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身后的两人背着枪,这里又是梁氏军营,管锥思量现在逃跑的胜算不大。再说即使成功逃脱了,他也必须撤往国内,他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管锥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坚持”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词,人们认为凡事坚持到底就会成功,但管锥知道,在成功的阴影下,有更多的人死于坚持,坚持不一定会成功,但终归能得到一个无怨无悔的结果,跟抱憾终生比起来,这个结果好像也不算太坏。
管锥跟着石正走进梁道安的住所,梁道安坐在椅子上,虽然看上去一如既往的轻松,但复杂到难以描述的眼神骗不了人,管锥觉得这复杂有很大概率是冲自己来的,他突然有种引颈待戮的感觉。
没有人说话,梁道安挥挥手示意管锥和石正坐下,平淡地说:“你们来了。”
管锥和石正对视一眼,各自坐下,石正先开口:“八爷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道安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点儿小事。”
管锥站起来说:“八爷,要不我出去一下,你们先聊。”
梁道安摆摆手:“我一早听说你过来了,就一起听听。既然让你过来,也就没拿你当外人,你自己倒见外了。”
管锥挠挠头应道:“八爷说得对。”
梁道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早上罗大厨下去买菜,带回来的报纸上面有一则消息,你们看看。”
警卫员把报纸上的一则消息指给石正和管锥看,管锥看到上面写着独立军总司令陈培耀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表示要加大自己辖区的禁毒力度。
管锥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从他在金三角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这种加大禁毒力度的废话已经不知道在各种场合见过多少遍了,现在陈培耀说这个话就更不奇怪了。
石正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管锥的判断,他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类似的说法陈培耀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梁道安:“以往他只是说说罢了,现在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说到这里,管锥佯装懵懂地问:“要是禁毒,那他自己的毒品生意怎么办?”
梁道安苦笑着说道:“他以毒品起家,先成了毒枭,后又组织了自己的军力,他涉足政治,自然想要把身份洗干净,就扛起禁毒的大旗,摆出一副与毒品势不两立的架势。在几年前就喊着要禁毒,他的确不做毒品生意了,转而拿着钱让人去投资搞开发。但是他管不住手下那些人,那些人依然在贩毒。要让人家死心塌地跟着你,光靠义气是不行的,谁都要吃饭,义气只是美化利益的工具。所以陈培耀这些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正接话说道:“八爷你刚才说他这次是想动真格的,他是有什么行动吗?”
梁道安说:“他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一些次品,对外说是在自己地盘上缴获的,今天就会把这些毒品烧了,请了很多记者来现场观看拍照,那些记者又不懂毒品的真假,恐怕还以为这又是一次虎门销烟呢。看上去是打算用禁毒的大刀砍断我这鹰箭旗啊。他还带话过来,说是今天要派人过来清点我们的库存,然后平价把我们的货买走,让我们明年改种玉米。”
石正一拍桌子说:“笑话,他养我们吗?”
梁道安看着石正:“他倒是愿意养,你愿意去吗?”
石正自知说错了话,马上从椅子上起身立正:“八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道安挥挥手说:“好了,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今天叫你来,是要让你把人带去守仓库,这种事不能指望陈汉生,我看他最近歪心邪意狐媚魇道,不太靠得住。记住,没有我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能踏进仓库一步。想清点我的库存,他还不够格。”
石正从椅子上站起来,立正站好说道:“是,八爷。只要我这颗脑袋还长在肩膀上,就没有人能进得了我们的仓库。”
梁道安点点头:“嗯,你回去准备一下,马上把人带过去。”
石正转身出去,管锥开口问梁道安:“八爷,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陈培耀愿意平价把库存买过去,为什么不能卖给他?”
梁道安笑笑说:“别指望他会老老实实跟你做生意。几年前他以同样的方法从别人那里拿货,他是怎么还债的你知道吗?他派了200个人的部队,说是用劳动力抵债。这200个人在债主那里白吃白喝一个多月,债主实在养不起了,主动找陈培耀,说欠的货款早就还清了,求他赶紧把人调回去。你说我们应该对这种人抱有什么幻想吗?”
管锥苦笑着说:“这样一个无赖是怎么能走到今天的?”
梁道安也苦笑:“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的几个哥哥要是都在,哪轮得到他。唉,可惜啊,等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现在陈培耀来势汹汹,仓库里的货他是肯定提不走,他肯定也没指望过这么容易就把货提走。但看他准备得这么充分,难以保证他没有留后手。”
“八爷的意思是他以后还会想办法逼梁氏就范?”
