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唐汉文、陈子发两人前来探望屈共志,闲聊时,屈共志发现他们腰间都没挂着有传呼机,问这是咋一回事,是不是大家都要换“大砖头”了。他们听了屈共志这话,都一脸的丧气,唐汉文开玩笑说:“老兄,还是古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挨酒瓶子也挨得正是时候啊。”
屈共志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不懂唐汉文这话里的意思。
“前天,野猪坳的村民到镇政府来闹事,弟兄们的‘腰蜂’也就没有了。”陈子发含含糊糊的说。
“野猪坳的村民到镇政府闹事?难道他们敢把镇干部的传呼机抢去不成?”李卓锋在旁边问道。
“不是抢,但跟抢也差不多。”
“这话什么说?”屈共志问。
“老兄,你出事的那天晚上张主席不是带上咱们十几个人到了野猪坳村吗?”唐汉文说。
“嗯。”
“那你猜猜咱们那天晚上是怎样让那些村民自觉地签上自己的名的?”
屈共志听了唐汉文这话,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瞧陈子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立即明白过来是啥一回事,他故装糊涂的对唐汉文说“不知道。”
“是这样的。”唐汉文说,“那天晚上,咱们想在野猪坳村开个家长会,可召集了几个小时,应会者寥寥无几,后来张主席对村民们发话说,来开会者每人发十块钱,结果不到十分钟,野猪坳村的家长们都争先恐后的到齐了。发钱时,张主席拿出一张空白纸张,要他们领了钱后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来大家才明白,这只是张主席使的一个计策。他在那一张签着有野猪坳村家长名字的纸的另一边补上合约书。也许是那些村民事后感觉有什么不妥,第二天便一窝蜂的跑来镇政府,坚决要拿回前一天晚上他们签有名字的那张纸,张主席当然不会给回他们,借口说那张纸已经作为支出收据,怎能你们说要回就要回?村民们要不回那张纸,有些人就想使蛮,动手想砸财物,但始终没人敢动真格。于是,他们便使出了杀手锏—上访,这一下,领导还真有点儿慌了,丘老板要咱们干部们去劝说并拦截住,并说了谁让谁的责任联系户到了县里特别是市以上访,谁今年的考核成绩不及格,作待岗处理!镇干部们听了谁也不敢怠慢,都跑到街上车站去做那些村民的思想工作,当时真所谓是好话说尽,就差没有开口叫他们做阿爸了。也不知是哪位村民说,要咱们不去上访也可以,不过你们可要替咱们拿回那一张纸,否则你们跪下也没有用!咱们这边人说,你们想要回那张纸,可也要给点时间让咱们跟领导谈谈吧?村民说,这不是不可以,但光用嘴巴说可不行,你们得拿点东西给咱们压下,这样吧,你们先用你们腰间带的那个家伙交给咱们,你们啥时候给回咱们要的那张纸咱们就给回这个家伙给你们!”“那大伙舍得拿这家伙作抵压物?”屈共志问。
“不愿意又能怎样?龚佰有没有这个家伙,他的那个责任联系户看到别人手里都压着有三台传呼机,可他只有两台,不甘心,硬是逼着要龚佰有当场写下一张一千元的欠条方才罢休!”陈子发说。
“哈哈哈!听你们说这等事,真是觉得有点滑稽,荒唐!志哥,这位兄弟说得对,你挨人家的酒瓶子算是挨对了时候。”李卓锋笑道。
“可不是,咱们现在每天从早到晚都到街上车站守候着,生怕自己的责任联系户不守信用偷偷的搭车跑到上面去上访。所以,屈主任,别说你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就算是痊愈了,也要借口多休息几个礼拜,等电站这事平息了再回去上班。放心,咱们这些知道你内情的弟兄都会免收你的封口费的!”唐汉文说罢,大家又笑。
