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权者的史官都会说:“京城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当今圣上是至今最伟大的皇帝。”好吧,至少蔺史官天天上朝都这么说。
可当书郎站在月色下,审视着这个象征着皇权的宫殿时,他疑惑了。经历了太多的朝代,他很难搞清楚,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和最伟大的皇帝到底是哪一个。
他用手指戳了戳宫墙,嗯,对于人类来讲还算结实吧。他依稀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一大群工匠上山,在山上挖了很多土,结果害他东躲西藏没有地方絮窝。
不过,听挖土的工匠们说,这些土运到城里后要放到笼屉上蒸,蒸好拿出来晾干,然后浇上糯米水,然后再晾干后才能筑城墙。这种城墙过上个一百年,墙身的就会变成青色,工匠们说,这种城墙能屹立千年不倒。
书郎当时还小,心想:这住在城墙里的人得犯了多大的罪啊,要用这么结实的城墙围起来防止他逃跑。他听工匠们说,住在城墙里面的那个人叫“万岁”,千年的城墙锁着一个“万岁”。
后来书郎知道了,叫“万岁”的人不一定会万岁,事实上会比正常人还短命,有一段时间,他专门跑到青色的城墙里观察这个万岁,因为他听到茶馆里的说书人说,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就是成为万岁。他想做人,他想要做个男人,所以他想学学这个“万岁”。
当然,后来他发现,这个万岁不但吃的很少,还常常哀声叹气,偶尔找些女人躲在帘子里做些他看不见的事情,可过后还是唉声叹气。由此他知道,宫墙里关着另一个人重要的人,叫“千岁”——一个不快乐的女人。
现在,书郎知道这个“千岁”同样也是天下女人的向往。最起码他的恩人方卓筠就想做个“千岁”。
人类很麻烦,白天做白日梦,晚上做噩梦,如果一个美梦持续做十天,他们就会相信美梦成真,书郎觉得这一点很方便,因为他让万岁十天做了同一个美梦,那样卓筠的美梦就可以成真
青色的宫墙里,万岁伏在案头上打盹,桌案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掌灯的太监将蜡烛换了一个又一个,万岁睡的很香甜。
一阵风自空旷的宫院吹过,吹倒了堆成小山的奏折,万岁一惊,醒了。梦里的美人不复存在,万岁轻笑,原来是黄粱一梦。
太监吓得哆里哆嗦的收拾奏折,皇帝看着这些奏折难受了,这些是让他立后的奏折,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全是自荐推荐,也不管那些小姐模样能不能看,年纪够不够。其实他根本不着急,他有很多的女人,每晚上换一个的话,也足够换到他死的那一天。
“皇上”
“嗯”
“老奴有事谏。”
“许了。”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后,况且皇后都去世两年多了——”
皇帝烦躁的挥了挥手,“孤不是亲口在皇后的墓前发誓,三年不立后吗,况且这三年全国女子都要为她服丧,孤如何立后。”他虽然口上这么说,可心里在想,若是能娶到梦里的那个女子,也算是美梦成真了。
“老奴知道皇上的苦心,可是您看这些奏章,那些大臣心里都在盘算着攀您这门亲戚呢。”
皇上轻叹,他何尝不知呢,虽然天下都是他的,可他这么大的年纪,娶什么人做老婆从来都不是他说得算。
“老奴早就听说,京城里有个道士曾经为方丞相的女儿看过相,说她是天命皇后。”
皇帝再次挥手的打断他的话,“这个方霆还真是有心机,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我若是娶了他的女儿,那不是逼着蔺史官一党造反吗,孤可不信那江湖术士一套。”
“圣上,还有一件事情,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切谣言始于“我听说”,这当讲不当讲的话其实就是个引子,该讲的还是要讲,圣上瞟了他一眼,“孤准了。”
“京城里有个道士叫槙阳子,贵族们口口相传,说他法力高强,那方霆的女儿与秦王玄青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若是此女真是传说中的“帝女花”那——”
“退下!”
“是”老太监脸上诚惶诚恐,倒退着出去了,可是他心中窃喜,他知道他的任务完成了。
****
袁氏死的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月箸以为别人会看到一个满身藤蔓的尸体,可事实上没有,当她陪着卓筠去告别的时候,袁氏安详的躺在那,好像睡着了一样。
卓筠并没有哭的太离谱,适当得体的悲伤让月箸怀疑,她压根就没有把袁氏当过亲娘。
方霆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甚至连棺材都准备好了,二夫人免不了要做个戏,哭个稀里哗啦一下,整个丞相府因为袁氏的死亡而再次鸡犬不宁。
像袁氏这种诰命夫人也是有俸禄和职称的,死后要上报,她的位置自然是由二夫人顶替,圣上免不了要再送一块贞节牌坊给袁氏,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丞相府继续着悲痛的闹剧。
卓筠作为长女要做好多功课,月箸自然要忙前忙后帮她挡下好多事情,结果她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这会儿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喂,醒醒。”
月箸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急忙睁开眼。
书郎的眼眸像如水的月光一样透明。
“书郎!”月箸奔过去,书郎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谁都没说话,两个人都聆听彼此不同的心跳声。
良久
“疼!疼!疼!”
