众人猝不及防,眼见便即全军覆没,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击退了敌首,并引导众人找捷径来到黄山炼丹峰,武当派众人全部挂伤,那天虹被一掌击得直至今日下午才能下床,却也无甚大碍,其他人等俱都伤势大好。

大勇来时,众人正讨论到昨日救他们出险境之人,一看大勇满头大汗突然来访,均自诧愕。那天虹说道:“大师,这是……”大勇看到武当派众人个个身上有伤,话至唇边又咽了下去,但转念想想:粮仓起火事大,武当若不派人前往,势必引起他人的无端猜测,进而影响侠义道的团结,是以还是将粮仓起火之事说了。

众人均是大惊,那天虹道:“快,去救火要紧!”话声一出,武当派众人皆尽起身抢身门外,向起火外奔来。

大勇顺手抓起院内两只大木桶,飞身而去,奔到厨房,满装的两桶水足有四五百折重,他挥臂如风,不一刻,已经拎了数十桶水,这一侧的火势渐渐熄缓,大勇方自舒了口气。

突然间,从墙外跃进三人来,纷纷将手中的一包东西掷到火上。只听“轰”的一声,火燃起得更旺,火苗窜出数丈高,映红了半边天

大勇大喝道:“什么人?”一抬手,一只木桶破空打向那三人,“呼”的一声,击中一个人肩上,这木桶本身有二十斤重,又被大勇加上一把力道,是以足有百数斤重,只听“啊呀”一声,一人翻倒火里面,惨叫声中被火苗吞噬。

其他二人见到同们丧命,各自拔出弯刀扑向大勇。大勇木桶抡圆如风轮般旋转,打得二人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能。战了片刻,大勇忽道:“修罗刀法,原来,你们是魔教中人。”那二人一愣之时,大勇木桶突地脱手,将其中一人打倒在地,剩余一人万念俱灰,更无心恋战,双足一顿,向外疾奔。

大勇喊了声:“哪里走!”随后追去,一直追出殿外。

那人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一片平坦的谷地里,这下更无处遁身,见大勇越追越近,索怕不跑了,骤然转身,冷冷看着大勇。

大勇追到近前,见这人站着不走,心中纳闷,说道:“佛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良知有悟,还是跟老衲回去向黄山金掌门请罪吧!”

这人冷哼一声,道:“秃贼,你做梦去吧!”说时,舞刀劈向大勇。大勇双臂天生神力,在少林大字辈众僧中,最以他的金刚掌力厉害,他见对方舞刀劈来,右掌劈出,左掌跟着递出,两股掌力疾快无比如风刮过。这人哼哼一声,抛刀后退。跌坐地上,凌厉的掌风连他的蒙面黑巾都扯了下来。

大勇一愣:“你,松,松雪……”松雪道:“不错,正是,你快把我一掌毙了吧!”大通摇头道:“不可,老僧宜将你拿回容丘殿交贵派松本道长处置。”

松雪神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还是杀了我吧!”大勇迈上两步,松雪适才被大勇两掌击得一身功力尽散,虽不妨碍他行动,但他知道,一旦任由大勇拿回容成殿交给松本,自己身败名裂是小,泰山派名声扫地是大,当初他选择加入红灯教时,就已经想到这一天,可这一天真得来了,他又心有不甘,突然抓起身旁的修罗刀,用力掷向大勇,爬起身来,向树林中狂奔。

大勇拍开修罗刀抬脚向林中追去,刚奔到林边就听到林中一阵阴森的冷啸,接着“怦”的一声大响,一团黑影迎面击来,在他一怔之时,“卟通”一声,一人重重摔于脚下,七窍流血,正是松雪,显是被林中人用掌力活活击死的。大勇知道将有强敌现身,退开三步双掌护住周身。

随着一阵冷酷的笑声,林中缓缓走出一红袍老人来,大勇仔细打量来人,乍一看到他左耳下那只硕大的耳环时,便知来人是谁,他脑中搜索着关开红袍老人的事。红袍老人却先声发话;“嘿嘿,和洞,你说说看,是你的金刚掌厉害呢?还是老麦的赤焰掌更胜一筹。”

