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即死,魂魄不散,因思念着众美人,不舍远离,在外游荡数天,复又回到后宫,却见萧后引着众嫔妃美人,正与化及饮酒作乐。那化及行武出身,力大身强,对这班红粉佳人,虎视已久。王桂枝等人,一来畏惧化及淫威,二者惜青春年少,个个曲从。是夜,萧后献媚,呈上四象春,化及淫性大增,一夜将十六院夫人及众美人尽数宣遍。众人一如炀帝在世一般,床弟之间,百般的奉承欢笑。
炀帝到此时,方想起人间时光,恩爱富贵,皆如春梦,不由长叹一声,一时游魂惊走。走了多个时辰,炀帝细看行程,似是酆都路经,暗想:“我本是真龙天子,奉天承运,岂有入地狱之理。还是往上天走一遭,讨个结果,寻个安身之所。”想到此,忙将身子飘在半空,愈升愈高,一时来到九霄云天南天门外。
炀帝远远看见天门,心中大喜,急上前叩门,见门开了,出来个黑红脸膛神将,也知是天王,即躬身上前行礼道:“有劳天王传话,说有杨广求见玉帝。”天王道:“来者莫非是隋二世杨广?我知也。你即已身亡,当往酆都投身,何故来此?”炀帝见问,就道:“天王,姑且不论成败是非。我乃真龙天子,奉天承运去往人间,人世完结,自当是回上天复命,自古如此。”天王见他如此说,也觉有理,即传话进去。
杨广等在天门外,一时望望,一时想想,心神不安,只等得望眼欲穿。过了好些阵子,才见一白发老者迎出来,看时却认得是老君到了,忙上前施礼。老君上前一把扯住道:“人君,莫要如此。”炀帝道:“老君,玉帝差我何往,那处仙府听用?”老君叹道:“只怕天上与你无缘了。”炀帝闻说,心中大急,忙问缘由。老君道:“人君放纵无度,淫色染地,肉欲熏天,一身混浊腐烂之气,已难踏青云。玉帝玉音已出,怕是难改了。”炀帝道:“即便如此,也是天庭造化,命运使然。”老君道:“天庭素洁,少有此类,畏人君也将天庭污浊了。”
炀帝闻言,掩面大哭,继而捶胸顿足,不能自己。老君劝道:“人君,纵是有错,总是上天所使,岂会丢下不管?玉帝已有安排,可随我来。”炀帝只得点头应下。老君当下卷起一阵香风,将杨广的魂魄罩定,直下到阴曹地府中去了。
地藏王菩萨见老君仙驾东来,约共十大阎王,齐迎出地府。老君指炀帝道:“此乃金龙下世,怎奈与仙阁无缘,烦劳众位与他行个方便,找一处所在与他安身。”地藏王菩萨即同众王商议,知他曾是个人间君王,不好怠慢。内有十王之首阎罗王如此这般说了,众人同意,急忙下令,着土司阴官在阴王城择扯一处,拨下土木砖石工匠,连夜修建了一座隋宫。
待工程完毕,阎罗王引着老君与炀帝同去观看。炀帝见规模不大,里外二层,四、五间房,门外两棵垂柳。阎罗王道:“老君,地府偏僻,人力皆乏,建的不甚称心,还望老君周旋。”老君谓炀帝道:“还满意否?”炀帝还能再言其他,只得含首称谢。阎罗王又拨了两个小鬼,把住门首伺候。老君见一切安排妥当,临行前,又私谓炀帝道:“人君与贫道有些缘法,贫道有仙丹一颗,可化百毒,疗筋骨,助人君聚精补气,再造肉身。”说了,取出一枚九转还金丹植入炀帝胸中。炀帝称谢。老君这才辞了地府,回归九阳。却不料,正因为老君的这一颗九转还金丹,以后为人所用,在二十一世纪的人间竟惹下无穷的祸根来。
单说这阴界,自开天辟地一来,执法一向森严无私,有罪者不能还其生,行善者得偿所为,虽经数次劫难,却大都无恙。自唐以来,承平日久,纲纪就有些涣散,法度就有些不严,又加之魂魄增多,便渐渐带来了人间的许多风气。大小衙门星罗棋步,大小官员来往穿梭,列若星宿。各衙门门口大笔提写着门匾,门内挤满冗员,个个衣饰不凡,言谈不俗。一但人间改朝换代,就竟相跟着变化,从衣衫到言谈,莫不微妙微肖。男鬼们追名求位,衣冠楚楚,厮混于官场;女鬼们则描眉勾唇,衣着潮流,行走于大街之上。若非一片阴森昏暗,俨然大有一派人间景象。
