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萌生去四川的念头还在一年前。那一次,一个朋友拖上他去仿古一条街选购玉器,张松替他挑了两块新疆和田仔玉坠,在往回走的路上,忽然被一件形状怪异的陶罐吸引。
仿古一条街上有好多家经营古董字画的铺子,但里面大多是些赝品假货,就算偶尔有点真家伙,也是清末明初的玩意儿。张松因为以前曾在博物馆干过,现在虽然调到了文联工作,但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名气大,有很多古董店的老板都认识他。这些老板们最怕张松到他们店里去,赝品是用来糊弄那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与政府贪官们的,碰上张松这样眼皮带水的,立马就得现出原形。张松性格温顺随和,与人相处还稍显木讷,但他还是懂得这些老板们的心思的,每次陪着别人来仿古一条街,能不说话尽量不说,如果是朋友缠着他来买东西帮着估价,他也是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一些。
这一次,他本想帮朋友买了玉器便离开,但那件形状怪异的陶罐却让他有片刻的恍惚。并且,在走过去挺远之后又折了回来。
在仿古一条街上,你经常会见到路边蹲坐着一些蓬头垢面的人,他们面前大多会铺着一张报纸,纸上摆放着一件看似年代久远的物件。城市里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些制作拙劣的手工制品,因为使用了各种翻旧工艺,所以看起来古色古香。所以,大多数人走过那些蓬头蓬面的人,都会抱之以不屑的目光。
现在,吸引张松的,就是路边报纸上摆放的一个陶罐。
陶罐严格讲应该算是五个,一个椭圆深腹的陶罐的颈部,一圈连有四个盘口壶形的小罐。中间大罐自下而上由素面到堆塑,也有少量的捏塑,图案都是些扑拙的人物和禽兽。
这样的陶罐张松只在书本上见过,它的名字就叫五连罐。
五连罐后面的老头须发皆白,面上沟壑纵横,犹如旱季龟裂的田地。他的身上裹着一件遍布污渍的蓝布长衫,嘴里还叼着一只长杆的烟袋。他悠闲地倚坐在一块路边灯箱广告前,神态悠闲,嘴里不时喷出一口浓烟,眼睛眯缝着,好像根本不看路上的行人,对面前的东西能否售出也一点都不担心。
张松走到了老人的面前,蹲下身,将五连罐取在手中细细把玩。
张松立刻判断出这五连罐是现代制品,书中记载这种造型的五连罐应该是汉代的古物,而汉代与现代的制陶工作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尽管如此,张松还是想买下它,就算是现代的赝品,这样的陶罐也挺难得。
他本来以为讲价一定要花费很大的口舌,路边卖赝品的人大多非常愚昧,他们固执地坚信自己的物品足以以假乱真。但这位蓝袍抽长杆烟袋的老人却出奇地坦率,当张松问价时,他竖起了一个指头。
“一千块?”张松试探地问。
老头呵呵一笑,一口烟雾喷过来,让他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用难懂的方言回答道:“如果你愿意出这个价钱的话,我也不反对,但我要的只是一百块。”张松怔一下,脸上堆上些笑再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罐子吗?”“我自己做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老人呵呵笑着,带些讥诮看着张松,“这是我做的魂瓶,我做了一辈子。我们那儿的人都叫我苏尼,所以,他们也管我的罐子叫做苏尼五连罐。”张松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个罐子,他本来还想再和老人攀谈几句,但老人接了钱,立刻兴冲冲地走进路边一家小酒店。买玉器的朋友这时走到张松的身边,带些疑惑地问他怎么会买路边这些乡下人的劣质赝品。张松笑了笑,也不做解释。朋友也是个作家,但很年轻,写过几本恐怖小说,在市场上卖得还不错,但在张松眼里,他连故事和小说的起码分别都没搞明白。这样的人,你难道还能指望他知道魂瓶是种什么东西?