陈子发、唐汉文俩人走后没多久,丘正清独自来了,屈共志想坐起来,可他想起唐汉文刚才说的那些话,立马装作还是非常痛苦难受想坐也坐不起来的样子。丘正清示意他快点躺下别起来,说,上回你助我躲过了一劫,可这回我却没有让你躲过徐宪仲的闷瓶子,错误在于我,要是那天晚上把你安排跟老张他们一块到野猪坳村,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丘书记,你没有替我躲过一劫,但却替李老师躲过一劫啊,那天晚上要是我跟张主席他们一块去了野猪坳村,李老师可就……。”
“那也是,那也是。不过,小屈,按我说你跟那个外省妹也未免磨蹭得太久了,睡都睡在一块了,咋还迟迟不到陈子发那里领红本?要是赶在咱们那个年代,你们可是犯了天条了。唉,说起来我还真的很羡慕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不须干等钟声响后才进饭堂,发现货不对版还可以甩掉再换过,这才象是真正的婚姻自由啊。”
屈共志听了丘正清这话,不知他是否真的是“羡慕”自己还是在说反话批评自己。李卓锋则在一旁笑道:“丘书记,那你以前是怎样谈恋爱的?可不会象是封建社会时那样直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老婆长得是高是矮、是肥是胖、是美是丑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跟你们这一代人可差远了。我记得我恋爱时的那阵子,每次到我的恋爱对象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婆家里时,我跟她虽说是同坐在一条凳子上,但彼此之间保留的距离足以挖一条河,说的话比咱们现在作的报告还规矩。还有,我老婆的老爸总爱背着手在门口踱来踱去,还时不时的借口进来拿这拿那,你别说想亲一口女人,就连想碰碰她衣服的机会也没有!你们两个小子说说,我能不羡慕你们吗?”
屈共志和李卓锋听了丘正清这番话都大笑不已。
“小屈哪,这次来,一来是探望你,二来呢是想跟你谈件事情。”丘正清边说边朝李卓锋看了一眼,李卓锋会意,出去了。
“小屈,你的相好现在镇里闹得凶呢。”丘正清拿出一支烟想点上,忽然想起这是在医院病房,又忙收起。
“你说的可是李海含李老师?”
“不是她还有谁?难道你在镇里是脚踏两只船还有另外一个相好?”
“她在闹着什么?”其实,屈共志心里已然清楚李海含在干什么。
“她要告徐宪仲一个****罪!”
“啊?”屈共志故作惊讶,续而又淡淡的说道,“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她这么干很正常。”
“不错,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小屈,这么样的一件事不早不迟的发生在咱们龙山镇,从讲政治的角度看,这事就不很正常。”丘正清眼盯盯的看着屈共志说。
“丘书记,我弄不明白,这纯属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私事,怎地会跟镇政府粘上关系?又怎地跟政治两字牵连上?”屈共志听了丘正清这话,有点不愤的。
“小屈哪,你可不是因为挨了徐宪仲的闷瓶子,就啥都想不到了吧?”丘正清似笑非笑的说,“告诉你吧,在这次县里举行的‘学习’中,咱们镇被提名为创造奖,下个星期县里就要召开表彰大会了,这个时候如果镇里闹出这么一摊事情来,并且闹得得沸沸扬扬的,让全县上下都知道,从表面上看,这事情与表彰大会是没有直接关系,但或多或少的也会有点影响吧?”
屈共志不语。
“你可以想象一下,堂堂一个司法所所长,本应是法律的坚强捍卫者,可到头来却被人告成****罪,这岂不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话吗?而且还是在‘学习’教育活动就要圆满结束之际。外面的人岂不都这样认为,咱们龙山只有守纪律的干部,没有守法律的人!届时,表彰大会时,即便何书记力排众议的坚持要把创造奖的牌匾发给我,可我相信,这个牌匾我刚拿在手上,就要被台下投来的砖头给砸碎了!”
“依丘书记这么一说,李老师那状可真是告不得了?”
