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Ⅰ

我跟随着阿明穿过几条街道，进入到一家叫做百龙的休闲运动中心。

它是我们所处的社区里最大的娱乐场所，并且位于本地的三个重要帮派势力的结合部，因此也是最混乱的一带，帮会人员时常出没，因而时常发生冲突和斗殴。

如果做个类比的话，它在三国时期相当于荆襄地区。

据说，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上百人参与的大型械斗事件，出动了20几辆警车和大量的武警部队，才平息了这场暴动。

这种事，我在几天前才刚刚得知，还是混混们告诉我的。而身为我的这次秘密任务的顶头上司，却对这种事缄口不谈，并且还故意把我调到这个地区，声称可以让我快一点爬到高位。

这种地方就象战斗的前沿阵地一样可怕，未免使我有被骗上当的感觉。

“这个地方也太危险了！人身安全完全得不到保障么！”在得知身处的危险的处境后，我向上司表示了抗议。

而他的回答则是这样的，“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呵呵，你是个天生的侦察兵么！还有，没有紧急情况，最好不要联系我。容易暴露目标么，你知道，黑社会对卧底的警察，能做出什么来？！”

话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还带有威胁的意味，这哪里是一个国家公务员说应该出来的话？那里是一个上司，对待一个处境糟糕的下级应该说的话？

这实在令人忿忿不平。但是事到如今，我又能怎么办呢？”

Ⅱ

一楼是大型游戏房，初级流氓的培训地；二楼是电脑房，中级流氓和教唆犯的出没地；三楼是健身房，高级流氓的休闲场所；四楼是桌球房，打手待的地方；五楼是KTV，幽暗的灯光和氤氲的气氛代表全世界男人的需要。

我和阿明径直上了四楼，进入到桌球室里。

由于现在是大白天，里面人少的可怜；象这样的季节，一般的流氓土匪都是在晚上出没，只有象我们这样的最低层的小混混才在会大白天招摇过市。因此，大约有着20几张桌子的偌大桌球房里，只有零散的10几个人，并且分布在屋子的4个角落。

至于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来，阿明没有说，但是我心里明白。在巡逻的时间到处玩儿，自然不想被帮里的其他人看到。

大家都隔着一段距离，紧惕着四周的一举一动。虽然现在都相安无事，一但发生情况，就可能大打出手，一下子陷入混战之中。

或许这种略带紧张的休闲气氛，就是作为帮派人员的基本生理需要。而做为年轻的社团成员则渴望着热血沸腾的殴斗随时可能展开，到时便可以扬名立腕。

这就好象是非洲草原上的水池边上，到处都栖息着凶猛的野兽；我和阿明就象突然闯入的两只狒狒。

待在这里的都不是善男信女。在离我们最远的对角的角落里有2名壮汉，身高都在1米80以上，两个人都穿着背心，暴露出来的一身结实的肌肉象斯巴达勇士。

在一部电影里，300个这样的家伙，就可以把守卫温泉关，抵挡波斯人的几万大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大老板保镖一类的角色，而且来头还不小。因为他们看起来也最为放松，似乎根本没有把在场的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和他们隔着3张桌子，是两男一女。那个女正面朝着门口的方向，不过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只是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抽烟。而另外两个人，见到我们进来后，则不时将眼睛的余光瞟向我们这边。

做为一个出色的侦察员，我自己注意到他们正在观察我们。

“是非狗帮的！”阿明提醒我，语气中不免包含了一丝紧张。

根据我得知的情报，这里所谓的非狗二字，就是指的非洲鬣狗的意思。

是一种生活在非洲草原的凶猛野兽，不但成群结队的捕杀猎物，而且食腐，并且耐力惊人，成群的力量让狮子也要望而却步。

他们的老大可能钟情于动物世界，又或者她是个女人，因为非洲鬣狗是母系占据统治地位的。再或者根本就是为了响亮的名字，就好比什么亚特兰大老鹰，芝加哥公牛之类的名头。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想，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只说是一个从事暴力犯罪的危险团体，并和我现在的组织颇有些恩怨。

除了这些人以外，这间屋子里还有六个少年人，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却也不容小视。他们应该就是最新兴起的名为“晨曦少年”的不良少年社团。

这些人活跃在学校周边地区，以勒索学生的钱财为主，并且渗透进学生中间，专门吸收那些少不经事，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入伙。

这些人年纪不大，却劣迹斑斑，尤其是他们的老大，诱奸少女，贩卖毒品，敲诈勒索，并且还杀了一个人，却因为年龄未满，没有执行死刑。我有幸见到他的照片，那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带着残忍的微笑。

他们老大被捕后，本来就不十分严密的团体，立即就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些散兵游勇徘徊在本地的三大势力之间。

他们六个人中，有二个是女生。看上去非常小，当然我不是光看身体器官，从她们的行为举止也看的出来。

“幼稚的脸庞，叛逆的神情；倨傲的态度，空洞的内心。”

