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出关

张良逃出下邳之后，昼伏夜行，专拣小路一路西行。。路上听闻汉王已入关中，平定三秦，遂改变路线，直奔函谷关。到了关外，张良派人叩关，守关大将正是灌婴，听闻关外有人自称张良，急忙上关细看，但见关外几十人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子。那人目如朗星，面若冠玉，当真是貌若美妇，不是汉王日思夜想的张良却是何人？灌婴大喜之下，立刻开关将张良迎入将军府中，并派使者飞马急报汉王。灌婴张罗着为张良等人接风，席上张良细问平定三秦诸般事宜，灌婴详细叙说，对韩信战略赞不绝口。

二人正交谈甚欢，却见一大群人匆匆直入府门，为首者正是满面惊喜的汉王刘邦。张良急忙迎上，刚伏地下拜，却被刘邦一手拉住。刘邦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良消瘦的脸庞，嘴唇颤抖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两道泪水已是情不自禁滑落下来。张良心内也是翻腾不已，双目虽然已是发红，但修行已久的他止住激动，躬身而拜，刘邦却随着他身子俯下而跪拜于地。张良大惊，急忙抽出紧握在刘邦手中的双手，拜伏下去，道：“微臣恭贺大王平定三秦！”

刘邦扶起张良，拭去眼泪，深情说道：“若要说贺喜，我得贺喜先生终于得脱险地。先生这次回来，切莫再离开了！”

张良摇头道：“良半世飘零，只为扶韩灭秦，继承先人志愿，以尽五世相韩之道。今强秦虽亡，韩势亦已去。韩王已死，良孑然一身，尚无归所，唯乞大王收留！”

刘邦喜道：“先生此言，莫非要折杀刘季？今秦朝虽亡，西楚暴虐毫不逊之，吾若欲除暴，尚须先生常伴左右，行周、召之智，管、晏之谋，助我平定天下，以解百姓之苦。”遂任张良为军师，封诚信侯，爵禄十万钟，为众臣之首。张良辞道：“微臣刚入大王帐下，无尺寸之功，望大王收回封爵厚禄……”

刘邦摆手道：“我得先生，比得到三秦之地还要高兴。先生莫非忘了，当初你我相识之时，我曾说终生视先生为师长。现今刘季虽然身居王位，但是当日之言犹在耳边，永不相忘！先生之才莫说封侯，就是……”

张良急忙截住刘邦道：“多谢大王厚爱！良今日归汉，自当视大王为主，永供大王驱弛，良当谨遵大王号令。只是爵禄十万，实是太多！大王异日逐鹿天下，不如将良之爵禄赏赐将士，以安人心！”

刘邦望着张良沉静如水的神情，点了点头道：“我知先生为天下少有豪杰，非贪财之人。当初赏赐先生财物，先生俱都为我献于项王，以谋汉中封地。我实是想酬先生大功啊。”

曹参抱拳道：“子房先生如今归汉，实为大王得上天之助。先生大才，异日必能多立大功，请大王成全先生一片心意，以后再慢慢加封。”

刘邦点了点头，为张良引见韩信。韩信抱拳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良躬身道：“良当初忧汉王帐下无大将之才，听灌婴将军说大将军之军略，实为当世奇人！大将军战略远超白起、李牧之流，只追鬼谷、孙武啊！”

韩信逊谢不已。曹参道：“子房先生一到，大王帐下武有韩信大将军，文有萧何丞相，谋有子房军师，何愁天下不定？”

众将皆纷纷称是，刘邦大喜，率众人回营，大摆宴席，稿赏三军。自此三杰尽归汉王刘邦帐下。胜利的天平已向刘邦缓缓倾斜。

饮宴之后，刘邦留下张良和韩信，商议下一步军事。韩信把关内局势作了介绍之后，张良道：“如今关内初定，欲要争夺天下，必先巩固关中局势。其要点有二：一是夺而能守，即完整的包括函谷关、武关等联系山（崤山、太行山）东的关隘，形成战国时秦国居关中、蜀，稳守关口，占据地利，虎视东方群雄的态势。二是快速解决关中主要战斗，在项羽回师之前就出关，把楚汉之间的大战地点放在函谷关、武关以东的地方，也就是在确保拥有关中之外，还要拥有战略机动空间，避免为守而守，陷入被动，同时也加强了与山东其他地方势力的联系，更便于策反鼓动，组成反楚联盟。”