此种景象又不知过了几世几载,那坠入阴间的鬼又如何耐得住此处的苦处,都广使起手段来。能使钱的使钱,能用权的用权,没有这些本事的,就攀亲戚,拉关系,拜把子,想着到人间重温一番旧梦,享受那荣华富贵,美食佳人。因此,自古及今,历朝历代都有鬼怪横出,搅乱人间,不知惹出多少悲欢离合事来。
却说有一个鬼,本姓钱,名由基,隋朝人,原住山东兖州府,其父钱保和。钱家祖上三代都以贩卖私盐为生,积下了殷实丰厚的家产,在兖州府也颇有些名气。传到钱保和手里,遂改作丝绸生意,因经营有道,越见富贵气象。钱保和原配夫人只生得一女,后续娶一妾,又生两女。钱保和年近五十,未得一子,不由心急,经媒婆介绍,又娶了前街尤妈的二姐进门。尤二姐自进门,三月却不见有喜。钱保和心忧重重,经人点拨,就择个黄道吉日,带着尤二姐往泰山玉皇庙求子。拜过神,烧过香,晚上宿在山顶,回来果就有了身孕,十月生下一子。
钱保乐老来得子,见小公子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园,愈加百般疼爱。请了先生看八字,起名子。那先生十分了解钱保和的心事,言道:“员外万事皆顺,只一事遗憾,可喜小公子生有贵相。起名由基,将来挽弓上马,挣得祖上一门俱荣。”那钱保和虽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交不完的远朋近友,只是入不了名绅之列,正是块心病,闻言大喜,重谢了先生。
钱由基五岁那年,钱保和就在祖宗牌前起誓,定要让儿子成就个功名,将来光宗耀祖。第二天,就决定多费些银子,多请几个有名气的先生,教钱由基读书识字,待到成人,也好进京赴试,求的榜上有名,身成家耀。时间过的很快,家中先后请了八位老师,都教的十分卖力。
到了十岁上,钱由基读书虽不用功,也能背个古训,对几个对子,写几行小诗。钱保和见了,逢人就夸,甚是得意。钱由基有天又对父母道:“如今天下虽然太平,然主上无道,久后必乱,我有意弃文从武,从军挂帅,流芳百世。”钱保和见小小年纪有此志向,又大喜,将后边花园铲平,请了几个花拳绣腿的师傅,每天传授武艺。
钱由基自从习武,遂将读书当成小道,再不放在心上。闲来无事,来往各处,交了一班子酒肉朋友,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舞枪弄棒,寻事闹乱子。钱由基人虽小,出手甚是大方,每每学着诸葛孔明的模样,对自已兄弟道:“我便是转世的孟尝,再世的霸王。”那天不惹出三、五样事来不能算罢,若大的兖州府都知道他两、三样事。
这兖州府里还有一个人,此人复姓宇文,名庆,生得也有几分人材,时年不过三十出头。宇文庆本来也是书香门弟出身,后来家道败落,自持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自认风流倜傥世无双。祖上虽留有几亩薄田,却只不肯出力,一味游手好闲,偏好寻花问柳,日子越过越穷。没几年,把地卖光了,妻子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宇文庆无人约束,整天出入烟柳花巷,狎妓饮酒。因见钱由基出手大方,年纪又小,就花言巧语引着结拜为弟兄。钱由基时年不过十三,遂呼之为兄。自二人结拜以后,钱由基渐不入家,当年学会了赌钱,十四开始**,跟着宇文庆学练养龟之术,十五就带着弓四处射杀人家的鸡鸭。十八那年,武艺虽未学精,却练得一身好肌肉,背上叫人刺了三大朵牡丹。每天上街,手提枪,背带弓,骑着高头大马。众人都惧他家财势,任其纵马横行,无人敢问。