梁道安思忖片刻:“他恐怕是担心我把梁志的账算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消息你恐怕不知道,梁志出事不久,陈培耀就跟南北联盟军的楚隆达成了停战协议,说是什么为了民生,暂时停止互相征伐。”
管锥知道陈培耀跟南北联盟军和解这件事,只是这里的地方军阀一直都是打打停停,无论开战还是停战都不奇怪,管锥开始就没当回事,没想到梁道安还挺重视这次停战的。想来也是,梁志是为了帮陈培耀打楚隆而死的,现在梁志一死,陈培耀却停战了,梁道安心怀不满也是正常的。管锥嘴上说:“什么为了民生,像陈培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普通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梁道安见管锥的关注点不对,马上挥手制止:“民生这个幌子再打一万年都不会过时,这不足为奇。重要的是停战之后陈培耀着手禁毒,这是冲着我来的。我儿子是在和南北联盟军打仗时死的,他不再担心我要跟南北联盟军修复关系了,所以梁氏就成了他眼里的肥肉。”
管锥惊讶梁道安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这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设想,梁道安的反常表现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他不敢过多说话,只好顺着梁道安的话头问道:“八爷的意思是,这次不成他还会继续针对梁氏?”
梁道安赞许地点点头:“他不会轻易放手的,梁氏的事情他不处理好就不能安心去和南北联盟军较劲。”
管锥说:“陈培耀这样接二连三地找麻烦,倒也是个威胁,得想办法解决才是。”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梁道安突然问道。
管锥愣了一下,面对梁道安的询问,他模糊地意识到一个轮廓,一个能解决很多问题的办法,但他有些拿不准,毕竟交谈中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很短,管锥只能凭着自己的行事习惯来代替理智的判断:“就凭八爷对我的照顾,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现在想让陈培耀收手,办法倒是有一个,但得有人去做。”
梁道安:“你说说看。”
管锥说:“八爷您之前说陈培耀近些年转行做正规生意了,他在中国有投资,现在他想洗白从政,必然对中国有几分忌惮。不管他生意有多正规,陈培耀这种人,天生不想引起政府的注意。”
梁道安点点头:“陈培耀肯定不想跟邻国闹出什么不愉快。”
管锥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既然陈培耀最怕对面,那我们就做出一副要跟对面合作的样子。”
见梁道安还是有些疑惑,管锥索性把话说开:“不知道八爷听说没有,中国有一个工作组长期在我们新庙,和当地政府合作,帮助这里搞替代种植。禁毒的大旗陈培耀能扛,咱们也能扛。咱们索性做彻底点儿,去和对面的替代种植工作组合作。”
梁道安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收手不再做海洛因生意?”
管锥说:“和工作组谈谈停停,随便拖个三五年也是正常的。这里的局势三天一变,三五年之后陈培耀会不会改姓梁都不一定。”
管锥说的这些梁道安不用问也知道,他只是想试探管锥提出这个方案的动机。听说管锥的想法之后,梁道安苦笑道:“狐假虎威,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刚开始就觉得你小子在投机取巧上是个天才,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但这件事不好办,梁氏底下的人如果知道我要去搞替代种植,这是要翻天的事,咱们梁氏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罂粟地,少则三五亩,多则上百亩,他们表面上是梁氏的人,实际上只是在跟梁氏做生意。他们对这方面的事情是很敏感的。”
管锥说:“是啊,要让陈培耀知道您搞替代种植,同时还要让梁氏有地的人相信您不会搞替代种植,这有点儿难。”
梁道安又苦笑了一下:“得有个得力的人帮我做这件事情,还要绝对可靠,还要跟梁氏的土地、人员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这样的人不好找啊。”
管锥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梁道安是想让自己去做这件事,这对管锥来说是正中下怀。对外表现出梁道安想要搞替代种植,陈培耀投鼠忌器就会有所收敛。对内要表现出这是管锥一个人的鬼主意,跟梁道安没有关系。这样一来,梁氏所有人的矛头也将对准管锥而不是梁道安。