魂瓶是为亡魂准备食物的器皿,是灵魂栖息之所,是人与亡魂沟通的桥梁,又是亡魂返祖升天的通道。简单些说,它是中国农耕民族所特有的一种随葬明器,它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名称和形状。到了元明以后,魂瓶器皿才日渐稀少,但以瓶罐等器皿存放食物或谷物,放置于墓中供亡魂食用的魂瓶遗俗,仍然保留在一些实行土葬的汉族和少数民族之中。
五连罐是汉代特有的魂瓶形状,卖罐老人说他做了一辈子这样的魂瓶,那么,也就是说,在中国某个地方,现在还延用着用魂瓶为亡者陪葬的习俗,那么,与五连罐一道保留下来的墓葬遗俗一定还有很多,如果能够到那个地方去实地考察,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自从家里多了件这样的陶制品,张松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他常常深夜的时候把五连罐捧到书房里细细把玩,并且,长时间地凝视它,似乎罐子会告诉他它们的家乡在哪里。
张松研究了陶罐上那些堆塑与捏塑的内容,那些扑拙的画像没有留给他任何线索。他回忆那个卖罐老人,他身上的蓝袍与长杆烟袋,也不能给他什么提示。他只是从卖罐老人说话时生硬的汉语判断他一定是某个少数民族,但究竟是哪个民族,他却一直参详不透。
就这样,五连罐在张松家里摆了半年多。
突然有一天夜里,张松梦中又见到了那个卖罐老人,场景还是仿古一条街的人行道上。卖罐老人说:“我们那儿的人都叫我苏尼,所以,他们也管我的罐子叫做苏尼五连罐。”张松蓦然睁开眼睛,他兴奋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苏尼五连罐。苏尼是这个老人的名字。少数民族的取名都有各自的传统与习惯,根据这条线索,应该不难查出卖罐老人的民族。
当天晚上,张松就查到了苏尼这个词是彝族的词汇,但它不是人名,而是一种古老的职业。彝族人管族中的巫师叫苏尼。
那个卖罐老人其实就是彝族的巫师。
四川西昌大凉山,是彝族自治州的首府,自然也是最大的彝人聚居区,到了那里,一定可以追查出还在使用这种五连罐的地区。除了民俗,西昌的自然景观与彝家风情也让他开始向往,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向往越来越浓。彝族,一个龙鹰血魂滴落在百褶裙上诞生的英雄“支格阿鲁”的后裔,他们远在千山万水之外,对张松发出了遥远的召唤。
到了第二年夏天,张松再也按捺不住,终于请了假踏上了入川之旅。但是,他还没有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却先出现在了这陌生的山谷之中。
“我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了。”张松不安地四下里看看,大家还盯着他看,似有些意犹未尽。这个张松虽然木讷了些,但作家就是作家,说起事情来一套一套的,一件极普通的事到了他嘴里都有了一波三折。大家现在对那个五连罐的魂瓶充满了好奇,但他的话却到此打住了。
秦歌抑制不住失望地摇头:“带我们来这里的人实在可恶,如果非要找上你,也让你去把魂瓶的事情弄清楚再说呀。”冬儿和那边的几个模特小姑娘齐声附和。张松尴尬地笑笑,满脸无奈一迭声地道:“这事怨不得我,怨不得我。”秦歌又长吁了一口气,看看模特小姑娘们,再看看已经说过自己经历的苏河和童昊:“听了这半天,我发现我们几个根本就没一点相同的地方,也找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么是不是剩下的人就不用再浪费大家时间了?”雷鸣冷着脸接道。
“当然得说,也许线索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说不定我们只要发现哪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我们还没有察觉的东西来。”雷鸣沉默了,但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他犹豫了一下,目光冷峻地盯着秦歌:“现在是不是轮到我说了。”秦歌勉强笑笑:“如果你愿意。”这个雷鸣身上有种无形的杀气,秦歌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了。现在,那股杀气又开始聚拢成型。秦歌心里有些不安,他分辩不出这些杀气的最终指向。
“我的情况很简单,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是个程序员,供职于一家网络公司,春天的时候,和几个同事一块儿替海关编写一套程序,我们呆在一间屋子里整整做了三个月。工作结束了,我拿到一笔奖金,很高兴,就给老婆买了很多礼物,还到旅行社报了两个名。我想趁着工作结束后的一段假期,带老婆到她早就想去的丽江古城。”雷鸣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秦歌立刻意识到,他的生活肯定出现了意外。
“老婆早就想去丽江了,她从网上搜集了很多关于丽江的文章和图片,还拖着我看一部叫《一米阳光》的电视剧。丽江真的很美,渐渐的,我也对那个地方发生了兴趣,神秘的纳西部落,古老的东巴文化,还有美丽的云杉坪和雄伟的玉龙雪山,那是一个传说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爱情味道的古城。我没有告诉老婆我在旅行社订了去丽江的旅行团,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好好享受一下那个神奇的古城带给我们的浪漫。”雷鸣说得动情,但温柔的讲述却让大家都感到了不安。
“那时,我只想着如何让她快乐,如何让她永远不后悔嫁给了我,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回到家时,她已经不在了,她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大家先前都已经猜到雷鸣与老婆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样的结局还是让人觉得惋惜。这雷鸣虽然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但他适才说起要给老婆些惊喜,带她去向往的丽江古城时,谁都听出来他对老婆的深爱之情。