大勇道:“人分三六九等,而武功原本没有善恶之分,只观乎人之行为,据老僧所知,麦施主的赤焰掌本也是由昆仑派的‘大波罗掌’演化而生,只因施主你练功之时,贪进度,专拣捷径,以至陷入恶念,难以自拔。恒心而论,施主你出掌便要伤人,常此而往,恶欲相环,一旦走火入魔,终将害人也害己,反噬自身。是以凡抱着挟艺争雄天下之心者,终难有尽终者。”

麦田咆哮道:“哪个来听你这些狗屁不值的胡言乱言,老麦在问你,谁的掌更厉害?”

大勇道:“麦施主,就算你的掌最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造更多的杀孽,就像这位施主,老僧有心放他一条生路,奈何麦施主一掌打死了他,如此涂炭生灵,武功越高,岂非遗害越甚?”

麦田道:“此屁有理,此屁有理啊!哈哈,他有负教主盛恩,办事不力,自当死路一条,嘿嘿,和尚,你心中为他鸣不平吗?”

大勇道:“正是!”

麦田道:“好极,好极!老麦那就会一会少林高僧的金刚掌,嘿嘿,虽然寻不倒玄苦那老秃子,有这个小秃子,也勉强凑和。”

大勇听他言语中辱及先师,神情大变,道:“施主请注意口舌,勿要侮及先人。”

麦田道:“先人个屁!当年,他们三个人围殴老麦一人,恬不知耻,还自诩名门正派,谦谦君子,哼!全是他妈的屁话,少林还号称‘武林泰斗’,哼哼!也是浪得虚名,不妨告诉你,你们少林派中也有人为本教做事,不要以为只有泰山派出败类,你可知,少林的这个败类是谁吗?哈哈,‘武林泰斗’?名不副实,不如改为‘武林狗屁门’最为恰当,哈哈……”

大勇涵养再好,听麦田肆无忌惮地一再辱及先师与师门,也按捺不住,右掌一挥,道:“麦田,你休要猖狂,老僧讨教你几招高招。”

麦田收敛笑容,道:“老麦就等秃子你这句话,早就该痛痛快快说出来了。就是大便在肚子里憋久了也要拉出来才痛快啊!……好一招‘如来覆手’。”说时,左足虚掂,左肩一沉,身体缩后,避开了大勇这一招“如来覆手”。

大勇听麦田言语越发粗俗臭口,恼怒心生,以一招“如来覆手”先发治人攻向麦田,这一掌只是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接着的第二招才是功力之体现。

麦田也不言语,双掌一错,倏地飘身斜飞,右掌向对方臂上横切。麦田甫出手,大勇不敢有半分轻视,见麦田这一招虚虚实实,实不敢贸然拆解,当即微侧身形,右掌举起,拟避开对方这一击后再以右掌攻敌。岂料麦田蓦地左掌由右臂弯下穿出,翻掌或抓,急取大勇胸前要穴。

大勇斜刺里纵身,但麦田左手有如附骨之疽,招式不改,亦是抓下来,大勇暗叫不好,迫不得已,右臂横扫而下,在这一霎之间,麦田左手抓至,若非大勇右臂横挡一下,胸前势必被他抓个正着。大勇骇出一身冷汗,猛觉右臂刺痛,已被麦田五指扣个正紧,麦田嘿嘿一笑,五指尖尽数刺入大勇臂内。大勇痛得大吼一声,右臂如车轮般抡起,他身材高大又天生神力,麦田干枯瘦小稍一捏拿不住,只得松开五指,跃出两步外,惟恐被他的臂风碰到。大勇隐隐感到手臂麻木起来,撸起袖口一看,臂上五个指洞正流着黑血,想到麦田取自西北荒漠的巨蝎之毒,登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只听麦田道:“老麦这巨蝎之毒,仅米粒一点就可毒死两头牦牛,老和尚,你还是省得力气走回去,准备后事吧!”

