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行人是来往于赵、韩、魏之间的商旅,那名中年男子是他们的掌柜,名叫安起。虽然前面大军云集,但战时总会有些紧俏物资,商人趋利,往往买通关口行走于几国之间。
行了半日,原本平坦的道路渐显崎岖,全团队列从四人并行缩减成两人,路边出现了高耸的群山,渐渐众人行至一条峡谷,山崖上野藤树蔓横生,不时有山中鹭鸟被成群惊飞,鸣叫声在山谷回响不绝,灌木中獐兔之属也常见出没。
胡长海和这行人也不见外,搭上了一辆牛车乐得一个悠闲,郭怀知道营长除了打仗认真,其他都随随便便,只是笑笑行进在车边。
“大哥啊!这里要是有匪人埋伏,那可有我们好受的啊。”胡长海和骑马在边上的安起扯开了。
“是啊,此处乃是险地,若是行军自当能避则避。”安起抬头望着峡间的那一线天空。
“老哥做这营生也够危险的啊,若是遇到盗匪,岂不要赔上身家嘛?”胡长海用手拍了拍牛车上的货物。
“险中求富,危中求存嘛,身逢乱世情难由己啊。”安起回答得很坦然。
“老哥做的什么营生?想必一本万利吧?”胡长海接着探根求底。
“利是够大,不过本也不小啊,军尉从军几载呢?”安起转口问起了胡长海。
“哈哈,我当兵快20年了,北伐……”胡长海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岔了。
“二十年?那可不短了,不知积功何职啊?”
“何职?何职呢?也就管着十几个人吧。”胡长海也不知该怎么和安起解释,就以现在手下的人数敷衍道。
“啊,那也是个什长啊,百战余生也不容易。”安起嘴上那么说,眼里却藏了几分不屑。
“老哥是个生意人,一定有眼光,依你之见,乱世会由哪国诸侯终结呢?”胡长海见安起有些自命不凡,便和他聊起了天下局势。
“我看秦国破楚、击魏、分韩,六国之中除赵国尚可与之一战,其余恐难匹敌。”
“老哥,高见啊,这长平一战当见天下一统的端倪啊!”胡长海觉得这安起也确有几分见识。
“不过秦人暴虐,不知天命,纵然一时大统,也难以长序。”郭怀在旁边插上了一句,胡长海在肚子里暗笑,这小子懂什么天命,不过比别人晚生了几千年,才在这里发表“高论”。
“天命?你知道什么是天命嘛?”安起脸上突然露出跋扈之色。
“天命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郭怀认为这是决定国家长治久安的关键。
“你是儒学一派吧,这乱世中,百姓就如猪狗,朝为露雾,夕为烟雨,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谈得上什么天命,天命者当是如此!”安起霍然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头顶苍穹,身形中带有一股凛然霸气。
郭怀还想争论什么,队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峡谷,前面豁然开朗,是一片长有低矮植被的山坡。时近黄昏,视线已显昏暗,安起等人的马突然显得焦躁不安起来。
未几行前的一匹青马大声嘶鸣,立起了前蹄,战国时还没有马镫,骑手只有马鞍和缰绳,因此骑乘者需双手紧抓马鬃。
这马匹一惊,四蹄翻飞空踢不肯前行,那御马者本事甚高,单手捏住缰绳和马鬃,一手在马匹脖侧上下抚摸,青马倒退了几步终于安静了下来。
走在前排的士兵握起了枪,这马儿通灵,前面或许出了什么情况。安起的几个随从也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眼睛警惕地巡视着前方。
不多时前面灌木生起一阵劲风,草木摇摆处跃出了一只斑斓猛虎,那猛虎似乎也无伤人之意,而是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匍匐到了一侧。
众人正觉得奇怪,忽然感觉脚底震动,一股烟尘扑面而来,烟尘中数只白色怪兽冲了出来,那兽身上有铠甲式的外表及圆泡钉式的纹斑,面首像鹿又似牛,头上长着一根犀利的锐角,鼻孔和嘴里喷吐着热气,好像正在含火吞烟。
大多人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动物,心里不免有些紧张,那怪兽共有两大三小,直奔人马冲来。一个士兵随即瞄准冲在前面的大兽开了一枪,几乎同时数支雕翎箭也携风而去。