韩信点头道：“小将赞同先生高见。要稳守一地，首先要抢地利，即夺取护卫这块地的各重要关口。至于军略方面，小将已有安排，粮草补给要靠丞相，与诸侯连横就依仗子房先生了。”

刘邦笑道：“齐王大事成后，陈余集结自己的亲信部队，又得到齐军帮助，当即就向常山进攻，大败张耳。常山王抛军弃国，落荒而逃。日暮途穷，欲投军势强盛的项王，但其部将甘公说本王当初入关时，五星聚集东井。东井分野属于秦地，先到的必成霸业。楚国现在确实很强大，但最后赢的恐怕还是汉王。张耳认为有理，就一口气跑到关中，投奔与我帐下。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要说起来，本王早年还当过张耳的门客呢。连横的第一家常山王张耳就不麻烦军师了。”

张良点头道：“旗开得胜的陈余把赵歇从代国接回，重新立为赵王。赵王歇感念陈余的功德，就封他为代王。陈余辛苦一番为的什么？他也就半推半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赵地初定，赵王歇的力量还比较微弱，代王陈余暂不就国，留在赵国辅佐赵王，另以部将夏说为代相国，镇守代国。陈余的势力范围一下子从三个小县发展到两个大国，梦想成真，踌躇满志。我担忧的是如果要联系赵、代，陈余必让大王交出张耳啊。”

韩信摇头道：“这不是问题，只要找个面目肖似常山王的士卒，厚赐与他，让其代替常山王一死，将首级送给那陈余，应该能瞒过他。”

刘邦喜道：“对、对，这事交给将军了。”见张良面有不忍，刘邦又道：“找到士卒，待其愿意为我大汉立此奇功，我即封其子为乡侯，赏白银万两。”

张良叹口气，接着道：“燕王臧荼趁混水摸鱼，袭杀了赖在燕国不肯走的故君辽东王韩广，兼并了韩广的封地。彼处土地虽广，然人口稀少，军力不强。若能劝其与赵、代、齐连军，则增大声势。”

韩信问道：“韩魏之地，状况如何？”

张良笑道：“前者我派信使送给大王一封书信，信中已阐明两地局势。现在稍有变化，项羽一面派郑昌为韩王，前往韩地抵抗大王东进。郑昌原为吴令，有恩项氏，然并非韩王后裔，韩人并不心服。微臣已经找到韩襄王的庶出孙子，与大将军韩信同名，大王可封赏韩信，令其攻打郑昌，韩地当可平定。”

刘邦点头道：“既是韩王后裔，可封其为韩王。”

张良摇头道：“韩地为百战之地，大王应掌握在自己手中，先不封王，待天下平定之后，视大势而定。封韩信为韩太尉即可。”

见刘邦点头，张良继续说道：“项王派陈平说服殷王司马昂在此又布一层防御线。司马昂兵力疲弱，不足为虑。还有更加弱小的河南王申阳，大王东进，可以河南为突破口。项羽分封诸侯，自己打算占有魏地大梁，就把魏王豹迁往河东，建都平阳，封为西魏王。魏王豹早就对项羽心存不满。只要派一辨士，当可说服魏王豹为我所用。”

韩信看了看舆图，道：“南面尚有九江王英布，此人英勇善战，为我东进之最大隐患啊。不知先生如何应对？”

张良道：“英布重利，且曾与大王和我并肩作战。只要大王派人许以重利，令其中立不动，即算成功。还有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皆与臣有旧，只要书信一封晓以利害，当可无忧！”

刘邦大喜道：“先生豪杰之名天下皆知，有先生在此谋划，本王无忧了。”

