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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道》第九节 振振公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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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形高大的赤甲武士,立于马上,问道:“前新军上尉,公子奢可在?”

那武士声音洪亮,把赵奢一行人的马儿都吓得嘶鸣了起来。

“在下正是!”赵奢向赤甲武士作揖道。

赤甲武士回礼后说:“阁下就是公子奢?”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奢。

只见赵奢身一身胡服之外套了件匈奴皮甲,要是不头上的束发,腰间的长剑,真还让人当成匈奴轻骑了。

环顾四下,所有的人都与赵奢打扮地一般。

“你真是公子奢?”红赤武士再次确认到。

这时,赵奢也仰头看了看那武士,此人身着他所熟悉的赵国新军才会穿着的赤红铠甲,一看就是个都尉。

“是的,在下正是,如若不信,请看这个......”赵奢从身上掏出一青色铜令牌,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诗经·商颂·玄鸟》)凡我嬴氏宗族男子,成年之后皆有此‘玄鸟之令’,我可以此为凭?”

“玄鸟之令,在下新军上军都尉徐峻,亦是嬴氏。虽不是正宗,也见曾过此令。看来阁下真是公子奢!”说着,便下得马来,上前一拜:“奉王上令,臣在此候公子奢还我赵国。”

赵奢听闻此赤甲武士姓徐,心中顿时生愧(注1);又听赵王迎他回国,更是狐疑。

“奢何得何能,竟要王上命都尉在国门相迎?”赵奢不怕被人陷害,怕的是不能完成“阻秦赵开战”的目的,所以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这......阁下,实不相瞒,是王上命你代奉阳君(李兑)为将,引兵攻秦!”徐峻对答道。

“代奉阳君为将?王上怎么知道我回国了?”赵奢又问。

“这个在下不知,不过在下听说是平原君保阁下为将的!”徐峻又说。

这下赵奢明白了,一定是乐毅听赵奢说要投平原君,便事先帮赵奢打点了一番。李兑和赵成是赵国权贵,可谓是权倾赵国。平原君老早就想要除去他二人了,可是没有好的机会。这次李兑联合赵、韩、魏、燕、齐五国去攻打秦国,这一文一武两个狼狈权臣可算是分开了。不知平原君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赵王,让他军前易将;可是让谁来当这新将呢?

就在这时乐毅一简飞鸿到了平原君手中,他的兄弟赵奢就成了不二人选。一来赵奢为赵氏宗亲,可是镇住李兑。二来赵奢曾为新军上尉,而现在李兑所带之兵多半是他的旧部;用赵奢又可是镇住阵前之军,使大军不受临阵易将之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赵奢离国多来,在赵国已没有多少根基。可是他又是一将材,要是平原君现在多多相助,赵奢定会投桃报李,这对他将来成为“公子成第二”大有裨益。

“王上要我为将,代奉阳君攻秦国,可有凭证!”现在是赵奢要凭证了。

“有!事出紧急。故在下有王上把颁调兵虎符与将军!”徐峻叫赵奢为“将军”,至少说是有他应该没有说慌。

“虎符何在?”

“在下怕有所闪失,所以把虎符放在身边。”说着,他从腰间一皮囊中取出虎符。

他把手一舒,正要交给赵奢,又收回臂膀,再问道:“真是公子奢?”

赵奢点了点头,徐峻再又伸出双手,奉上虎符。

“父亲为将军了,这回不用去死了......”赵鹡吐了口气,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啊,我们当然不用死了;史书上写了的,我们不用死。不过史书上没有说过是赵奢代李兑为将攻秦的事。再说了现在是赵国要赵奢去攻秦,而赵奢的本意是想救秦。现在赵奢的地位和立场都太过微妙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这老祖宗‘父亲’,那是什么凤将,明明就一只两都堵气的风箱之鼠。”马克己这下反有一点担心了,因为现在他正在经历他不能预测的历史。虽然他可以看到结局,却看不到经过--貌似比紫霞仙子还要郁闷,人家还可以玩一下猜测结局的兴奋,他却只有面对空洞的结局和一个个未知的过程......

入雁门关后,赵奢劝得陈夫人先回邯郸,陈夫人同意了。可到了第二天临别之时,却又说要去赵王宫为人质。

赵奢故作大惊,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陈夫人眉头紧锁,叹息道:“夫君还是把妾身当作外人看待。你现在名为将军,不过是当人受过。昨日妾身打发鹡儿问了一下当前战况。听闻奉阳君叩秦关不成,于是就把各诸侯的军队留在成皋与秦军对峙,现在一月有余。妾思量,必是秦关险峻,秦人勇武,又辅以良将镇守,故奉阳君久战不胜。反看我军,五国之众,兵多将广;可是各国之军自是各怀异心,又是劳师远征......长此下去,我军必败!王上命你为将,不过中想找个人当奉阳君受过罢了。现在夫君为赵将军,如果战败,则必为王上处罚;如果侥幸得胜,又坏了夫君救秦的初衷。如此两难之境,妾只是想为夫君分忧。如果妾以质者身份入得赵宫,说之以赵秦同宗之大义,秦亡则赵破之大势,也许能说动动王上罢兵,一来还夫君之心愿,二来救我家孩儿性命。”

赵奢默默不言,陈夫人所说的情势他不是不明白;现在妻子多次用“夫君、妾”这样的恭敬之词,说明她意以决。

“也好,就像夫人说得这般!”赵奢用无奈的语调表示同意,心中又一番激荡:“反正是死,就让一家人同去吧同......不,要是夫人之策成真,兴许还真能保得一家平安。我也是想个法子,不能只为了自己的理想,葬送了一家人。”

因为可以信赖的人不多,赵鹡和表面上刚到十四岁的马克己(战国时代,十四岁就可以服兵役了)也被赵奢编入了队伍中。再加上来迎接他们的都尉徐峻所率领五百骑兵,与他们同去成皋接收李兑兵权。

众人在关城下别过,各自向自己目的地进发。

又行一日,歇息时,赵奢摸了摸怀中的虎符,想起来昨日行出半里,陈夫人在雁门城楼上对他唱的那歌: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今之从政者殆而。(注2)

“夫人啊,做个山野村夫,也许对我一人一家是好事,可是乱世之中那有我们安身之处,楚狂接舆所隐的峨眉,现在已是秦人的新疆。我所以要为杀人性命的恶人,不过是为了将来,我们的子孙能在太平的天下享受耕读之乐,去耕战之苦啊!”

(注1)周武王灭商后,嬴氏一支的先人飞廉和恶来两兄弟因为是商将,周武王都被杀死。飞廉的小儿子季胜有个曾孙叫造父,是周穆王的驾车大夫,因平定另一嬴氏国家徐国的偃王反周之乱有功,被封在赵城,这就是后来的赵国。这时恶来的后裔大骆也来归附造父,因造父得宠而沾光,被周穆王封在犬丘(今陕西兴平县,一说今甘肃礼县东北),这个国就成了后来的秦国。可以说秦、赵靠着嬴氏同胞(徐人)的血染红了通向王台的地毯。所以赵奢听说那名都尉姓徐,心中觉得有愧。

(注2)这是春秋时代楚国狂人陆接舆把作的《凤歌》。这首歌是陆接舆说世道险恶,劝孔子和他一起归隐山林而作。在作这首歌之后,陆接舆真就在峨眉山归隐,在峨眉山留下了“歌凤台”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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