当时我的老师就是这么说的，“这是新时代小流氓的特点，对未来的彷徨和无助，一味地追求个性，导致自我调节能力的缺失，使他们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渊。”

后来他还说，“你们以后要跟犯罪分子打交道，了解他们的内心，是非常重要的！说到这里，老师眨了眨眼睛，“将来，你们中的有些人也许还会离他们很近。”

想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冷战，时隔多年，未曾想到他口中的“有的人，”就变成我自己了。

Ⅲ

“看啥拉？”阿明打断了我的思路，“这种烂货色，有什么好看的拉？”

“哦。”

敢情他以为我在看那两个小太妹。

不过这两个女生的造型也的确夸张，一个是爆炸七彩头，蓬松的头发配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发色；另外一个则剪的比男孩子还要短的寸头，两只耳环却大的惊人。

这样的奇型怪状单个就令人叹为观止，如果一起走上街，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一百。

看上去这二个小太妹并不讨厌我。她们频频向我抛来眉眼，大概觉得我相貌，这身板也未尝不可吧？当然也可能是戏弄我，因为我看上去土里土气的，象是鲁滨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一类的角色。

可是，这让他们的同伴非常不爽，我注意到有一阵阵凌厉的目光直视过来，正是那种动物界中争夺配偶时同性之间产生的凶恶目光。

接触到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我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仿佛它能让我感到安心些。

之前的一些日子里，我对一系列混黑社会里常用的武器进行了特训。做为经典武器的弹簧刀、折叠刀，自然没有漏过。现在我已经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反转，切削，突刺，投掷；而决不是象以前一样给女朋友削苹果这么简单。

“一些小赤佬！”说话间，阿明已经摆好球，挑了一根球杆递给我，“别理他们。”

我不再往那边看，给阿明让开位置。“明哥，你先开球吧。”

“好，这次我一定要赢回来。”阿明信誓旦旦，一副要报仇雪耻的劲头。

我们一连打了四局。第1局他赢了，然后我一连扳回2局，第4局我又让了他1局；到第5局的时候，我又上演了一杆清台的好戏。

我的状态越来越好，接连打出了几个好球，阿明已经完全处在了下风，他已经放下了球杆，在一旁看我个人表演。

随着我不断地准确命中目标，阿明一个劲地叫好，引得全场的人都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似乎只有那两个好汉不受影响，他们依旧是自己玩自己的，只是偶尔抬头往我们这边看一眼。

几个少年人终于按奈不住，其中一个嘀咕了句，“狗运道，啥希奇！?”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还是传到了我们这边。

此时，不知道阿明是不是有意找麻烦，他突然提高了嗓音，象是挑衅一般大声说“小赤佬，毛齐没？有本事，过来试试看？”

这种话一发出去，那几个热血少年，几乎立即就暴走了。他们在其中一个少年的带领下，向我们走来，两个女生则摇摇摆摆地跟在最后面。

为首的那个少年人，头上箍着发带，上身着巴塞罗那10号球衣，下身穿一条沙滩灰色的裤，皮肤晒得黑不拉叽。另外两个人则双手高举着球杆架在脖子后面，

“喜欢运动的年轻人到不至于无药可救。”这是以前老经验的同事，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而同属于巴萨球迷的我，是否也应该对他往开一面呢？

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事态并没有我想的这么严重。

只见，阿明熟练地用翘粉擦了擦球杆，“怎么着，玩两局？

年轻人冷笑，“哼哼，来就来。”

“一盘20？”

“没问题。”

Ⅳ

我们打的是在国内最普及的花式撞球，就是一共16个球，分两种类型，1~7号是全色，9~15是花色，各自只需将一种类型全部打完，再将8号黑球打进，就算获胜。

双方一上来就打的难解难分，显然阿明和这黑皮少年的技艺在伯仲之间，甚至连运气也不是固定地站在任何一方，因而他们打了4局，战成了2比2，没输也没赢。

于是，到了第5局的时候，阿明让我出场。开球的是对方，他上来一连攻入3球，但是随后我也不甘示弱，也打进3球，并且在随后又利用他的失误拿下了这一局。后面的一局，我开始找到状态，在打进了一记难度很大的远距离攻击后，又轻巧地将黑球打进，拿下了第2局。后面的比赛，少年人似乎都有点失去信心，毛毛躁躁把很容易打的2个球都打偏了，又让我乘机轻松赢下2局。

到了第5局，不良少年的面子上开始挂不住了，而阿明却喜滋滋地，他走到我边上，悠闲地抽着烟，另外一只手搁在球桌边上，手指头轻轻地敲打。

我已经感到空气中的浓烈的火药味，但阿明却依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突然间，气急攻心的少年人，猛地发力将球击飞，然后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娘逼，敲什么敲！？”

话音刚落，另外三个少年人，也靠了上来，而两个小太妹则退到一旁，准备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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