子弹只在那大兽身上擦了一下,羽箭也被弹开了,再看那白兽被枪声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后面那只大兽身形比前面这只略小,看到前面人马众多,立刻带着三只小兽向斜路奔去。
此时之前隐伏的那只老虎猛地窜了出来,像其中一只小兽扑去,眼看就要得手,领头那只巨兽转头冲顶了过来。老虎若不闪避则必将撞上尖角,那虎后腿一缩,闪到了一边。
眼前巨兽只剩下了一头,但草丛里又杀出了两只猛虎,这三头猛兽将那怪物团团围住。士兵们举着枪,商人搭着箭,忙乱中也不知道是杀虎还是射怪。
“慢!那怪是百兽之圣的麒麟,大家不要伤害!”说这话的人正是那个商人头子安起。
“原来春秋时孔子所谓的麒麟(注1)就是犀牛啊。”吕文侯也自言自语道,他在日本留学时曾经见过关于犀牛的图片和资料。
那三只虎围着白犀转了几圈,嘴里发出阵阵低吼,白犀低头踢蹄喉咙里发出阵阵如雷般的巨声。面向白犀侧背的两只猛虎首先发难,一跃而起利爪扣在了白犀的的臀部,巨颚露着尖牙咬向牛背。
白犀后面吃痛,昂起头一甩身子,一只老虎滑了下来,另一只依旧死死趴在牛背上,此时当面那只老虎立起前爪,一把搂住了白犀的脖子,嘴巴咬住了牛鼻,身子就像秋千般荡在犀牛胸前。
旁边正在徘徊的老虎也从侧面袭了上去,白犀三面受敌,脚步越显沉重,身形摇晃眼看就要倒下。一声弓弦烈响,一支羽箭破空钉在了一头虎的天灵盖上,那虎头骨坚硬,头上受了箭伤更添凶猛,转势袭向射箭人安起。
老虎几个纵跃已然来到了安起面前,刚想扑击身上又中数箭,原来是安起几个随从射出的。那虎探出前爪要去抓坐骑,两个人影后发先至挡在了马前,只见白光一闪,虎胸上即刻添了两道血痕。
这两人也是安起的手下,招式未老又将利器直刺猛虎的胸膛,那虎一声咆哮,一人转眼被利爪拍出数米,另一人长剑被虎口咬住,正待奋力回抽。老虎一个掏心,将那人前胸撕扯的血肉模糊。
安起在马上神色不变,那坐骑似乎也十分镇定,对于血腥之状毫无反应。其余人纷纷扑向猛虎。虎也露出拼死之态,挺立后肢向着马上的安起抱来。
那猛虎方到半途,脖上被什么勒住,竟生生止住了去势,一个大汉用手勒住了虎喉,这一人一虎死死僵在了原地。
后续人众赶至,那人借着合力,一声怒吼将那老虎掀翻在地。猛虎虎爪向天便要弹踢,眼看数人又要被伤,一声清脆枪响,虎眼顿时化作一个血坑。
那缚虎汉子的长剑也刺入了虎颈,老虎扑腾了几下不动了。剩下二虎看见急忙潜入草丛不见了,那白犀冲众人看了几眼,打了个响鼻慢慢跑远了。
“先生的小弩真是好准头,在下佩服啊。”安起对着出枪射虎的胡长海表示感谢,他没有见过手枪,但盒子炮的扳机处和战国箭弩相似,只是缺少了弓身,所以安起理解枪是一种缩小了的弓弩。
“老哥客气了,倒是你的手下舍命护主,勇猛不下老虎啊。”听了胡长海的话,安起大声笑了起来。
郭新华他们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叫安起的商人,他的手下悍不畏死,身手出众,绝不像普通家奴,看来这个安起也许有着不同表面的身份。
“我的手下不过习了一点粗浅之技,来往商路难免匪患,让大家见笑了。”安起见众人神情惊愕,便随口排遣了几句,之后命令手下把死虎抬上了牛车,包扎伤者后大家继续赶路。
“大叔,这麒麟可是四灵兽之一,听说遇见的人能飞黄腾达,建功立业啊!”郭怀也知道这怪兽其实是犀牛,但心里不免想调侃这所谓的“麒麟”几句。
“哈哈,年轻人,遇麟者乃是人中豪杰方能有所建树,若是贩夫走卒又能奈何呢?”
“那大叔定是人中豪杰吧!”郭新华听见对话从旁插了一句。
“若豪杰是我,这玉麟(古人引白为玉)起码迟了二十余年,我不过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弟,若非眼下的营生,或许就是街边一具饿殍罢了。”安起说完纵马向前奔去。
注1:“西狩获麟”发生在春秋末期鲁国西境大野泽地。其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首先见于战国成书的我国最早的一部编年史《春秋》:战国史学家公羊高撰写的《公羊传》和谷梁赤撰写的《谷梁传》,也都记载了这方面的内容。”。《史记·孔子世家》载: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钥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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