不管中间有什么原因,他的老婆这样做都是对他的伤害。这样,大家似乎有些理解雷鸣的怪异了,包括秦歌。秦歌想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许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怨愤。谁不会怨愤呢,如果那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一个人在家里躺了三天,我不吃不喝,希望在一个突然的时候能听到敲门声,看到她像往常一样春风满面地回家,并且告诉我,那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三天过后,她没有回来。我对自己说,她走了,跟着一个别的男人。她抛弃了我,抛弃了我们曾有过的幸福时光以及那么多关于未来的憧憬。现在,我要一个人独自生活了,无论是睡在白天还是醒在夜里,我的身边都不会再有她熟悉的影子了。”雷鸣目光一凛,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恨那个带走她的人,如果我能走到他的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撕裂。但是,现在,我找不到他,这世界太大了,我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我的老婆和我的仇人。我想了很久,一个人参加了那个旅行团,去我老婆向往已久的丽江古城。在那个传说中连空气里都飘荡爱情味道的地方,也许只要我蓦然回首,我就能再次看到她。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还没有到达那里,却先来到了这山谷中。”雷鸣长长地吁了口气,起伏的胸口这时渐渐平息。
“我的事情说完了,你们该满意了吧。”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他们现在都已看出其实雷鸣是个处于极度悲伤中的人,他冷峻的外表和怪异的行为,只是在掩饰他伤痛的内心。这样的讲述一定勾起了他的心事,因而大家这时都有点同情这个貌似粗犷不羁的男人了。
秦歌跟别人不同,还有些歉疚,因为是他让雷鸣说出了藏在内心的秘密。但是,他这时候还必须硬下心肠,因为雷鸣的讲述中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你老婆的事的?”他问。
“留书。”雷鸣道,“她在家里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向我坦白了一切。她说对不起我,不敢能得到我的原谅,所以,她跟那个人走了,再不回来。”“那么那封信能不能让我看看?”秦歌接着说。
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过份,秦歌感觉到一些怨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连边上的冬儿都在下面踢了他一脚。秦歌有些尴尬,但此刻只能佯作不见。
雷鸣身上的杀气又重了些,他冷眼瞪着秦歌,冷冷地摇头:“信我没带在身上,但就算带在身上,我也不会让你看。”秦歌连忙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顺嘴一说。”雷鸣这时站起来,大踏步走到门边,背向众人,竟似心中已经恼了秦歌,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秦歌自嘲地笑笑,不想再在雷鸣的事情上纠葛,便把目光投到了还没说话的黄涛与那少妇身上。
黄涛犹豫着,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但就在这时,坐在她边上的那少妇忽然“咕咚”一声,重重地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黄涛立刻俯下身扶起她,只见这女人面如金纸,双唇煞白,双眼紧闭,满脸都是极度痛苦的表情。
苏河冬儿和那些模特小姑娘们立刻围拢过去,那少妇被围在中心,显然已经昏死过去。黄涛大声让众人散开,并将少妇抱起,走到门边,让她呼吸新鲜空气。门边的雷鸣此刻仍然一动不动,好像外面的雨中有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了他一般。
秦歌眉头皱起,楼上那具腐烂的尸体再次让他忧心忡忡。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本来已经清醒过来的少妇居然再次昏倒,莫非那具尸体之上还隐藏了些别的什么邪恶的力量?
黄涛将少妇放下,让她倚坐在门上。黄涛站起来,看雷鸣仍然一动不动出神地盯着雨中看,便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立刻,他悚然一惊,心里居然莫名地腾生出一丝恐惧。
他回身向秦歌招了招手,秦歌不知何故,但还是很快奔到了门边。其它人有些莫名其妙,很快也相继走了过去。一群人簇拥在门边,大家的视线一起落到了前方的雨幕中。
雨幕里,有两个人影正缓步走来。
隔得远,人影只有模糊的一小团,连男女都看不清,但大家却能感觉那俩人走得非常悠闲。在山野中漫游本来是件很惬意的事,但如果恰好天上落着大雨,那么这人就有些奇怪了。
秦歌立刻紧张起来,在雨中还能走得如此悠闲的人,他刚才就见过一个。
只不过那人在走到小楼前便倒地毙命了。也许,他并不是走到小楼前才死去,他的口袋里有一张报纸,报纸上的死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报纸上的消息是真的,那么,他是否来自黑暗冰冷的幽冥地府?