大勇知道他所说的非虚,但士可杀不可辱,拼得横尸当场,也不能忍辱而回,当下昂首挺胸大步走向麦田。

麦田一愣,心想:老麦我好心好意让你回去,别在这里枉送性命,怎的要拼命?见大勇走到面前一步处站定,便说道:“和尚,你别指望老麦心存善念,会为你收尸……”

话犹未了,大勇石破惊天地一声大喝,欺身疾进,左臂挥出突然间化出了五条手臂分袭麦田各处要穴,排山倒海的掌力缠绕在他身侧。

麦田想不到大勇会视死如归,明知生命即将休止,多活得一刻是一刻,却偏偏不顾性命地攻来,霎那间,心头涌出了三分钦佩七分胆颤,稍有疏虞,登时被大勇拍中一掌。

大勇这一掌那可是平生功力之所聚,非同一般,虽然掌力拍到麦田身上时,麦田借力退开丈余,化解了三分的功力,但依旧被这一掌拍得飞了起来,摔到了三丈外的长草上。大勇凭着身上一股凛然正义,拼着一口气,击了麦田一掌,可是自己身中的剧毒也因引漫延到了心脉中来,回天乏术了,此时油枯灯灭,身子摇了摇,“哇”的一声,喷出一道乌血,颓然倒地。

麦田虽被一掌拍得飞了起来,却并未受到重创,在坠地之始,已经以自身的功力化解了外来的力道,轻轻坠于草地上,调息几下,屏住狂乱的内息,已无大碍,心中寻思着:和沿应该命绝当场了!当下走出长草来到大勇身侧一看,大勇果真气绝。

蓦然间,他听到有两个人向这边赶来,顷刻间已到了近前,他定睛一看,头前一人正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东方求胜,另外一人却面生。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麦田见到东方求胜,眼红得似要喷出火来,怪叫道:“东方老儿,老麦寻你寻得好苦,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老麦刚刚打发了一个和尚,索性一并打发了你,也图个双数吉祥!”

东方求胜早看到场内一丝不动坐着一人,却不知何许人也,听麦田说是个和尚,心神凛然,低头对随同之人说道:“十八,你去看看,那是何人?”被叫做“十八”之人,应了一声奔向场内。

麦田狂笑道:“不用看了,这个和尚叫什么大勇……”

东方求胜脑中“嗡”的一声,心想:大勇的武功仅次于掌门大方,虽说比不上麦田,总也能全身而退,何以遭他敌手?麦田莫不是信口开河?

只听麦田道:“东方老儿,你不信?”

这时那叫十八的,赶过来向东方求胜道:“果然是大勇大师,却不是被赤焰掌力击中,好似中了某种极厉害的巨毒。”

东方求胜登时明了,反而更恼麦田之阴险,道:“麦田你靠毒取胜,胜之不武。我就想,以大勇的金刚掌力之雄浑,你血怪再练十年也比不上,原来你暗中用毒,真是厚颜无耻,哼!你快滚吧,同你这样无耻不要脸之人交手,嘿嘿,连我脸面上都无光彩,江湖中人会嘲笑我东方求胜太没眼光,连这样低滥的对手都接,少不了被人嗤之以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事实上东方求胜同麦田交过几次手,知道他不仅轻功已至化境,己难追上,赤焰掌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更不用说他那见血封喉的附骨钉了。当然,东方求胜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东方求胜了,自从练成了旷世绝技“左右互击术”后不再怵麦田半分,同时他也知道,麦田练功时急于求成,落下一个毛病,这个毛病不定时发作,一旦发作起来,不仅头脑迟钝,更重要的是功力同时大打折扣,在他没有十成把握胜出时,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果然,麦田被他这么一番挖苦,激将,脑中一阵发热,气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不断喊着:“东方求胜,司马青衫,玄苦,来啊,你们一块来吧,老麦不惧你们……”

那叫十八的见麦田好似疯了般,明明只有自己二人,他却硬扯出司马青衫,玄苦二人出来,心中好生奇怪。东方求胜低声道:“十八,你绕到那边那棵破皮了的松树旁,断他退路,不要让他找机会跑了。”