张良摇头道：“非也。臣与大王相比，不过萤火比于皓月。大王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大王！更何况，良只是出谋划策而已，真正上阵作战，还得靠韩大将军啊！”

韩信看着舆图却不做声，良久方道：“先生谋划有方，信拜服之至。我军取关中，乃以依义帝前约为名；这出关东进当以何为名？兵出无名怕不得多助啊。”

张良点头道：“大将军所虑极是。想那项羽每次出兵必屠城残杀，民不聊生，与暴秦无异。以除暴为名出兵不知可否？”

刘邦与韩信思索良久，都觉得没有比以这个名义出兵更好的理由，遂同意了。

张良指着舆图上大梁的位置道：“天下局势虽乱，然实是牵一发而动全局。彭越为齐将，领兵直犯西楚，项王遣萧公候角往大梁迎战。萧公初至大梁，与彭越交战，尽遣铁骑冲突于前，数胜之，月余之后，遂有骄色。被彭越诱其先军深入，自引精兵袭其后队，亲斩萧公之首，铁骑自散，故而兵败。今大梁失陷，彭越已兵逼下黄。项王大怒，欲除其而后快，率主力正奔向大梁。彭越素与大王交好，且其背后是兵力强盛的齐国，只要大王同意，吾修书一封给那齐王，齐王必会联合赵、代、燕之兵，来救彭越。到时我等出兵，荡平韩魏旧地，与之联军一处，与项羽一争天下！”

刘邦看了良久，见韩信频频点头，抚掌大笑道：“如此极好。就这么做了！”

正当汉军方略已定的时候，被齐地战事搞得焦头烂额的项羽却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项羽虽奉义帝为主，然而义帝不满项羽作为，不愿去郴县。项羽挥军北进，身陷齐军游击战和坚壁清野的困扰，其野性再次发作。久战不下，屠戮甚重。几乎是得城屠城，略邑屠邑。却接到义帝责他不尊圣旨，擅动刀兵的指责。项羽大怒，认为义帝碍手碍脚，留着迟早会有麻烦，就一面催故主上路，一面指使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将义帝击杀在江中。这一孟浪举动又为他带来新的一波的质疑和非议，使诸侯更加离心离德。而英布知此事不可为，没有派人动手。项羽征召诸路将领北上，英布又以有病为由，只派3000兵卒应命。项羽大怒欲削其王位，众人劝解乃止。至此项、英二人心中有隙。

公元前205年10月，刘邦抓住战机，一面巩固关中，一面扩张势力，亲自率军由函谷关出陕县(今河南三门峡市)东进。迫降河南王申阳，同时令韩王后裔韩信为韩太尉，与韩王郑昌互战，在张良的号召下，韩地军民纷纷开城迎接，兵不血刃连得十余城。韩王郑昌被迫降汉，刘邦改立韩王信为韩王。韩国防线随之动摇，使项羽以韩国为核心建立的扇形防御体系快速崩溃。随后，魏王豹率军归附。刘邦破韩，继而俘虏殷王司马昂，并迅速占领了今河南及山西中、南部广大地区，并把占领区改为郡县，直接加以控制。汉军进据洛阳、荥阳等前线要地，逼近楚国边境，准备攻楚。

刘邦从善如流。他接受张良的建议，将秦王朝专供皇帝享用的园林、猎场全部分给老百姓耕种，增加粮食产量；免收蜀汉一带民众两年的赋税，收结人心；免除关中士卒一年的兵役，养精蓄锐；废秦社稷，建汉社稷，树立正统形象；将都城东迁栎阳，以便指挥调度。