边上其它人哪里知道秦歌与黄涛担心的事,两个模特小姑娘甚至还高兴地欢呼起来。从昨夜开始,他们离奇地出现在这山谷中,经历种种诡异的事件,其实个个心里都充满了恐惧。这时候,如果能遇上两个当地的山民,那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那山民再告诉他们这是哪里,如何才能走出这山谷,回到外面世界中,那么,他们就该三呼万岁了。
雷鸣在众人拥到门边时才醒悟过来,他适才盯着雨中,竟然是最后才看到那两个人影的人。
“你们都回去!”秦歌厉声道。
没有人应声,大家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们都到楼上去,我不叫你们,谁都不能下来!”秦歌提高了声音,语气更加严厉,神色也愈发紧张。
“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两个死人的话,就听秦歌的话回楼上去。”这回说话的是黄涛,他的神色和秦歌一样紧张。
众人沉寂下来,都有些无措。张松左右看看,冲大家无声地挥挥手,众人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往里去。冬儿有些不乐意,她拉着秦歌的手企图赖着不走,但秦歌狠狠一瞪眼,她便乖乖地跟在众人后头走了。
现在门边只剩下三个人,秦歌黄涛和雷鸣。
雷鸣如果不愿意动,谁又能勉强他呢?
雨中的人影走得再慢,但却终究是要走到楼前的。他们的影子渐渐大了些,依稀可以分辩出是一男一女,他们行走时还牵着手,但身子却离得很远。
随着他们走近,秦歌与黄涛愈发紧张,待那俩人面孔都变得清晰起来时,他俩简直都有些屏气凝息了。
那俩人已经走到了门廊底下,仍然脚下不停,一步步向着小楼走来。俩人动作僵硬,每一步迈出似乎都很费力。他们的身子行走时微微摇晃,好像把握不住平衡一般。他们手牵在一处,但互相之间却绝不看一眼。他们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眼睛里泛着种死灰的颜色。
但让秦歌与黄涛此刻心胆俱裂的却是他们的模样。
他们的面上已经模糊一片,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疤痕,隆起的鼻子已经消失,只剩下粗大的鼻孔,嘴唇也被抹平,好像被人用极钝的刀割了下去,露出里面两排森然的牙齿。俩人的头发像沙漠中的杂草,东一蓬西一簇,露出的头皮泛着肉红的颜色,也是坑洼不平。
只有一种情况才能制造出这样的容貌——火。秦歌与黄涛僵立在门边,似乎鼻中真的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那俩人与小楼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那里面无声无息,无知无觉,却又充满着异常诡异的气息。秦歌黄涛盯着他们看,似完全被这种诡异的气息笼罩,身上变得彻骨地凉,而且,全身乏力,好像空气中有层看不见的东西桎梏了他们,让他们不能动弹。
雨中的两个人在走到门前不到三米的地方,终于停下,然后凝立片刻,似在与门内的俩人对视。那一刻,巨大的恐惧让秦歌与黄涛想撒跑狂奔,逃离面前这对貌若鬼魅的男女,但他们的腿重逾千金,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这对男女蓦然间双双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倒在泥泞之中。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沉重的双腿终于回复正常。秦歌与黄涛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额上已满是汗水。他们还在低低地喘息,好像与那对男女对峙是件异常辛劳的事。现在一切已经结束,这对男女像先前到来那男人一样,在小楼前倒了下去,他们是否也像先前那人一样,已经死去?
秦歌与黄涛出门,很快就断定躺在地上的是两个死人。像有默契一般,他们分别开始检查两具尸体的口袋,又一张报纸出现在他们眼前。
报纸是江西一个小城市的晚报,里面有一条新闻,说的是一对同居的青年男女因为琐事与口角之争,男青年一怒之下,纵火点燃了租住的房子。大火连带着烧毁了十余间房,那对青年男女也于大火中毕命。新闻虽然没有配上照片,但秦歌与黄涛一点都不怀疑面前面目狰狞的这对男女,就是新闻里的主角。
报纸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这又是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无法理喻的现实还是让秦歌与黄涛如遭重击。他们呆立在雨中,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死人不会自己走路,不同地方的死人更不会走到同一个地方来,除非,冥冥中真的有种力量在安排这一切。那么,这幢深山中的小楼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它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死去的人一路向着它跋涉而来?
现在,这一群人都身在小楼之中,秦歌慢慢转头看着小楼,忽然觉得小楼就是一个蹲伏在雨中的怪兽,它就要把这一群人给撕裂开来并吞食下去。
更恐惧的事情还在后面,它甚至不给秦歌与黄涛一点喘息的机会。黄涛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秦歌急忙转回头,看到他面上又现出极度惊愕的表情。
顺着黄涛的目光,秦歌看到前面雨幕中又有人影出现。
这一回,出现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他们像前两拔人一样,行动缓慢,好像在雨中走得非常悠闲。隔得远,看不清容貌,但到了这时,看得清看不清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歌与黄涛毫不怀疑他们是四个死人,而且是死去多时的死人。
究竟还有多少死人正在向小楼走来?
秦歌忍不住像黄涛一样,也低低发出了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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