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爬树的本领可不容小觑,刚刚还在树下摩拳擦掌,眨眼功夫就已经窜到树顶了,摘下两个大大的果子就兴奋地大叫,高兴地挥舞着手臂,苏瑜冰担心不已,无奈地摇摇头。有时他编了个花环戴在苏瑜冰的头上,看见苏瑜冰笑了他就高兴地围着他打转,上蹿下跳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这哪像快四十的人啊,完全是一个小孩子啊。
男子喜欢静静坐在苏瑜冰旁边看她认真辨认草药,一旦苏瑜冰有了重大发现他好像比当事人还开心,做起事来也有劲多了,时不时地摘一些花儿给她。
在山洞里住了几日之后,略感好转的苏瑜冰坚持要回家看看,想起那晚的中毒事件她就害怕,担心家里人的安危。男子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决心未加阻拦,苏瑜冰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失落,她仔细看看山洞的环境和外面如笼盖一样的树林,又回头看看这个瘦弱的、带有童真的男子。
“你跟我一起走吧。”只有这么做她才觉得能真正放心。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轻轻地摇摇头。
“你一个在这里怎么生活,以后生病了也没人照顾,跟我一起,我一定会照顾你的。”这是终生的承诺,苏瑜冰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做这样的承诺。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苏瑜冰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
“放心,出去以后我让我爹帮你治疗,你肯定能说话的,即使治不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当你嘴巴。”
手掌中感到传递过来的力量,男子眼中的亮光增强了,对上她的眼坚定地点点头。
苏瑜冰带上了这几日她发现的一些名贵的药材,还有就是这几天都在服用的夹竹桃与野ju花、艾厥、半边莲、豨莶草,自己的生命竟然能与这些药和平相处,她很感兴趣,打算带回去跟父亲好好研究。
“恩叔。”苏瑜冰觉得叫恩公显得太庄重了,所以改口叫他恩叔,恩叔并不反对。
这片树林实在太大,两人并不知道该如何走出树林,恩叔使劲想着自己上次背苏瑜冰回来的路,可是这段记忆好像太久了他实在想不太起来,只能凭多年在树林中生活的经验向前走。
走一段又绕回来,然后又重新走一段再绕回来一些,如此反复,两人整整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走出了树林。看着外面环绕着的大山苏瑜冰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以前跟父亲一起上山采药,爬过眼前的好几座山。
想早点到家的苏瑜冰脚下变得轻多了,走得快了很多,恩叔只能加快步伐紧紧跟着,因身体不方便而显得格外吃力。
走了一段路后苏瑜冰才意识到恩叔没跟在后面了,回头发现他落下已经很远了。
“恩叔,对不起,我只顾自己,害你辛苦了。”
满头大汗的恩叔笑着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恩叔,前面有茶棚,我们坐着歇歇脚吧,走了那么久确实应该累了。”她不忍心看恩叔因劳累而微微涨红的脸。
茶棚里三三两两已经坐着好些人了,两人自己找了一间空桌子坐下,马上有人来上茶了。
“听说湘老太妃得了重病,宫里的太医去了好几拨都没诊断出是什么病。”前面说话的人故意压低嗓子,倒让苏瑜冰听得更仔细了。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啊!那敢情湘老太妃阳寿将近了。”
“我想也是,为此湘郡王差点把那些太医全都杀了。”
“素闻湘郡王对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祖母相当孝顺,湘老太妃生病他肯定比任何人都着急。”
“可不是,现在太医们治不了,他就贴出告示,重金寻找天下名医。”
在场听到的人莫不点点头,确实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你们说,谁会有本事治得了湘老太妃的病呢?”这个话题马上引起周围人的兴趣,又有一个人插嘴了。
苏瑜冰竖起耳朵,想听听天下还有哪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名医,可是很久也没有人表态,大家都皱着眉头。
“我看是没人会去揭告示了,你们看啊,医术如此高明的曹太医都没办法,我想天下没人有更好的本事。”
“是啊,曹太医是苏华史神医的真传弟子,当今没有人能超过他。”
苏华史的真传弟子?苏瑜冰乍听愣了一下,手中的茶杯悬在了半空中。
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他有个当太医的徒弟啊,回去后得好好问问父亲,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没有告诉自己。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看着他们沮丧的样子苏瑜冰越感奇怪。
“如果苏神医还在,那湘老太妃的病肯定没问题。”
啪!手中的茶杯掉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这个面色惨白的姑娘,心想这姑娘难道也得了什么重病。