“你能这样认为最好。小屈哪,我知道这事对于你来说很为难,试想,天下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侮辱却熟视无睹的?那样的男人也只会是没有卵蛋的男人!但是,你我可不比是普通社会民众,凡事还得考虑政治影响,所以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有时还真得从大局出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吴三桂沖冠一怒为红颜,都是为了女人而干了件大蠢事啊。小屈哪,你是有文化的人,这个东西你应该比我懂。所以,我想请你做做你那个相好的思想工作,让她放徐宪仲一马。啊,小屈,你可千万别误认为这是徐宪仲求我跟你说情,绝对没这回事!我这完全是出于工作。好了,小屈,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赶回镇里去,这事就希望你能当作是一件政治任务来完成吧。”丘正清说罢轻轻地拍了拍屈共志的肩膀,接着又说了些要他安心养伤等不关痛痒的话,走了。
“这个丘花子跟你谈了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李卓锋走进来说。
“李海含要告状,他给我来做政治工作来了。”
“他可不是连进厕所的钱也出不起,大胆的收了那姓徐小子一毛钱的贿赂吧?”李卓锋笑道。
正说间,乌成才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李卓锋问他,看你这急的,可不是有人邀请你去打桇吧?
“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乌成才说,“卓锋,你现在就跟我到龙山跑一趟。”
“去龙山?志哥不是还躺在这里吗,咱们去龙山作甚?”李卓锋问说。
“阿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屈共志躺起来说。
“没,没啥事,志哥。啊,等会电信通会来接替卓锋的班,你就安心休息吧。”乌成才边说边推着李卓锋走了。
屈共志猜想,这肯定是李海含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说给乌成才听了。他想呼李海含,可病房里没有电话,他正想找护士帮忙,宇文通来了。
“阿通,阿才他们到龙山干什么?”屈共志急切地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他们俩个去龙山了?”
“阿才没跟你说?”
“没有。我刚接了他的电话,就马上过来了。”
“啊,这样子。那你现在就去呼一下李老师,问她是啥回事?”
“放心吧,志哥,阿才干事虽然鲁莽,但有卓锋跟着,他好歹也是人民警察,不会有事的。”宇文通说。
屈共志看着他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阿通,你丢车的事儿咋样了?可有眉目没有?”
“车昨天找回来了,还算完好。”
“万幸万幸,这就好,这就好。没挨你们的领导批吧?”
“批是没挨批,只是给我分派了个特殊的工作任务,要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好将功补过,消除影响。”
“什么工作任务?”
“最近,咱们邮电局自办的印刷厂印刷了好几千份挂历废品,局领导要我想办法全给销售出去,就算卖个成本价也不怕,以求减少损失。”
“挂历废品?怎样的挂历废品?”
“误把星期日的‘日’印成‘七’字,你说,这样的挂历还能拿出去卖吗?”
屈共志听罢不由得发笑说:“你们邮电局印刷厂的工人咋搞的,印出这么些绝版挂历?要是让他们印钞票,说不准哪一天也会误把华盛顿替下伟人头的荒唐事情发生。”
“要真是这种事儿,那我可就不发愁了,谁不知晓绝版钞票的珍贵,抢也抢不来啊。可惜,咱这是绝版挂历而非绝版钞票。”宇文通一头靠在椅背后说。
“你说的那些绝版挂历上印的啥风景?”
“港台美女明星相。”
“阿通,按我说,这也没什么好发愁的,不就是把‘日’印成‘七’吗?总比把美女误印成母夜叉好得多。”屈共志说,“你拿几十份给我,让我带回龙山去替你碰碰运气,反正咱们也早已是把星期日当作是星期七了,把这‘日’印成‘七’字,看着也舒坦。”
第二天,李海含来接班了,屈共志问她乌成才带着李卓锋跑到龙山干什么去了。
“姓颜的要我立马到瑶岭小学去任教,并说不去也可以,要我交二万块钱,让别人替我去。”
“你要告徐宪仲,他这是狗急跳墙了。”
“我把这事跟阿才说了,他就跟卓锋来了龙山。”
“我看阿才昨天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没发生什么事吧?”
“有点险象环生。”
“怎样有点险象环生?”
“阿才差点把那姓颜的……”
“怎样?”