十八看了看十丈开外的那棵松树,霎那间仿若回到了青年时期,心中一阵凄凉涌来,也不知裸露的树干上还有没有“木道人谨刻”五字?风云变幻,人事沧桑,不觉间十五年过去了。他走到那棵松树旁时,东方求胜同麦田已经战在了一起。

这场突出其来的大火足足烧了大半个晚上,虽然经过群雄全力扑救,但最终火势失控,大半的粮食化为灰烬。

夜色已深,弯月如钩斜挂在天空中。

容成殿聚客厅内灯火依然,群雄们心事沉重地坐着不语,没有离开的念头,均想:明日即是会期,今晚经此一事,难保还有无其它事情发生,反正距天明只有三五时辰,就在此陪坐到天明,一旦有个什么事情,也好随时呼应,免得被动,手忙脚乱。

祝雄风在轩辕宫外一棵松树上一坐两三个小时,料知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也动了离去念头,转脸见楚楚眼圈儿红红,早就哈欠打个不停,心中过意不去,说道:“楚楚,我们到前面找找,看看有无山洞,大哥帮你守着,你稍睡片刻。”楚楚答应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

当下二人向一边奔去。奔了片刻,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谷地时,依稀的月光下,只见二人斗得正酣。楚楚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勇,吓了一跳,颤声道:“大哥哥,那,那儿有个人。”

祝雄风早已发现了坐在地上之人,正自奇怪,观察片刻,见那人不动一下,更加奇怪,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大勇,心想:这么晚了,大师还到这儿练功,当真难能可贵,此念一出,寻思着不对劲,再定神细看,这才发现大勇已经圆寂。

楚楚惊道:“啊!是白天领我们出路的那个老和尚前辈,呜呜,他怎么死了,呜呜。”

祝雄风认出了酣斗的二人是谁,也即知道大勇因何圆寂,咬牙切齿道:“血怪,血怪……”拔出短剑向酣斗的二人跃去。

东方求胜的“左右互击术”大显神威,左右双手同时施展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招数逼得麦田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穷于应付。麦田功力已发挥极至的一双掌心红的发紫,十指冷红,并有丝丝热气冒出来,委实骇人。东方求胜知道麦田一对手掌上大有玄机,一旦挨上,难脱厄运,是以尽管有几次机会可重创于他,但忌惮他身上无处不至的巨蝎之毒,总难遂愿。

麦田适才被东方求胜一番嘲讽,气得旧病复发,功力大打折扣,但乱性之下,出掌反而更加不遗余力,更加难以克制。这是东方求胜所料想不到的,幸亏他的“左右互击术”变化莫测,出人意料,攻守自若,又相生相克,远胜二人合力之功,总能适时化险为夷。但是他也越发讶然,不知麦田何以在乱性之下,尚能发出这般不可思议的招式来?自己同他交手数次,这次无疑是最难缠的一次,按理说,在此之前,他同大勇搏斗过一次,功力也该有些损耗,但恰恰相反,麦田歹毒的掌风非但未有一丝的削弱,相反正是越来越强。

东方求胜不明白这一点,稍有分心,麦田“嘿”的一声,双掌穿插着劈来。这一掌正是赤焰掌中最厉害的三招之一“烈焰袭空”,其后的两招便在此基础之上不断演奏化繁生而成。东方求胜如何不知?脸色大变,麦田已在这稍纵即逝的霎那间,右掌凌空劈了下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儿,祝雄风的拔剑相助无疑解了围,他心下感激,缓了一口气,待要上前再搏,祝雄风道:“东方前辈你先稍做休息,此贼交由晚辈料理就是。”

