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我终于知道了!你说的对,古姨娘根本没有死在这个花园里,因为她死的时候这个花园根本没建成!”
“啊?”南迁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和三儿、还有青豆,我们第一次翻墙到丞相府外面去烤肉的时候,三儿跟我说过,丞相府在二十年前大修过一次,方位向南移,只遗留了一个废旧的花园。”
“怎么不早说!那地方在哪里?”南迁显得很兴奋。
月箸胡乱拍着头,“都怪我一时大意,只要翻过钟楼的院墙,树木和甬道后面就是了。”
南迁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亮了,“不如今天就这样,我得回去了,王府里还有个酒坛子呢,今天晚上我在去探一探究竟。”
月箸尽量让语调显得自然,装作不经意的问:“他——你有没有劝劝他。”
南迁烦躁的说:“他还没有从牛家村的打击中醒过来,现在方曌一死,他又开始消沉了。”
月箸望着南迁心中无限感激,由衷道:“南迁,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南迁脸一红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你、你最近客气的好奇怪,没事”月箸忽然对他这么客气反倒让他不适应了,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情愫。
月箸望着他轻笑,与南迁相处显然与书郎不同,南迁干净的衣服上散发着一种阳光的味道,他好像是一片晴朗的蓝天,宽广,温暖,你可以跟他撒娇,发脾气,在他身边可以无拘无束,月箸本身已经够复杂了,和他在一起让她丢弃了很多秘密,只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而与书郎在一起就不同了,她心疼他,他也能感受到来自她内心恐惧。她在书郎面前不自觉的渺小起来,书郎能永永远远的活在这个世上,而和他的生命相比,她的生命就好像是一道彩虹,即便是再绚烂瑰丽,也是转瞬即逝。
月箸又不由自主的想到玄青,那个霸道专横的王爷,他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身体上留下了各种印记。她恨他!讨厌他!不想见到他!可是,午夜梦回,在那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时空里,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即使是恨,也是一种想念,他不止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同时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和他在一起,她只是一个女人。
***
当月箸蹑手蹑脚的返回澜秋院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卓筠这几天一直肿着眼睛,月箸不知如何面对她,更是无从安慰,自从她和玄青的关系挑明以后,她和卓筠就陷入僵局,两个人都刻意的回避对方。
再有几个月卓筠就及笄了,到时候玄青迎娶卓筠,自己要何去何从?玄青会放过自己吗?月箸无时无刻不盘算着这些问题。
午后下起了蒙蒙细雨,月箸昨夜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儿在窗户底下打盹儿。她隐约觉得眼前一道绿光,一睁眼,自己竟然在袁氏的卧室,糟糕!又离魂了!
只见床边上坐着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袁氏纤瘦的胳膊从帐子里面伸出来,白的吓人。方霆坐在桌子边上,样子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尊夫人常年体虚,风寒侵骨,加上贵府上最近多事,老朽纵然是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恐怕也不敢保证尊夫人能完全康复啊。”
方霆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郎中施礼转身走了,方霆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也走了。离魂状态的月箸能透过帐子看到里面的情景,袁氏是清醒的,眼睛一直盯着方霆,直到他离去才轻轻的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沙沙沙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移动,月箸警惕的瞪着窗户,果不其然,绿色的藤蔓迅速的伸了进来直奔袁氏去。月箸从脖子上摘下南迁给她的黑乎乎的法器,转身在屋子里找古奶娘,如果是她控制着藤蔓,那么擒贼先擒王最好。
“古奶娘?你收手吧!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尘归尘土归土,你还是早些去投胎吧!”月箸焦急的等待着古姨娘的现身。
咳咳——
床上的袁氏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绿色的藤蔓正一圈一圈的缠着她的颈子。
一眨眼的工夫,古奶娘出现在床榻边上,她看起来比平时更骇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床上的袁氏,袁氏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月箸横在床榻边上,不让古奶娘接近。
“古奶娘,我知道她害死了你,可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今天就算是你杀了她,你上一世恩怨也早就随着身体的死亡而一了百了啊!”月箸不确定她能听自己的,甚至不确定她能听得到,面对着这个苦命的女人,她只是不忍心让自己手里的法器落下。
咳咳——
袁氏不住的咳嗽,怕是挺不住了,古奶娘脸上的表情如此癫狂,双手挥舞着伸向床里,月箸情急之下拦腰抱住她,谁想到她那么大力,两人一起滚到了床铺上,月箸拿着法器胡乱的砍着,她知道此时不动手就难有机会了,袁氏快断气,月箸把心一横,一伸手,将手里的铁圈套进了古姨娘的脖子上。
金色的光芒从乌黑的铁圈里并发出来,霎时间满室生辉,如果音符能用眼睛看得到的话,月箸相信此时此刻她看到了满屋子的梵音,并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她呆呆的放下手里的铁圈,觉得眼角都湿润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藤蔓不见了,古奶娘也消失了,床上的袁氏安详的闭着眼睛。
这是月箸第一次独立驱鬼,并且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做这件事情,她望着手中的黑铁圈,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二十多年的恩怨就在一瞬间完结了?古奶娘去哪里了?灵魂还能死去吗?带着各种各样的疑问,月箸醒了,这不是什么好的经历,虽然她救了一个人,但仍旧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南迁在一更天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澜秋院外,月箸离魂后郑重的将黑乎乎的铁圈交到了他的手里,脸上有些得意。
南迁背着大包,看起来好像要远行的样子,见她把铁圈还给自己有些纳闷,“怎么了?我已经备好了,正要去方府旧址呢,你?不会是古奶娘已经行动了吧!”