“真是两全其美的算盘啊。”管锥心里感叹,梁道安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但事到临头,管锥想到那个陈汉生马上就会过来,这个人不知道会给梁道安出什么馊主意,管锥也只好把这个差事应承下来:“只要对梁氏有帮助的事情,我就做。”
梁道安赞许地点点头:“好孩子。本来我是打算让你去查梁志的事情,但现在事到临头,先做这件事吧。不过你要记住,光明正大地去办这件事,这样陈培耀才能第一时间知道。但是,对内要有一种蛇入鼠出的感觉,要让他们相信,我不会搞替代种植。这样才能保证梁氏的稳定。”
管锥刚点完头,陈汉生就带人走了进来,微笑着跟管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管锥看到他手里拿着部照相机,将一沓纸递到梁道安面前,他们交谈的时候管锥就坐在旁边。原来梁道安让陈汉生过来是汇报仓库进出货情况的。
梁道安草草地看完,对陈汉生手里的单反相机产生了兴趣,两人闲聊了会儿,陈汉生把相机里的照片翻给梁道安看,说自己新买了相机,为的是及时把库存拍下来拿给梁道安看。
梁道安:“拍得还很清楚嘛。”
陈汉生手快,举起相机随手拍了一张,然后在相机里调出来递到梁道安面前:“八爷你看,那边茶杯上的字都能看得很清楚。”
梁道安戴上眼镜凑近看了一眼:“还真清楚,管锥这脸上的面疮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个好东西,但以后只准在仓库里用,不准再带到我这儿来。”
陈汉生马上点头说:“我明白,八爷。”
管锥听梁道安说自己脸上面疮时心里就一惊,陈汉生这时候装作无意拍下自己的照片肯定有鬼,在陈汉生说完之后,赶紧凑上去说:“拍了我啊?赶紧给我看看,我一大老爷们平时也不照镜子,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当着梁道安的面,陈汉生不好推辞,只好把照片调出来给管锥看,管锥一看,正是自己刚才坐在椅子上的正面照:“这么难看啊,赶紧删了。”
陈汉生一听管锥说要删了照片,想来制止,但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管锥已经把照片删了,又把相机递到陈汉生面前:“这张照片拍得太丑了。”
看着陈汉生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梁道安笑着说:“好了好了,小陈你的仓库这几天先让石正帮你管着,你回去休息几天。管锥你大老远来一趟,留下来陪我吃个午饭吧。”
第二天一早,管锥去了那个替代种植工作组的办公地点,这是两个国家合作搞的一个机构,但不巧的是,接待管锥的并不是中国人,好在有翻译在场,沟通倒没有问题。只是一个小时谈下来,对方并没有对管锥报出的土地面积产生什么兴趣,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告诉管锥改种粮食后提供多少补助和政府收购粮食时的底价,甚至没有问管锥的地在什么地方。
回来后,管锥把情况告诉梁道安,梁道安并不惊讶,但十分着急。这几天陈培耀在报纸上接二连三地表态,语气越来越严厉,虽然没有明说,但稍加留意就知道这些话是针对梁氏的。这是十分反常的情况,以往陈培耀从没公开对梁氏有过只言片语。
梁道安的耐心被这些新闻消耗殆尽,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所以他也没再绕圈子,告诉管锥说替代种植的拨款在下发过程中早就被当地官员一层层瓜分了。替代种植只是个面子工程,是当地政府工作报告里的一个数字,没有人会真正监督。
至于解决办法,梁道安让管锥想办法见到中国方面负责这件事的人。只有和中国方面直接联系才能对陈培耀产生足够的震慑。为了帮助管锥,梁道安给了管锥一个电话号码,告诉管锥说:“你去找这个人,虽然他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但他一定乐于给你指条明路。”
当管锥听到名字的时候汗毛都竖起来了,梁道安说的军官正是丁卓。
管锥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人是做什么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梁道安:“这个人当小兵的时候我就有一批货沉在他手里,后来我越做越好,他也凭着那次的军功保送了军校,从军校回来一路升迁,他的升迁之路是我的货铺就的。我和他交手少说也有20年了吧。你说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管锥生硬地笑笑:“原来你们是死对头啊。”
梁道安:“都是职责所在。我选了这行,天生就得面对他们,换作是谁都一样,对面那张网一直都在,我们‘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在人家网眼里讨口饭吃罢了。”
管锥听梁道安话里竟然还有点儿委屈,要不是亲耳听到,他一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兵都不敢相信恶贯满盈的毒枭梁道安会说出这种话来。管锥虽然心里满是不屑,但嘴上还是问道:“那我找这个丁卓做什么?”