东方求胜上下打量一番祝雄风,不敢想象他能一个人力斗血怪麦田,但转眼之间,场上二人已斗了十数招,东方求胜大出意外,暗自惊讶:从哪里突然出来这么一个高手,自己怎么未有听闻呢?如此剑法,身法,当列当今第一流高手行列。又看片刻,忽生疑惑:奇怪,他怎会“左右互击术”?这套功夫练时须打破固有的思维习性,仅此一点,就极少有人能做到,蓬莱派中除己之外,尚无第二人能练至三成以上,可眼前之人不仅运用自如,显然不在自己之下,他心中纳闷不解,猛然一拍脑门想起海岛之事,顿有所悟:难道他曾流落海岛中,无意间学会了我留存山洞内的秘诀?对,是这样!唉!后生可畏,天意如此啊!再见场内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只见祝雄风右剑左掌,显得游刃有余,神志甚是悠闲从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反观麦田直如困兽一般。麦田这次下山以来,除了败给红灯教主一次外,几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以说中原大地,任他横行,想不到黄山之行,能碰上这等平生罕见的劲敌,而且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何况当着东方求生的面,他怎能咽下这口气?可是任他拼尽所有的本事,也丝毫伤不得对方半根寒毛,这真是少有的奇闻。他心中不自禁惴惴难安起来,喉头里咕咕叫着,想着破敌之策,最后想到了杀手锏——屡试屡爽的附骨钉,虽心中狂喜,却不露声色,在左肘回落时,已将五只附骨针抓在了手中,这一下有恃无恐,蓦地双臂伸张,大有决出生死的念头。

祝雄风自打在百花岛上学了更高层次的“风影十三变”变化后,其中的所有变化已了然于心,又加入自己的独到见地,历经磨练,如今已经提开到了另一个新的境地中,虽面对以轻功著称的血怪,也显得绰绰有余,信心十足。他见麦田形同困兽,纵有疯狂也浑不当回事,正好以逸待劳,乐得轻松。

麦田不遗余力攻出五六招后,瞧准时机,左掌倏张,五枚附骨钉打向祝雄风胸前诸穴,同时倒身后纵,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底抹油,就想溜走,但突然间,他感到颈项上凉飕飕的,情知不妙,向旁一闪,“刷”的一声,半个左肩膀被削落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祝雄风不仅削落了五枚附骨钉,而且不可思议地刺向自己脖颈,虽说躲过一劫,却骇得魂飞魄散,惊魂略定,看到东方求胜抄来后路,随即想到,今日处境凶险之极,一阵悲怆涌来,狂喝一声落荒而去。

那十八虽睹物思想以前之事,却也未放松警惕,待见到麦田奔来,挺剑迎上,一连攻出五招剑法。

麦田拍出一掌,逼退十八,顿时掠入林中,一口气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到了何方,终于累了,靠在树上喘了口气,心想:总算甩下了刹星……

忽听前面一棵树下有人道:“血怪,你还想走吗?”血怪如今是风声鹤唳,已同惊弓之鸟相仿,听得说话声,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之人不正是重伤自己的年青人吗?想不到自己一番狂奔依然难以逃脱,心头万念俱灰,知道末日来临了,发了半刻呆,厉声道:“小杂种,麦爷爷跟你拼了!”说时直似一头凶相大发的狼般扑向祝雄风。

祝雄风动也未动,腕上一抬,“刷”的一声,在麦田胸上刺了一剑,说道:“这一剑先为因你而死的玄苦大师报仇。”待要拔剑再刺,不料麦田突地身体上顶,长剑登时透心而过。祝雄风想不到麦田性烈如此,呆了半响,摇头叹道:“既已伏法,人死万事休,就留你全尸。”说时,长剑挑起,“呜”的一声,麦田的尸体坠向一侧的山崖,尸体下落时与突兀的石块相撞,“呼”的一声,许久才听到尸体坠地声。

这时东方求胜十八相继赶来,刚好看到祝雄风把麦田尸体挑落崖下一幕,看到巨凶伏法,二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东方求胜问及祝雄风因何会用“左右互击术”,祝雄风就将遭遇一一说了,未了笑道:“木先生,别来无恙!”原来这十八正是那日百花岛上杀死东瀛飞浪派三名高手的木十八。祝雄风一看认得,也即打了个招呼。东方求胜也笑道:“他是木十八?噢!对了,哈哈……”

祝雄风一怔:“难道不是?”东方求胜笑而不答,木十八道:“少侠明日就可知我确切身份。”祝雄风道:“明日?为何要到明日?明日可是黄山大会啊。”木十八道:“少侠明日赴会,必会知晓。”祝雄风见木十八有心相瞒也不强求,左右看了看,不见楚楚,心中一阵慌乱,问道:“东方大侠,木先生,在下的朋友没有一同过来吗?”