钱由基自以为武功高强,与宇文庆常在一起饮酒,喝醉了就要到济南府找秦琼比试武艺。宇文庆就劝道:“秦叔宝不过是我大隋第十三条好汉,兄弟何必与他计较。等有空了,我们上太原打李元霸去。”钱由基这才不闹了。
又过两年,钱由基年满二十,坏毛病更多,不是出去偷鸡摸狗,与人逞凶斗狠,就是沾花惹草,勾搭人家媳妇小姐。钱保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平时纵容惯了,且莫说打一顿,就是骂一句想也不敢想。想劝一劝,无奈这头劝了,出去和宇文庆一混,又变了。可巧,这一年,隋炀帝扬州观琼花,众反王会兵四明山。宇文庆不知怎么着,和当朝丞阳宇文化及认了本家,叙了家谱,称化及为叔。宇文庆虽说吃喝有钱由基供着,到底是自命不凡之人,常恨英雄无用武之地,遂有意投化及享受富贵。
这天晚上,叫了钱由基几个要好的,由钱由基做东,饮酒话别。酒近将醉,宇文庆道:“兄弟,哥我先去,先在咱叔下谋个一官半职。兄弟若见我书信,当随后就去,同享富贵。”钱由基道:“我久闻天子嫔妃漂亮,正有心一见。大哥信到,我必前往。”酒罢,钱由基备好马匹行礼盘缠,送走了宇文庆。
钱保和见宇文庆走了,这才重新想着给钱由基成家,约束住他,叫他安心待在家中养老送终。急把三个女儿、女婿叫回来商量。商量了一天,三个女儿都道:“爹爹,兄弟平时放纵,皆因没个人约束。早该说上门亲事,催他成家,省的外头惹事,爹娘也可放心。”钱保和就问道:“即是这样,可有合适的,好托了人去提亲。”三女儿的夫婿、公公皆在官场当值,见识多,先笑道:“只要兄弟看中,凭我们这样的人家,那会有个不同意的。我这里倒有两个人选。”遂把两家小姐的芳名、芳龄、府上说了。另两个姐姐也不甘示弱,也着力推荐了几个。钱保和记不过来,急把帐房先生叫来,一一记了。又细细筛选了一遍,其中选出几名。
正说着,钱由基打外面喝了酒进来,见几个姐夫都在,免不了再弄上几个菜,接着再喝。钱保和问道:“由基,你已年满二十,老父欲托人给你说门亲事,早早成个家,也好香烟有续,你看如何?”钱由基听了就道:“可有中意的?”钱保和见儿子发话,心中大喜,急道:“这么大的地方那会没有?已给你物色了几个,就等你选那。”钱由基听了不信,道:“一个只怕不易,偏有好几位,只怕不能。平时这地方各处我也踏的稀烂,还未曾听说那家小姐生得标致。”大姐笑道:“好女儿家那是轻易让人访着的。”几个姐姐急把帐房叫来,将纸儿递给钱由基,让他细看。
钱由基一看,上面果有十几位小姐的芳名,一时看的心热,就道:“可有好的?”大姐忙上前指着道:“这几位打勾的,都是才貌俱佳,性情温柔的女儿家,兄弟可选一位,大姐替你作媒。”钱由基却笑道:“三天后再定吧,今天且先喝酒。”众人见他答应提亲,无非是缓几天,皆心中大宽,都喝个痛快尽性,直到二更时分方散了。临走,几个姐姐围住,又再三咛嘱莫忘三日之约。钱由基抱拳道:“各位姐姐、姐夫宽心,三天后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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