“你就说你是这边承包土地的,现在梁氏遇到了点儿问题,你承包了梁氏几百亩土地,你不想种罂粟,所以想打听下替代种植的事情。他会帮你这个忙的。”
管锥答应之后拿着那个座机号码返回新庙,那个号码他无比熟悉,是边防部队对外公布的号码,甚至座机所在地他都一清二楚,和丁卓的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回到新庙后,他立即拨通了那个号码,接电话的士兵一听是找丁卓,马上一副推托的口气说丁副今天在外面忙,不在单位,让管锥有什么情况直接说明,他们会记录之后转给丁卓。管锥也没办法,只好说下次再打。
简单地思考后,管锥决定去找酒肆李,只有他有联系丁卓的渠道。
听过管锥的简单叙述,酒肆李当着他的面把床头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拆开,插进一个比手掌大一些的电路板,然后把电视机装好,再用天线接口连接了另一个稍大的电路板。
直到酒肆李手指在电路板上敲击的时候,管锥才知道那是个键盘。过了几分钟,电视机里出现了丁卓有些卡顿的头像。这是管锥第一次见识到酒肆李的厉害之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屏幕上的丁卓问管锥:“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急着见我?”
管锥:“你采纳我的计划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直接执行了,今天我差点儿露馅儿。”
“我们对你这个计划的评估是短期内对你的行动没有影响,频繁联系反而增加你暴露的风险。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需要专业的人去执行,你以为调包那么容易吗?我忙着找人执行,就没有急着通知你。”丁卓的考虑应该说是有道理的。
管锥把替代种植的来龙去脉跟丁卓说了一遍,丁卓说:“这老狐狸,竟然想到这个办法。你待会再打一遍举报电话,接电话的人会去喊我。到时候我会答应帮你。”
“梁道安能查到我的通话内容?”
“你怎么现在还问这么业余的问题?他想查自然是能查到的,要做到有备无患。你那边老萝卜头儿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只有怀疑对象,没有具体进展。”
丁卓切换到新的话题:“上次你通知我说梁道安送给你的海洛因,让我安排人买下,在接到你的货之前我也接到一个老萝卜头儿的举报电话,路线和贩运方式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管锥瞪大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丁卓:“老萝卜头儿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老萝卜头儿很可能就是那个厨子。梁道安答应给我那批货的时候,我把贩运的时间、地点以及贩运方式告诉了梁道安,当时在场的有三个人,梁道安、我,还有一个是梁道安的厨子。梁道安应该不会泄密,他没有动机,只有那个厨子,梁氏内部叫他罗大厨。”
丁卓:“那就对了。梁道安身边伏着这么一个老鳖,梁氏不遇到麻烦才怪。这个人你要多注意,他不是我们的人,你的身份要对他绝对保密,同时也要注意保护他。”
管锥:“我明白,会注意他的安全问题。”
丁卓又简单地叮嘱了几句,通信结束之后酒肆李将一切恢复原状,看着正在收拾的酒肆李,管锥问:“丁副能不能看到我?”
酒肆李头也不抬:“少说废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管锥赶紧趁着面前这座火山喷发前离开,再次打了那个举报电话,这次接线人员爽快地喊来了丁卓,两人把对话按流程走了一遍。
第二天,管锥按照丁卓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了中方在这边的工作人员,谈了替代种植的事情,这次谈得比较顺畅,只是让管锥提供土地归属的证据等手续,谈完之后管锥将经过汇报给梁道安,梁道安让管锥继续谈下去。
管锥就这么三天两头去谈替代种植的事情,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里他每次去见梁道安都能感觉到气氛在变化,连叶介良这种老实人见到他都绕着走,他能感觉到梁氏人的怨气日甚一日,这些本该梁道安承担的东西现在全都落到管锥的身上。
而梁道安本人却一天比一天显得轻松,陈培耀那天去梁氏清点库存被石正带着部队赶了回去,却令人意外地没了后招。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有什么动作,虽然禁毒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他手下的人一棵罂粟都没有少种。
管锥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些怨气,另一张暗网也在向他接近。
事情一直拖到罗大佐都忍不住了,他在一个傍晚跑来问管锥:“你知不知道梁氏现在有人嚷嚷着要把你剁了做肉丸子?”
