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这对母子一唱一和,气早消了,他见胤禩半个字都没提到于成龙,心中暗自点点头,松开了眉头,板着脸道:“行啦!装什么装,还不给我躺下!”言罢示意太医去给八阿哥重新处理伤口。
惠妃在一旁怪嗔道:“你呀,可不是不孝怎的?看把你皇阿玛急的。下次万不可如此轻率大意了!”
胤禩连忙笑着顺坡下驴,借着太医处理伤口的机会,又说了一番插科打诨的话,气氛渐渐缓和起来。
康熙见胤禩没事了,转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胤禛道:“你两人住得进,待会儿你送你弟弟回府去。”
胤禛自然领命,而胤禩也在一边笑着说些‘劳烦四哥了’一类的场面话自是不提。
惠妃送走了康熙,回过身来张罗着让丫头们去内库里去些人参鹿茸什么的给胤禩带回去。
胤禩趁着空当儿偏头望向良贵人的方向,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来,微微摇了摇头。
良贵人知道那是胤禩让自己不要担心,只是眼下人多嘴杂,不能亲口告诉自己而已。儿子如此贴心,良贵人心中一甜,也微微笑了一下,眼角的愁容也悉数散去,连面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起来。
一旁胤禛本是安静的等着太医处理好弟弟伤口,便与他一同出宫去,见他突然朝角落中一笑,忍不住也忘了过去,待看清那与他对望的人是谁之后,心中突然一时五味掺杂。
胤禩一回头也看见了胤禛脸上瞬间僵硬起来的表情,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他自己与德妃之间眼下已经有些生硬的母子关系,不过他眼下与四阿哥的交情还没到能够彼此宽慰的地步,于是,胤禩状似不经意地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惠妃甚会做人,见良贵人拘着不敢上前来,便笑着拉了她的手上前道:“妹妹也是个实心的,孩子都受伤了,还驹着这些礼数作甚,还不快去看看孩子——”
良贵人十分感激她,粉唇翕动,低低道了声谢,便上前来到胤禩塌前,等他看仔细了儿子腿上的伤,眼眶即可又红了。胤禩笑着哄了她两句,便又破泣而笑,眼里即使欣慰又是担忧。
胤禛是成年阿哥,不方便在年轻母妃的宫殿里久呆,但康熙又说了让他送弟弟回府,一时不知是不是该出去候着,胤禩见他脸上尴尬,笑着对惠妃道:“今日本是来给额娘请安的,谁知倒是让额娘担惊受怕了,早知道就不来了。”康熙走了,他与惠妃说话也随便了几分,透着些亲昵来。
惠妃似乎对养子如此亲近很受用,笑着戳戳胤禩脑门儿,道:“要是你在别处昏倒了,可不把你两个额娘急死!你可得乖乖得把身子调养好才行呢。”
胤禩笑:“有额娘赏的人参鹿茸吃着,怎会好不快?”
惠妃用丝绢掩了嘴,笑,转脸看着良贵人道:“你瞧瞧,感情小八这是惦记上了本宫的小库房呢……”
一时气氛轻松起来,众人也笑起来,只有胤禛笑得有些发苦。正在这时太医终于处理了伤口,开好了药方,胤禩便趁机告辞。惠妃也只四阿哥在此也不便久留,便嘱咐了几句,遣了小太监送两位阿哥出去。
……
胤禩回府之后,又遣了高明去给于成龙报假,多休养了一日才去河滩,因为伤口不能沾水的关系,胤禩得了免死金牌,抱着治河的各种文书在岸边啃着,终于不用跟着于成龙下河摸鱼去了。
不过,诡异的是,自从胤禩腿伤不能下河之后,于成龙似乎也少了许多下水的作业,其中缘由,大概该知道的人都心知肚明。
胤禩学习之余,闲得无聊,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一遍,越发相信老爷子早已知晓了他与于成龙之间的细枝末节,幸好他那日养心殿应对之际,没想过要给于成龙添堵,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这样说起来,给于成龙的赏赐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果然,没过两日,康熙便借着巡河的机会,将于成龙大力称赞了一番,夸他办事得力勤勉,大手一挥,赏——
胤禩这边没有明夸,却有暗赏,看着抬进府里的各种锦缎补品,胤禩伸出纤长的手指摸摸下巴,“恩……”这算是互利互惠么。
受伤事件过后,于成龙对胤禩态度好了许多,不再刻意让他吃苦,转而更加用心的教导他治河之要。胤禩了然,这算是入了这老倔牛的眼了,自然也更下了些心思。
七月的时候,历时四个月的浑河工事基本完工,比之三月之时,康熙要求的六个月几乎提前了两个月完工,龙心大悦。