月箸脸上更得意了,“嘿,你猜怎么着,我一直以为驱鬼降妖是个技术活儿呢,不但要有天赋,最起码也得武功盖世吧,今天看来还真没那么复杂,只要手上有家伙就成了呗。”
南迁可不容人小看他,晃了晃手中的铁圈道:“剑士可不是好当的,就说这个法器吧,你可别小看了这个铁圈,它可是菩提祖师禅杖上拆下来的圣物,任何恶灵碰上她都会灰飞烟灭。”
“那这么说,古奶娘也飞灰湮灭了?不对啊,这铁圈也套在我的脖子上了,我为何没有灰飞烟灭啊?”
南迁白了她一眼,就在刚刚,他还觉得月箸一下子变聪明了,若是不做丫头也是个驱魔的好材料,“你有肉身啊,再说你的三魂还在躯壳里,只是七魄魂游了,根本不算是一个完整的鬼魂,而且你是抱着救人的目的,世间名门正派的所有法术、圣器都是引人向善,用来维护活着的人。”
月箸脱口而出,“那谁维护死人?古奶娘按理说也算是苦主,好端端的被人害死了,她找谁伸冤?这也不公平啊?”
南迁一愣,他还真被她问着了,想当初自己刚刚学艺,恰巧到了刚刚能明辨是非的年纪,某天的黄昏也是缠着师傅一遍又一遍的问这个问题,现在他不想说“世间自有公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她,只好反问:“那我问你?古奶娘有没有错?她生前也是袁氏的帮凶,不过她不死,没准将来会帮袁氏害更多的人。“
月箸点点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个世间哪里有绝对的好人呢,洪水猛兽抵不过内心的阴暗,一念之间可以成就很多事,却也能做很多错事。
“好了,别想了,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我还是得去方府旧址看一下,你回去睡觉吧。”南迁将说着将月箸的肉身推了回去。
与南迁道别后,月箸回去高高兴兴的爬上软塌,看来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也许是太过激动,她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睡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声,还夹杂着哭声,像是在争吵。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小姐”
“奶娘,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那个孩子,他是那么健康,那么可爱,他是我的,我希望他永远都属于我。”
“小姐,我把你从小带大,有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你着想,我怎么会透露半点风声呢,从今以后我远走高飞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你就饶了我吧?”
“我不能,奶娘就算为了我吧,现在就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吧。”
月箸猛然惊醒,披衣下床,推开房门,竟然是袁氏的房间。
沙沙沙
绿色的藤蔓不疾不徐的伸进屋里,在睡梦中的袁氏表情哀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噩梦里丝毫不觉得危险将至。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而已,下午她已经将古奶娘的魂魄打散了,她再也不能来取谁的性命了,月箸这样告诉自己,可看见那飞长的藤蔓,心里还是有些慌。
那些藤蔓爬到袁氏的脚腕,然后顺着人体的躯干向上爬,没一会儿的工夫将她捆了一个结实,月箸开始觉得事情严重了,难道是古奶娘卷土从来?她在周围找了一圈儿,根本没有古奶娘的影子,这时,袁氏开始痛苦的呻吟着,月箸急忙冲上去,手忙脚乱的拽那些藤蔓,可惜已经太晚了,就在袁氏张嘴呻吟之际,一根藤蔓从她的口里钻出来,紧接着她的鼻子,耳朵,眼睛等通通的长出来细小的藤蔓来。
袁氏挣扎着尖叫着,可似乎月箸的尖叫声音更大一些,一着急,她睁开眼,醒了。
错了!错了!一定是哪个环节错了,要杀袁氏是另有其人,也许跟古奶娘无关。月箸着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月箸想去袁氏的院子,又怕让别人知道自己明白个中的隐情,急的她在院子里直跺脚,过了很久南迁才出现。
“你可算来了!错了!错了!杀袁氏的另有其人。“
南迁灰头土脸看起来很狼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手中的东西。
“呃?那是什么?”
“这是一种变异萱草的根,属于母亲和孩子的花。井里的枯骨一个是古奶娘的,另一个是婴儿的,那婴儿怨气太重,借着天地日月的灵气幻化成这种花。”
“南迁,我看见了,藤蔓来寻仇,我想袁氏现在是凶多吉少了。”
南迁盯着自己手中的根叹气,“看来晚了一步,这根茎如此肥厚,怕是已经得手了。只是我不明白,凭借藤蔓的力量就能杀死袁氏,为什么古奶娘依旧留在世间不走呢?”
月箸心中狂跳,古奶娘眼中的那一抹酸楚仍然留在她心中。
“南迁,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一切源于母爱,婴儿遭到遗弃寻仇是因为母爱,古奶娘留在世上也是因为母爱,因为她知道萱草早晚会害袁氏,所以站在枯井前面一直守候,我先入为主,以为是她在操纵藤蔓,其实她是在监视藤蔓。”
南迁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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