“要不是卓锋在旁,阿才差点把那姓颜的扔下池塘去了。那姓颜的老婆不知从哪里叫来了几十人,个个手里抓着木棍铁器,把阿才和卓锋围了起来。”
“那后来呢。”屈共志听着不由得坐了起来。
“好在这时,你们的领导丘正清带着派出所的赶来了,劝住了双方。”
“那事情就算平息下来了?”
“丘书记把阿才、颜主权叫到他的办公室,关住门在里边谈了老大半天,后来又叫了我跟那个鬼影还有彭所长一块进去。”
“谈妥了吧?”
“颜主权说如果我执着要告那个鬼影一状,他就一定要把我弄到瑶岭去。”
“那你……”
“开始时我也不买他这账,跟他说就算是你把我李海含弄下岗,这状我也是要告的。”
“嗯。”
“后来丘书记把我叫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做我的思想工作,最后还把你给搬了出来……”
“是么?”
“他说,你在龙山的这几个月来,表现得很出色,镇党委政府对你也很满意。”
屈共志听到这里,莞尔一笑,说:“他接下来是不是说要从政治上来考虑你告徐宪仲所给龙山带来的影响。”
“他要我为你的前途着想。”
“为我的前途着想?”
“他说,虽然屈共志在工作上表现突出,但如果我执意要把徐宪仲告上一状,并让这事在全县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县领导觉得龙山镇在学习整顿思想作风期间竟然也会发生这么一件严重事件,而且犯事人竟还是镇司法所所长,这不外乎从另一侧面说明了龙山镇的干部队伍本身还存在有极大的思想纪律问题没能在这次开展的教育学习活动中得到很好解决,当然,这个责任应该是我负主要责任的,可是屈共志他可是镇‘学习办’主任啊,在这全县上下整顿作风纪律的政治背景下,要是上面真的追究起来,他所负的责任也不小啊,你要知道,屈共志可还是在试用期,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年能否顺利转正还是个问题,所以他劝我在这事上最好是息事生人,让徐宪仲好好地给我道个谦就算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你妥协了?”
“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即便这只是丘正清想吓我一下,我也宁愿把他的话当作真的,谁叫咱们的命运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呢?”李海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
“那徐宪仲又怎样对你……?”
“阿才要他当着大伙的面钻我的裤裆……”
“阿才这小子,就是忘不了让人钻裤裆。徐宪仲可愿意钻你的裤裆?”屈共志笑说。
“即便他愿意,我也不要他钻。我要他写一份道谦书,张贴在镇政府大门口三天,并写下保证书,从今往后不再骚扰我。”
“这也算是便宜他了。”
“那姓颜的起初还不同意呢,说我这是在侮辱那个鬼影的人格。”
“侮辱人格?难道徐宪仲对你施暴就不是在侮辱人格?”屈共志气愤的说。
“我也是这样说了,可你听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在其它地方可能是,可在咱们龙山就不是。你看,镇政府的某某、某某不就是这样子干了吗?可他们哪个曾被人说要告过?就你这个外省妹最是难缠,不会随乡从俗,是个异端分子!”
“这姓颜的要是活在旧社会,肯定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我要是在场,肯定要阿才先狠狠地揍他一顿再说。”
“如果不是卓锋和彭所长死死的抱住阿才,那姓颜的恐怕也要躺下几天了。”
“这象阿才的性格。”
“丘书记又把那姓颜的扯到一边,俩人嘀嘀咕噜的说了一大通话,最后姓颜的还是答应了要那个鬼影按照我说的去做。”
“可能是丘书记把阿才的身份告诉给了他,提醒他让着点。”
“也许是这样子,他才会有所忌惮。不过,这姓颜的在教导主任这个位置干了这么多年,根深叶茂的,上上下下都跑得很熟,如果上面没有人给他撑着,他怎敢在龙山这般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咱们现在是没办法把他怎样,只不过想让他知道,咱们也能拐弯抹角的跟县里某些实权人物沾上边角,不是他想怎捏就怎捏的对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p>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