月箸哭够以后,死命的抓着书郎的耳朵。
“你竟然不告而别,竟然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了,你说说,你干什么去了你!”月箸气坏了,手上一较劲,疼的书郎眼泪都出来了。
书郎感受到月箸心中暖暖的,却不知道她为什么气。
“你根本没生气嘛,干什么抓我耳朵?再说我此去是办大事去了。”
月箸好奇了,他能有什么大事呢?
“你独自去找槙阳子了?”
书郎摇摇头,“我去报恩了。”书郎将腿放下,轻轻的推月箸躺在自己的腿上。
“估计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找人了,我知道他想美梦成真。”
“嗯?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回事?”月箸不解的问,隐约觉得要出大事,因为书郎的心跳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加快了许多,并且胸中有一种奇怪的情愫在流动,月箸能感觉得到,却辨别不出来那情愫是什么。
“我让皇帝连续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卓筠,人类不是都想美梦成真吗?皇帝想要美人,卓筠想当皇后,若是皇帝娶了卓筠,那他们俩人的美梦都能成真了,由此一来,我就报恩了。”
月箸腾地一下坐起来,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彻底的傻了。
“怎么了,月箸?”书郎天真的望着月箸,眼眸清澈如水。
“你、你、你闯祸了,谁让你做主去干涉卓筠的命运?谁跟你说她想做皇后啦!”
南迁被月箸莫名一吼有些委屈,“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卓筠想做皇后,天下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啊?”
月箸觉得有一根刺哽在喉咙里,半天喘不过气来,难怪书郎临走时问她卓筠的事,这下看来是自己闯祸了,书郎是个很直接的人,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如今真是后悔不该口无遮拦。
月箸抓着书郎的肩膀使劲摇晃着,“你听着,不管怎么样,用什么方法,你都得给我让什么皇帝佬忘记这回事,卓筠是想做皇后,但是——唉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她有喜欢的人,她只想嫁给自己的喜欢的人,你别跟着瞎操心了!”
书郎不解道:“那她不想当皇后了?”
月箸白了书郎一眼,“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是误会,全都搞错了。”月箸想说卓筠希望嫁给玄青,她又怕书郎执着的搞玄青去做皇帝,那就真是天下乱套了。
书郎有些为难:“让皇帝忘记,这恐怕不能了,梦在他的脑子里形成印记,他会一直记得卓筠,不过,茫茫人海,要看能不能找到卓筠了。”
月箸一拍大腿:“那完了,皇帝还有能办不成的事情吗?”
谁知书郎一脸淡定道:“据我所知,皇帝要想做什么,十有**做不成,每次皇帝要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一群人阻挡。”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让皇帝找到她。”
书郎轻轻抚着月箸的头发,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亲昵的动作,“我在外面每时每刻都挂念你呢。”
月箸低着头手足无措。依照常理这是情话不假,可是从书郎口里毫无悬念的说出来竟然有些怪异,问题在于,书郎是否把这当成情话。
月箸望着书郎这副认真的模样,她竟然回忆起自己有没有也想他,发现自他走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结果是她没有机会想他。
“书郎,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呢,还有一件事是,我耳朵聋了。”
月箸将期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跟书郎说了一遍,只是将自己和玄青发生的事情决口不提。
也许是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书郎对死亡没有像南迁那么唏嘘感叹,他唯一关心的只是月箸的耳朵,一伸手,他将月箸搂在怀里。
月箸觉得书郎的心跳有些加速,可对于人类来说也是缓慢的,他血红色的瞳仁在她的眼里渐渐放大,那两片柔软略带着凉气的唇靠了过来。
一切都是不同的,没有玄青那般强取豪夺的霸道,只有轻轻柔柔的辗转反侧,月箸甚至偷偷的睁开眼睛,书郎那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煽动着,他的脸庞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完美无暇的,月箸沉醉了,她悄悄的将手指伸进了他的头发里,指尖感受着丝滑。
书郎忘记自己的目的了,他渐渐气息不匀,手上的力道也开始加重,月箸的心跳影响着他,他心里渴望着,觉得这些都不够,他还想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紧紧的搂着月箸,越搂越紧,直到她开始挣扎。
“呜呜,书郎,你弄疼我了。”月箸挣扎着,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躺在那棵熟悉的树下,书郎以绝对占有的姿势抱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有点害怕。
书郎被自己举动吓坏了,是那种感觉!他永远都记得!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野兽时代,目的单一,进攻、索取、肆意,他有些迷惑的闭上双眼,他不该那么对她的。
“你怎么了?书郎。”月箸见他这样有点担心。
他不答她,只是盘膝坐好开始吐纳,月箸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醒过来。
“刚刚我弄疼你了吧?“
月箸揉了揉快碎了的胳膊委屈的点点头。
“过来,我给你疗伤吧,以后不会这样了。”
书郎将脸凑过去,他开始轻轻啄着月箸的唇瓣,这是他在皇宫里学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月箸这样做,就好像他不懂为什么宫里的太监要对“万岁”的女人那样做一样。
好一个缠绵悱恻的长吻,月箸吐出书郎内丹的同时也醒了,天已经亮了,月箸伸了一个懒腰,真舒服啊!不过,不得不提的是,院子里的鸟叫声真好听啊。
为了不让人生疑,月箸还是继续装聋作哑,做个聋子很容易,可是装个聋子就难多了,不过这么做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卓筠每天的自言自语她都听到了。
比如说现在,连婆子们传小道消息她都听到了,谁会避讳一个聋子啊。
“喂,你听没听说,二夫人要把青豆赶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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