管锥不以为然:“知道,由他们嚷嚷去,就梁氏那几块料能把我怎么样?”
罗大佐虽然也知道梁氏那些人就是说说而已,在弄清楚梁道安的意向之前没人敢动管锥。可梁道安在梁氏内部一直装作不知道管锥的动作,梁氏的人也都认为梁道安不知道这件事。
罗大佐说完自己的焦虑之后就走了,临走时对管锥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管锥点点头,罗大佐走了之后他洗洗睡下,睡到半夜有人敲门,管锥从猫眼里看到敲门的是酒肆李。
老头儿这么晚来敲门,肯定有急事。管锥马上把门打开,酒肆李走进来说:“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先走,你随后到酒肆来找我。”
酒肆李说完转身出门,到门口转身用正常的音量对管锥说:“这是最后一瓶,等下次货到了我再通知你。”
等酒肆李走远,管锥换了身衣服,戴上鸭舌帽,在新庙的街上逛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才走进酒肆。还是那台电视机,这次画面上的丁卓有些急躁,管锥走到电视机前,酒肆李说:“049,你找的人来了。”
画面里的丁卓点点头:“我现在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现在那边有没有人怀疑你?”
管锥略作思考答道:“上次抓武进时逃掉的那个陈汉生,他在梁道安这里管库存。我去取那五公斤货的时候见过他,他看我眼熟,但估计当时没认出来,又有些怀疑。所以第二次见的时候他拍了我一张照片,当时就被我删了。”
画面里的丁卓举起一张照片问道:“是这张吗?”
管锥一看正是那天自己从陈汉生相机里删除掉的照片:“是这张,你怎么拿到的?”
丁卓:“我在你家那个寨子里有线人,昨天有两个人带着这张照片去寨子里核实,还带着摄像机,装作记者采访。现在人在我的控制下跟陈汉生交差。这个陈汉生现在必定盯上你了。”
管锥还是疑惑不解:“照片我明明删除了啊。”
丁卓:“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管锥:“陈汉生拍的照片我当时就删除了。”
丁卓:“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句话不应该从一个情报人员的嘴里说出来。中学生都不会犯你这种错误。”
管锥知道丁卓不会无端责怪,有些心虚地说:“我才接受过几天的专业训练,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再说当时不是说梁道安不喜欢电子设备吗,所以相关知识都没有专门学习。”
丁卓一想也对,管锥和那些经过系统培训的人有一些差距是不奇怪的,口气转而缓和一些说道:“相机里存储的照片被删除后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恢复的,现在初中生都能做到。”
管锥:“是不是要把内存卡销毁才行?”
丁卓答道:“一般来说是这样,但还是要看情况,也许人家上一秒拍了照片,下一秒照片就出现在千里之外了,遇到这种人你拆了相机都没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陈汉生太危险了,你必须马上撤回来。”
管锥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走了武进就白死了,那我过来一趟等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回去我不甘心。”
丁卓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陈汉生的事情?”
管锥:“陈汉生刚见到我就对我有怀疑,他调查我不奇怪。他上一次告武进,结果翻盘了,这一次只要不拿到确切证据,他不敢再去梁道安那儿告状。”
丁卓摇摇头:“你这个推测不能确保你的安全,我不同意你继续执行任务,酒肆李会妥善安排你撤回来。”
管锥有些无奈:“梁道安就是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一时半会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替代种植的事情正在进行,他让我用替代种植这件事迷惑所有人,他自己装作不知道。所以现在除了梁道安本人,其他人都仇视我,甚至觉得我是个卧底。这些都是梁道安的计划,现在有人告发我是卧底,梁道安只会觉得这些人想害我。再说,梁道安真的把我当成卧底,替代种植计划就没了,这样一来梁氏能不能存在都两说,梁道安在这时候不会不顾大局。这层身份对我来说就是一道免死金牌。”
这番话令丁卓陷入了沉思,事情本身管锥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他惊讶于当年只知蛮干的老兵如今已经懂得掌控和利用局势,这段时间管锥的变化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他被说服了:“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在新庙,由酒肆李指挥,随时准备应对你那边的突发情况,我还是那句话,发现不对,立即撤退。”
管锥干脆地答道:“是!”这种声音只有在部队里才能听到,声音里自带一个军礼。
管锥不能回去的理由除了要查清武进死亡的真相之外,还有一个不能走的理由是丑人的那些地。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丑人在那些地里种上罂粟,否则自己就成了帮凶,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但他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丁卓,有些事情让他知道也是徒增负担,管锥相信自己能够解决好,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为了计划的实施,他又等了一个星期,这一星期里他天天去找替代种植的人,什么都谈,就是不提带人家去看地的事情。那边的人烦了,说一定要见到土地,不然就不见管锥了。