又采纳董公“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的意见，郑重其事地为义帝发丧，三军缟素，遍告诸候，号召共讨项羽，替义帝复仇。刘邦本来就是逢场作戏的高手，“袒而大哭，哀临三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歌颂义帝的恩德，诉说自己的冤屈，控诉项羽的恣肆残暴，倒也感染了不少人，起到一定宣传作用。陈余首先答应汉使愿意发兵协攻项羽，不过他提出了一个先决条件：要先得到张耳的人头。刘邦依韩信之计派人找了个长得很像张耳的人来杀掉，拿着人头送给陈余。刘邦依旧善待张耳，张耳感激涕零。而陈余夙愿得以偿还，也觉得刘邦很给自己面子，十分开心，大笑几声把那个不知到底是谁的人头扇了一掌唾了两口又抛到地上踢了三脚，当即发兵助汉。

刘邦盼着出使齐国的信使带回好消息，然而使者带回的消息却让刘邦拿不定主意。他派人招来张良与韩信商议。原来，项王召集诸路人马，共计五十二万马步军，乃令吕青、叔孙通等文官留都理事，部将许倩镇守彭城，自引大军出征大梁：范增为军师，曹咎为参军，陈平为都尉，项伯为行军司马，季布、丁固为左右将，项声为虎卫，钟离昧督粮草，其余各文武并各处诸候皆随军出战。人马方行，下黄守将发书告急，说彭越攻城甚紧，请乞兵速援。项王乃令龙且为先锋，周兰、朱宇为副将，引骑兵五千先行。

彭越自得大梁，屯扎于济阳，招兵买马，得五七万人，遂兵进外黄。守军不敢交战，勒兵城守，报急入都。彭越攻城数日不破，闻楚援军到，遂分兵攻城，自引军来战，战败龙且却不敌项羽英勇，兵败之后，引残军三万逃走。田荣率军来救，正遇楚军主力。项羽兵分五路由楚军五大将中季布、钟离昧、龙且、虞子期为统领，大破齐军。田荣落荒而逃，被乡农打死。项羽另立田假为齐王，扫荡北海，清除田荣残部。楚军沿途焚烧城郭，抢夺财物，坑杀降卒，掳掠妇女，引发齐国民众纷纷起来反抗。田荣之弟田横乘机收集散兵数万人，拥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重占城阳一带地区，抗拒楚军，攻打田假。田假战败奔楚。项王认为他太不中用，将他“咔嚓”了。三齐又成为田横的天下。项羽回过头来攻打田横，不想田横深得民心，又懂兵法，一时战他不下，战事一时呈胶着状态。

刘邦说道：“项羽兵势强大，此时东进怕我军不是对手；若此时不东进，项羽平了齐地，回头必来击我。这可如何是好？”

张良沉思了一下，道：“对付楚军，最好的方法就是‘磨’！”

韩信眼睛一亮，喜道：“军师说的莫不是消耗楚军战力，待其疲弱，再雷霆一击？”

张良笑着看着韩信，点了点头，回头向刘邦拱手道：“大王，现在魏王豹，殷王司马昂，河南王申阳，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代王陈余、赵王赵歇、燕王臧荼皆答应结盟。九江王英布已答应按兵不动。项羽杀害义帝，不得人心，楚军虽众，号令不一。臣认为应该出兵！”

韩信拱手道：“我军士气正盛，萧相国补给得力，三军正是用命之时。末将以为，可以一战！”

刘邦望着二人，想了想，欣然道：“传令三军与诸侯，准备出兵！”

公元前205年11月，刘邦趁齐、楚两军胶着之际，以项羽杀害义帝为口实，为义帝报仇讨逆为政治号召，联络各地诸侯王，率五路联军56万、号称百万，东出攻楚。按张良谋划，刘邦分兵三路，中路军由刘邦亲自统帅，部将为张良、陈平、吕泽、张耳、卢绾、夏侯婴以及魏王豹，殷王司马昂，河南王申阳，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五诸侯军，是从洛阳直接向东，直取彭城。北路军由大将军韩信统帅，部将为曹参、灌婴、周勃率领汇合陈余军从粱鲁，与中路军会攻彭城。南路军由薛欧、王吸自关中出武关走南阳，攻阳夏，向东进攻彭城。樊哙继续在关中清楚章邯残余势力而未参加此战。

楚汉逐鹿天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