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Ⅰ
一个月后,我在SH市徐家汇地区的一家破旧的咖啡馆里见到我的直属上司。
据说是在朝鲜战场上当过侦察排长,在美帝的飞机轰炸下,跨越战壕,侦察敌情。后来成了公安,现任2级警督,高级专业技术职务,相当于处级副职。
他有一头银发,带着一副黑色的宽墨镜,交叉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对着穿一件无袖的汗衫,牛仔裤上剪了好几个洞,留着板寸头的二流子模样的人说:“大丈夫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听到这种话,我不免有些局促。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老头子轻啜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问道。
“还可以。”
“给你介绍的住所还满意么?”
「满意个鬼!」“哦……还可以,一般吧。”
“呵呵,工作需要么,你要做好克服困难的心理准备。”老头子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烟抽了起来,他轻描淡写道,“你的造型不错么?”
“是个奋战在第一线的公务员形象吧!?”我故做一本正经道,
“呵呵,小毛,你还挺幽默!我早说了,你是个天生的侦察员!思维敏捷么?”
“哦。”
“不要有怨言,革命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我上战场那会,比你现在的条件还要艰苦的多。”
“恩,这个我知道。”
“呵呵,我很看好你呦!”老头呼出一口烟,“我做为老兵,阅人无数,但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绝对,我能闻出你身上的侦察员的气味。”
净扯淡,侦察员气味被你闻出来,那他不是完蛋了。
“哦。”
“当然,呵呵,你放心好了,一切都会顺利。”
“恩,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这种话。
“呵呵,你家里的事,组织上会妥善处理的。”
这话怎么有点不祥的预兆?
说到这里,老头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从上面撕下一页,拿出笔来“唰唰”写了几个字,把写着字的纸条递给我,“你去找他吧!”
“哦,”我从他的手里接过纸条。。
老头又道:“你进去的时候,只是个小混混,一切还要靠你自己,想要打入敌人内部,可不是容易的事哦!”
“我明白。”我答应着,起身准备离开。
“不再坐会了?”上司嘴角带着笑意。
Ⅱ
咖啡馆里播放着一首卡农钢琴曲。就是那首在《我的野蛮女友》中出现的曲子。
旋律不断地重复,简单不过的曲调一再反复,高低声部遵守着严格的对位法则,各自规律地不断往前发展,和谐演奏出曼妙的旋律,最后光辉地结束,听起来却丝毫没有单调之感,令人浮想联翩,回味深远。
能御简如繁,作者可说已臻化境。他本人据说是巴赫的老师,一生写过许多曲子,却因为这首小品而成名,这真是有些阴差阳错。
不过这世上的事,又有哪些是循规蹈矩的呢?
总之,就是这首曲子,在这样一个午后的咖啡馆里回荡。一对对情侣,在开着空调的室内喝冰咖啡,听着乐曲,看到街上在顶着烈日的来往行人,这可真叫人舒心。
正如我看到的,每个人都是幸灾乐祸的,就象看赛车期待的是撞车,看拳击赛希望的是有一方被击的晕头转向,头破血流。
老头子笑吟吟看着我,仿佛是流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他大概对把我拖下水的事情,颇为满意。
谁让我长的这么符合他心目中侦察兵的形象呢?
“我走了。”我向上司告辞,不再留恋这个宁静的氛围。
“呵,”老头轻笑了一声,或者他根本没有笑出声来,是我在潜意识里听到的。他轻描淡写道,“以后没有重大情况,尽量不要跟我联系。”
“知道了。”
在我刚要出门的时候,服务员拦住了我,“先生,您还没买单。”
我压下胸中的怒火,伸手指着老头坐的那个方向,“他买!他买!”
老头子见状,微笑地抬起头来,向我们这边挥了挥手。
服务生才放开我,“对不起!先生。”
出门前,我最后一眼瞥去,老头子把头扭向窗外。
Ⅲ
我和老头告别以后,依着他给的地址去找接头人。
我看了纸条。才发现那里竟然离我住的地方还很近,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工程。
我从徐家汇换了2辆公车,到达目的地。远远就看到插着小红旗的打桩机,它冒着黑烟,猛烈地击打地面。边上足有5、6米高的大型工程机械正在一起工作,象是一头头大怪兽一样,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
在离开工地不远的一隅,有一个废品收购站。
在一堵废弃的围墙后面,我找到了它,一间由废铁皮、破围墙和烂竹子搭建起来的窝棚。
百分之一百的违章建筑。
棚子的上沿,有一块铁皮上露白着几个被日晒雨淋到凄凉的红字——阿灰废品收购站。
就是这个地方了,跟纸条上写的一样。
我把纸条撕得粉碎,随手丢在地上,向窝棚走去。
窝棚里面的人,看到我以后,从里面迎出来。
是一名妇女,上身穿着一件带有锈迹的深红色体恤,躬着身子走出来,脸上有些健康的红晕,嘴唇有些干裂。一个小女孩跟在她身后,小身体躲在女人的腿后面,露出整个脑袋。
她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笑吟吟地望着我。
“灰哥在么?”我问道。
“哦,你找俺男人?”女人答道,“他去工地上转悠一圈,一会就来!”
“恩,那我等会。”
“外面热,到屋里等吧!”女人一边说一边搀着孩子向窝棚里走去。
Ⅳ
我跟着女人进了窝棚。
首先,看到的地上班驳的光点,抬头一看,耀目的光线正从几个薄弱的环节射进屋子里。光线射到几块木板擂起来的床上,它被一张由白转灰的蚊帐罩着。
床边上有一个塑料的脸盆架子,它是绿色的,底下缺了条腿的地方垫了块板砖,顶端放了一只绘着鸳鸯洗水的脸盆。脸盆从一侧看起来是好的,另外一边则锈迹斑斑。
“大兄弟,坐!”女人给我搬过一把椅子。
“唔,唔。”
让人惊讶的是,这椅子我再熟悉不过了,是那种学校里用的椅子。许多年前,我就是坐在这种椅子上的。
可能是那里捡的吧,也不排除盗窃的可能性。
我坐下来,细细观察周围,发现这的家用电器跟我住的地方差不多。头顶上是悬在半空中的灯泡,一块硬板纸跟花瓣似的衬着它。
另外还有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电风扇倒是貌似这个世纪的产物,白机身绿叶子被擦的呈亮呈亮,边上靠着一辆小孩子玩的自行车,上面满是尘土。
“大兄弟,喝水吧?!”女人把一只盛着凉水的搪瓷杯子递给我。
我是真渴了,接过来“呼噜呼噜”,一口气喝掉一半。
“这天真热。”我把杯子交换给她。
“恩,呵呵!”女人接过杯子,搁到一张旧的小学课桌上。然后,她也不说话,把孩子抱起来,娘俩就这么笑嘻嘻看着我。
我给她们看的都有些不自在,正准备起身,突然门口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上身穿着件绿色的旧西装的,里面内胆都翻出来了,领子也是一边高一边低,下面穿着条藏青色的西裤,脚上蹬着双旅游鞋,一手拿着铁勾,一手拎着一捆用铅丝绑着的钢筋。
他一边走还一边扯着嗓门高喊,“孩子他妈,孩子他妈,看我找到什么拉?!”
“娃他爹,有人找呢!”女人早就已经迎了上去,附在男人耳边细语了几句。
这时,那男的才将目光转向坐在椅子上的我,并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用生硬的口气说:“我就是阿灰,找我什么事!”
“哦,灰哥……”
“走,到外面说话。”阿灰一边说一边搁下手中的家伙事,往外走去。
“恩。”我答应着,立即起身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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