这时候管锥来到老八寨,见到梁道安说:“那边的人说再不让他们看地,替代种植的事情就不再继续谈了。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整个梁氏除了八爷您,其他人都觉得我是老猫,如果替代种植谈不下去,我这两头儿都不讨好,这活儿我看是干不下去了。”
梁道安听说管锥有退意有点儿不高兴:“你懂不懂什么叫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遇到点儿麻烦就退缩,现在的年轻人这都怎么了?我年轻的时候要像你这样,现在肯定在给人家做长工呢。”
管锥不接话,梁道安接着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管锥面露难色:“我是真没有办法了,又不能真拿梁氏的土地去种玉米,那样的话底下的兄弟们不得把我活剥了。我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八爷你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干。但不弄点儿地搞替代种植,其他的不说,时间长了陈培耀也能看出问题来。”
陈培耀的看法才是梁道安最在意的,听到管锥这么说,梁道安笑了笑,用手指隔空点了管锥几下说道:“看来你不但不傻,还很狡猾。”
管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呆呆地问道:“八爷的意思是?”
“你比谁都明白,这件事我不会中道而止。你现在抛给我的问题你自己知道怎么解决,只是你不愿意说。”
“我……”管锥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被梁道安的手势打断。
“不用说了,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让你受了委屈,这次我来吧。”
梁道安这次的坦诚令管锥有些愕然,管锥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下头一言不发。管锥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本来就是要把梁道安往这条路上逼,没想到被梁道安识破,他还主动把事情揽了下来。管锥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可耳边又响起了梁道安的话:“马上有个人要来,说是要来反映你的问题。”
这句话使管锥再次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梁道安:“我也不知道,他说得神眉鬼道的。”
管锥:“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吧。”
梁道安挥挥手:“你不妨到里屋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梁道安的这个安排,既可以看成是对管锥的信任,也可以看成是对管锥的软禁。事已至此,管锥只好听从梁道安的安排去里屋坐着。
没过多久,管锥听到有脚步进来,接着来人开口说话,来的正是陈汉生。
陈汉生进门第一句话火急火燎的:“八爷,管锥这个人有问题,您不能再用他了!”
梁道安平淡的声音传进来:“嗯,有什么问题?”
陈汉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面熟,上次我带相机过来拍他的照片,他很警觉地把照片删除了。这个行为很可疑。我恢复了他删除的照片,盯着看了整整两天才想起来,新庙我被刺杀的时候,他好像在场。”
梁道安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有这种事?你查了没有?”
可能是听出梁道安话里有些兴趣,陈汉生的声音也带着兴奋:“我让对面的人拿着照片去那个老兵的老家核对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回声。”
梁道安的声音又变回原先的低沉:“没有回声你打算跟我汇报什么?”
陈汉生赶紧说道:“我查到了一些其他线索,现在可以证明这个人绝对还有其他身份。”
“什么身份?”梁道安问。
陈汉生说:“中国和这边政府合作搞替代种植,这您是知道的。我怀疑这个管锥跟替代种植有关系。前段时间他频繁跟中国方面这个工作组的人联系,这点我有证据,我的人拍到了照片。”
梁道安声音相较之前又低了下来,像是奄奄一息的老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嗯,很好,这事办得不错。说说你的想法。”
“这个人很可能是想趁咱们现在局势不顺,在咱们的地盘搞替代种植,地里种上粮食,命根子就被人家攥住了。八爷,这个人不可留啊!”陈汉生把管锥和替代种植工作组接触时的照片递到梁道安的面前。
梁道安草草翻看了几张,原本陈汉生打算梁道安能褒奖几句,却没料到眼前一黑,一摞照片全砸到了自己脸上,紧接着耳朵里传来梁道安的声音:“你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吗?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查!丑人被我派那么远,你还是不放过他,要查他手下那个武进。结果呢?被人家翻案了。被人家翻案你还不服,你给我老实承认,武进第二次送货路上失踪了,最后还烧了一座房子,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八爷……”
“说!”