东方求胜一怔:“你的朋友,没有看到啊!”

祝雄风担心楚楚安危,说道:“晚辈先行告辞了!”说时,向原处奔回,奔到谷地一看,大勇尸体尚在,却不见了大活人楚楚,霎那间心中茫然,会同随后赶到的东方求胜木十八,三人在林中找了片刻,一无所获。祝雄风心中惴惴:楚楚定然遇到了不测,越想越是难安,便与东方求胜木十八告了声别,独自离去。

茫然走了片刻,忽听得一侧树上有人浅笑一声,他走过去一看,见树枝上挂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臭小子,丫头在我手中,一个时辰内在容成殿西面的假山石里等我,逾时不至,丫头没命。”下面没有署名,祝雄风想了半天,也不知什么人掳走了楚楚,想到方才的浅笑声显是个女人,既然楚楚落入女人手中,应该不会出什么闪失,心下一宽,向容成殿奔去。

此时整个容成殿内鸦雀无声,祝雄风趴在墙头上观察了好大一会儿,确知暗处无人,这才跃入院内,打量一下,西南方向果真有一片山石。他走到山石旁,看到山石间留有一洞,石上还修了一个凉亭。其时夜静人深,这里又相对偏僻,靠在洞里不用担心半夜三更地会有人前来,只是担心楚楚安然,实在想不通暗中之人以楚楚要挟自己来此有何目的?想了片刻,就听有轻微脚步声向山石这边走来,祝雄风心想:终于来了,来人说话声渐近,他听得真切是两人。

只听一个人道:“南兄,你我交情如此,为何还要相瞒?”另外一个人道:“贤弟所言令人费解,恕兄愚鲁,实不知所指何事……这上面有个亭子,到上面坐下再谈吧!”然后是拾级而上的声音。

祝雄风想不到来的二人会是南惊云,董妙,他们夜深不寐有何事要谈?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亭下会有人在。

只听董妙道:“南兄既然装糊涂,小弟那就开城布公了!”

南惊云道:“如此甚好!”

董妙道:“南兄可否还记得去年龙须针之事?”

南惊云道:“那次全赖贤弟鼎力相助,否则哪有愚兄今日,愚兄每次想起,犹感此恩德今生难报。”

董妙道:“既是如此,小弟有一事不明,请南兄勿要隐瞒。”

南惊云道:“但说无防。”

董妙道:“南兄,那日你所中的龙须针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祝雄风心想:对,此事颇为生疑,南惊云隐藏不露,难说那事是否有预谋,无意间转脸,却发现自己面前两丈外的山石处竟然贴伏一人。其时雾气弥漫,看不清那人貌相,祝雄风身在石洞里是暗处,不用担心被那人发现,但心中却疑惑难解。

只听南惊云叹道:“愚兄被妙笔生花宫碧中所伤,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董妙道:“小弟今日算是领教了南兄的说慌之术,真是大饱耳福。”

南惊云道:“什么意思?”

董妙道:“小弟为此事亲自问过宫碧中,他所说的可同南兄你说的截然不同。”

南惊云有些坐立不安,道:“你竟信他人一面之词,而怀疑你情同手足的兄长?”

董妙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真想不到,我平时极为敬重的大哥,不仅极善诡辩,而且身藏虚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南惊云怒道:“你道听途说,信口开河!”

董妙道:“好,那索性全说出来,看你如何辩驳。是你夜入霹雳堂盗取龙须针,事发后,急于脱身显露了最能证明你身份的剑法来,你虽然伤了先师杜威,但你难逃恶报,身中先师一记龙须针,这难道也是我在信口开河吗?”

南惊云沉默不语,但身体在隐隐颤抖。

只听董妙接道:“不想你竟还有脸面找我救治,原来你这人根本就是浪得虚名沽名钓誉之徒。”

南惊云突然笑了起来,董妙只道他要下毒手,暗生戒备,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能笑得出?”南惊云冷笑道:“你待怎样?”