于成龙亲自上疏,奏霸州等处挑浚新河告成,上疏中说新河从良乡张家庄至方小说安郎神河,长二百里,两岸筑堤,束水出三角淀,在直沽入海,现已完工。从今以后,只要委派专人妥善管理,及时修缮,在大旱之年出去淤沙,朝廷便可高枕无忧,百姓们也从此不必再受水患之苦。
于成龙在上疏中恳请皇上为新河赐名,康熙龙颜大悦,大笔一挥,将着九百年来不服管教的无定河赐名永定河。此后,浑河更名,‘无定’变‘永定’,下游百姓再不用受家园被毁,无家可归之苦。
至于于成龙在奏折上的其他请求,如委任专门官吏等,皆被采纳,康熙设永定河河兵三千名,并且同时下诏,从此治河“效仿永定河之法”。
一时于成龙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清,风头一时无两,百姓纷纷称其为父母官,在家供奉长生牌位。
九月的时候,康熙又下了一道诏书,良贵人温良贤淑,着即升为良嫔。似乎一切都按着历史原有的轨迹在往前滚动着,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胤禩这次办差得力,本想捡个好日子为毓秀说说情,将她接回府来,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良贵人便升了嫔,这下他反而不敢再提出来了,怕老爷子觉得他恃宠而骄。
——只能再往后拖延。
那日胤禛送了胤禩回府之后,胤禩虽下意识想着敬而远之,但毕竟受人恩惠,何况也知道若是能自此改善两人关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这个四哥是个冷心冷面不爱搭理人的,那么自己自然要积极些,于是两家便多走动了些,不过也仅此而已。
老九和老十在胤禩忙于河工这段时间,早憋的不行,一听说胤禩这边忙完了,就吵着要出宫去他府上喝酒吃热锅。胤禩抬头看看九月毒辣辣的太阳,有些无语,这群弟弟们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过正逢良贵人升位,也算是大喜事一桩,胤禩整个人好几天都笑眯眯的,因此不管是什么要求都答应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胤禩说干脆就这两天吧。老九老十欢呼跑去缠老爷子放他们出宫去,胤禩摸摸下巴,寻思着干脆把四哥和十三也叫上,反正住的近么……就是不知道这个四哥赏脸不。
出乎意料的是,胤禛答应的十分爽快,当日也毫无意外的将十三阿哥胤祥一同带了来。本来是宾主尽欢的事儿,但胤禩却清楚的注意到老九老十在看到胤祥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很微妙,胤禩摸下巴。
趁着厨房准备的功夫,兄弟几个在胤禩的院子里疯来疯去,除了两个大的,其他的都是未成年的小阿哥,平日里被拘在紫禁城里闷都快闷死了,如今一出来,还不撒开了蹄子乱跑。
胤禩看看时间尚早,提议去街市上走走,这个提议深深赢得了几个小阿哥的拥护,就连那个闷不吭声有些羞涩、从刚才开始就跟在胤禛身后的小十三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
胤禩看着觉得有趣,如此害羞怎么和日后的‘拼命十三郎’差这么远。
几人出了府去,在街上闲逛,自然是老四小十三一路,剩下的一伙儿。看着两队人马拉开了距离,胤禩挑挑眉毛,斜眼看着小九小十,道:“说吧,你们又干了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胤禩嘴角一勾,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人笑,那两人顿觉毛骨悚然,连忙交代:“真没什么,只是那天无聊,想去扯小十三的头发,他不肯……就……”
饶是经验丰富如胤禩一般也有些张口结舌,恩,这俩小霸王怎么会做这等没档次的事儿来?果真是无聊到死么,余光瞧见那俩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胤禩扶额:“一次都说了吧……还有什么?”
小十老实一些,平素对这个八哥也颇信服,低头道:“恩……都是小九啦,说小十三不受教,害他被他额娘念了两天,所以……所以……”
胤禩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所以又怎么了?”
不理会死死掐着自己胳膊的老九,老十一横心闭眼道:“所以九哥让我把小十三养的狮子狗抓出来当着他的面割了它的尾巴又把它屁股上的毛都剃光!”
“……—口—?!”胤禩顿觉呼吸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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