“那个武进他确实是有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你觉得有问题,梁氏的人你就可以随便杀掉对吗?他是丑人的心腹你知不知道?丑人是谁你还记得吗?他是我的干儿子。你连我是谁都快要忘了!”
陈汉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没有料到梁道安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八爷,我错了,但我确实没杀他啊!那是发生了意外,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派去的人和武进都失踪了。”
梁道安似乎余怒未消:“你有这么多心思别总想着挑别人的刺。管锥就是最近和我走得近点儿,你连这都忌妒吗?你在怕什么?怕他把你那一亩三分地种上玉米还是怕他哪天把你挤走?不要再在我面前搞罗织罪名的那一套,我还没老眼昏花。回去好好想想,把人都挤走了你自己又能干成什么事?”
“是,八爷。”陈汉生此时感到了绝望,他深感天威难测,原本抱着立功的心态去做的事情被彻底否定,还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去。
梁道安和陈汉生的对话,不仅替管锥解了围,还解开了管锥心头最大的一个疑问。武进的死因现在终于查清了。不用想也知道,当初武进洗清嫌疑,陈汉生心里肯定不服,想出了这么一个损招,企图拿到证据。没想到梁道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拆穿也算是默许。这次无意间透露出来,倒省了管锥许多事情。
陈汉生走了以后,管锥从里屋走了出来,梁道安语气一转:“你都听到了,这人腹有鳞甲、佛口蛇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先回去,你今天提的要求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安排一条出路。”
管锥:“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梁道安不解:“还有什么事吗?”
管锥:“这个陈汉生背后对我搞调查,我要去找他。”
梁道安劝道:“我刚才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你不要和他计较,大局要紧,年轻人不要为了争一子而坏了整盘棋。”
管锥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听到梁道安这么说,便就坡下驴。管锥回去的路上有些担心,陈汉生几乎在打明牌,好在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梁道安又有不能言明的隐忧,自己这才暂时获得了点儿喘息之机,不过按照陈汉生对武进的迫害来看,他应该不会仅凭梁道安一句话就收手,自己后面的麻烦还会有很多。
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时候杀了陈汉生肯定不行,太明显了。管锥有点儿后悔没有听罗大佐的早点儿动手,在他跟梁道安汇报之前干掉他,那样至少还有机会把锅扣在丑人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去之后,他去找了罗大佐。在裴万岁提供的房子里没找到罗大佐,找来找去,最后在街上看到了醉醺醺的罗大佐。刚一走近,酒味夹杂着臭味飘了过来。他这德行让管锥又想到相识之初。
把罗大佐扶到家里,扔到沙发上,管锥自己开了瓶饮料坐在旁边一边听他鬼话连篇,一边等他酒醒。
凌晨两点,罗大佐哼哼唧唧醒了过来,罗大佐看到管锥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接过管锥递过来的饮料,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囔着:“真是的,又喝多了。”
管锥拿他没办法:“你这么喝下去,哪天暴尸街头我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罗大佐把杯里的饮料一饮而尽,明显不过瘾,直接夺过饮料瓶,对着瓶子猛灌了一口,也不理会管锥刚才的话,直接问道:“你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不太好,陈汉生昨天跟梁道安汇报了。不过好在他没有拿到证据,梁道安现在又用得着我,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罗大佐放下瓶子,瞪着眼睛说:“这太危险了,我跟你说,陈汉生这个人肯定得死,越早越好,晚了咱俩都有危险。”
“你不怕跟我捆绑了?”
罗大佐用从未有过的语气,缓慢地说道:“唉,还提那个做什么,我那是恨铁不成钢,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你还往心里去。”
“就算你是恨铁不成钢吧。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梁志死了之后,丑人被梁道安怀疑。”
罗大佐插话:“这件事我知道啊。”
“那你知道梁道安为什么突然对丑人起了这么大的疑心吗?”管锥问。
“梁道安生性多疑,没了梁志,没人能牵制住丑人,所以他不敢让丑人坐稳接班人的位置。怎么了?有其他的发现?”