难道是那天晚上爹也中毒了,不,不会的,爹的医术这么高明,没有什么毒能难得到他的。他们肯定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们说的是华庐医馆的苏神医?”苏瑜冰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们,此时的心已经狂跳不止了。
“对,就是他,小姑娘,你没事吧?”看虚弱的她脸色惨白如纸大家肯定这个小姑娘病的不轻,猜想是专门找神医治病的。
“你也别担心,京城里名医还是很多的,你的病肯定没问题的。”
别人讲了什么苏瑜冰已经听不进去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城门走去,恩叔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两尊石狮子威武地卧在门前,如铜铃大的眼睛威严地盯着过往的行人;朱红色的大门有些斑驳了;两盏灯笼不再红得那样灿烂了,垂下的穗子变得苍白。
苏瑜冰强忍住内心的紧张和恐惧上前敲大门,许久也没有人出来开门,她又用力地敲了几下,终于听到“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头发斑白、穿着淡蓝色上衣的老人从门后面出来了。
“你们找谁啊?”
“鲁伯?”眼前的这个老人比记忆中的鲁伯苍老了许多,但苏瑜冰敢肯定他就是那个爱给他买冰糖葫芦的鲁伯。
鲁伯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姑娘,脸上的表情从奇怪转变为惊讶。
“冰小姐!”鲁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不放心的再看看她,“你是人还是鬼啊?”
苏瑜冰一愣而后笑了。
“鲁伯,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啊。”
也不等鲁伯的回答她跨进了大门,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看见她的父母,用自己的眼睛去证明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
鲁伯和恩叔小跑地跟在她后面。
焦急地打开父母的房间,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灰尘从上面洒落下来,满目的灰暗、苍白让苏瑜冰的心沉了下来,难道父母真的不在了?
“你真的是冰小姐?”显然鲁伯还是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已经失踪了二十年的苏瑜冰。
“鲁伯,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啊?我爹娘呢,他们去哪里了?”
“老爷和夫人已经没了。”
鲁伯的声音很低很低,但苏瑜冰还是听得真切,那一刻她的心向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依靠,在风中打转片刻后马上跌落在地,摔得她好疼好疼。
“他们都是中毒死的吗?”苏瑜冰想起了那晚,她相信肯定是有仇人对她全家下手了。
“不是的,你失踪后,夫人因为思念你郁郁寡欢,终成疾,然后就撒手人寰了,而老爷是因为上山采药不小心跌落悬崖而……”鲁伯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看着满脸泪水的苏瑜冰有些心疼。
“冰小姐,这二十年你去哪里了啊?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老爷和夫人现在也一定好好地活着的。”
二十年!自己离开这个家已经竟然已经有二十年了,难怪庭院里的数都已经高得越过高强,难怪爹用来晒草药的架子已经如此破旧了,难怪刻在石头上的字变得模糊了。
这个家中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房间,还跟当年自己离开时一个样子,就连因自己疼痛难耐打翻的杯子也照样躺在桌子上。
审视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抚mo着曾经碰触的东西,就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当眼睛扫过桌上的那面铜镜时,她怔住了。
还是二十年前的那张脸,虽然此时苍白如纸,但还是那样的年轻、柔嫩、平滑,这不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应该有的脸。
坐在镜子前苏瑜冰端详着那张年轻的脸,不时地抚mo脸颊,感受到它的真实。
过了二十年为什么自己一点儿改变也没有?
想想这二十年的时光对自己来说仅仅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她觉得可笑,从十八岁马上过渡到三十八岁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手心的黑团她冷冷一笑,那是一种释怀,一种满足的笑容。想着自己不久就能与父母团聚,苏瑜冰感到了轻松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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