董妙叹道:“人贵在知错。小弟只望南兄知错就改,说出主使人,理清某间曲折,小弟既往不咎,你我仍不失为好兄弟。”

南惊云冷笑道:“你也配同我讲这些话?哼!”话音甫落,“呛啷”抽出长剑,一剑既出,第二剑紧跟而至,剑招凶险狠毒。

董妙长身而起,闪、跃、腾、挪间,只想脱身离开。突然间,亭下面传来了一声冷笑,董妙心念电转:原来他尚约有帮手,这么说今晚约我来谈话也是有预谋的?这时亭子外面又传来一声冷笑,董妙心头惊骇,南惊云左掌倏地扬起,三点寒星自指缝间暴射而出,疾射董妙胸前。

董妙想不到南惊云有此一手,电光火石之间,三点寒星已至近前,再难避开,听得“卜卜卜”三声,三点寒星悉数射入胸前,他呼喝一声,身子向亭子外面翻倒出去。

这一切祝雄风看得清清楚楚,董妙从亭子上翻倒下来时,一直伏在亭子下面之人突然跃身而起,照着董妙又补了一掌,这一掌力道委实惊人,竟将董妙击出四五丈远。

祝雄风先呆后怒,待要现身,忽听得一阵嘈杂的声音,向这力奔来,有人激愤地大喊:“不要放走祝雄风!”说话正是方才伏在山石间的那人,他这一喊祝雄风知道原来是大智。祝雄风心下悚然:难道他已经发现我在石洞里?言念及此,内心一紧突突狂跳,无声地拔出了佩剑,准备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群雄乱声乱语,嘈杂一团,但并没有人来这个石洞搜查,忽听南惊云道:“方才祝雄风背后偷袭将董妙贤弟击倒在地,大伙快四下找找,看看能否找到董妙……贤弟!贤弟!”

众人四下找了一通,忽有人喊道:“这儿,地上有滩血,还有一把铁扇。”

南惊云大声道:“那正是董贤弟的兵器,祝雄风那狗贼伤害了董贤弟,我南惊云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心中却想:这滩血何来之有?想是大智一掌震得他吐血,哼!即便没有这后来一掌,我那三枚附骨钉也要了他的命,他不逃脱还幸许有救,这么奔跑,哼!死得更快,说不得奔到无人处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块绊脚石,谁人又能知道我南惊云有此心智呢?嘿嘿!

众人乱寻一通,毫无收获,均返回休息了,都想养精畜锐,在明日的大会上露脸扬眉吐气一番,是以转眼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目睹发生的一切,既惊又气,既为董妙的安危担心,又对南惊云的歹毒恨之入骨,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伪装极深的人混于其间,压根别指望侠义派能精城团结。

突然间又有脚步向这边走来,祝雄风心想:这次该来了吧!当即屏住呼吸,倾听外面动静,却只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心下未免泄气,心想:这儿怎么这么多事?

只听一个沙哑声音道:“此处刚刚经历过一次动乱,现在定然无人打挠,正好谈妥条件。”这声音虽刻意改变,仍有三分熟悉,只是难以想出来是谁人声音。祝雄风转了个方向,仍无法看到二人面目,似乎这山石间还另有一处石洞。

只听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道:“条件既已拟妥,莫非你想出尔反尔?难怪临来之际,老大再三叮嘱,要小心才是,果真言中。”

沙哑声音道:“谷老大机智过人,好生让人佩服。不知信中所说之人,是否到来?”

冰冷的声音道:“他来不了了。”

沙哑声音道:“我可是与谷老大谈妥一切,并预付了八成的定金,怎能言而无信呢?”

冰冷的声音道:“他来不了,但我来了。这世上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我想杀谁,谁就得死。”

沙哑声音笑道:“那是,那是。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一切计划想必谷老大同你讲得清楚,明日即是重阳,盼你不辱使命。”

冰冷声音道:“放心就是!”然后二人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祝雄风听得一头雾水,不明那二人谈些什么东西,也未放在心上。

又等片刻,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臭小子,你挺守信用。”

祝雄风转身一看,道:“是你,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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