管锥点点头:“我前两天在梁氏听人说,这事陈汉生从中作梗了。”管锥把那天从叶介良那里听来的事情跟罗大佐复述了一遍。
“听上去不像是编造出来的。在排挤丑人这件事上,陈汉生满足了时机、动机、心机三个条件。梁道安这只老狐狸不一定会被陈汉生骗,但为了牵制丑人,顺水推舟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后面抓住武进的小辫子对丑人穷追猛打,更是暴露了他的野心。被这种人盯上,也是你的福分。”罗大佐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
管锥倒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了。”
“说来听听。”罗大佐眼里的管锥一直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他对这种生物想出来的办法一直怀有强烈的好奇,急切地想让对方说出来,以供自己嘲笑一番,为此不惜缩短自己的发言时间,只说了四个字。
“丑人还不知道陈汉生下了这么深的套,如果把这个盖子掀开,估计就不用咱们动手了。”
罗大佐预备好的嘲笑没有说出口,反而一脸凝重:“你现在的处境不能去开这个盖子,那会显得太刻意,梁道安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慈祥长者,你认识的梁道安和真正的梁道安差了十万八千里。”
管锥一挑眉毛:“有那么厉害?”
罗大佐:“我随便跟你说件事吧,你知道梁道安住的地方为什么叫老八寨吗?当年梁道安他们8个结拜兄弟,梁道安最小,排行老八,所以他住的地方就叫老八寨。这兄弟八人现在除了梁道安,只有老三和老五还活着,老三就是裴万岁,老五是现在南北联盟军的楚隆。”
“既然是结拜兄弟,那梁道安跟南北联盟军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
“从表面上看,南北联盟军在西南,梁道安在东北,陈培耀在西北。梁道安和陈培耀更近,所以不得已只好跟了陈培耀。但这里面其实还有旧事。”
“什么旧事?”
“当年这八兄弟的土地连在一起,一般没人敢动他们。梁道安在八兄弟中年龄最小,当时没有自己的地盘,是前面七个人每人让出一些土地给他,慢慢把他带上了道。没过几年,老六阿玉宛和梁道安因为地盘和骡马队过路费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还互相打了一阵子。老大刀罕当时想从中调和。因为当时大家一致认为是梁道安过于霸道,刀罕作为说客上门时说了梁道安几句。梁道安也没说什么,好吃好喝地招待,刀罕说的他都答应下来了,临走还派一辆当时非常稀有的吉普车送刀罕回去。哪知道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刀罕连人带车翻下了山,但那辆车的驾驶员却活了下来,对外说是跳车及时,但没过多久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刀罕死后,其他几个人都指责梁道安杀了刀罕,关系越闹越僵,后来大打出手。除了老三裴万岁之外,其他人都卷了进来。也可以说一直打到现在,只剩下梁道安和老五楚隆,他们可能还要打下去。裴万岁保持中立,也是从那之后,就放弃毒品生意了,开始做雇佣军的生意。楚隆丢了土地之后,韬光养晦,现在搞出了个南北联盟军。所以啊,梁道安和楚隆之间的恩恩怨怨积攒了这么多年,恐怕是很难再有合作了,梁道安算计了一辈子,自己人都被他算计了,最后转过身发现很可能是帮了陈培耀。梁道安甚至连自己儿子都没保住,想想也是可叹。”
罗大佐说的这些往事管锥之前毫不知情,金三角毒枭间的历史很难真实地用文字载明,官方资料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翔实,和罗大佐知道的事情比起来,那些资料是千疮百孔的。
管锥觉得这件事很棘手:“不知道梁志死那天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场?”
罗大佐摇摇头:“现场知情人就两个,陈汉生和丑人,你看梁道安会信他们俩之间的谁?哦,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刺杀梁志的那个杀手,但又不知道他是谁。”
管锥想了想:“不行,我明天要再去见见丑人。你去吗?”
罗大佐皱眉:“你不会真的想查梁志的死因吧?”
管锥:“查啊,怎么了?”
罗大佐:“听我的,不要碰这件事,梁志之死是金三角毒枭间的内斗,跟你的任务没有任何关系,你忽略即可,不要引火烧身。”
管锥摇头:“既然总有人要葬身火海,那我就给他煽煽风,添添柴。我总觉得梁志之死是扳倒陈汉生的突破口,而且是唯一的突破口。你不用再劝,我明天会再去找丑人,问问梁志死的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大佐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做,我也拦不住。正好上次说让我修车的那朋友,让我把他的车开去换把锁,我正想找个长途路线玩玩那辆车呢。”
管锥好奇:“什么车让你这么激动?”
“陆地巡洋舰。车其实没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换锁,我们明天先开一趟,回来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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