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当空,桂香送爽,好个良辰美景!
二名妇人怀中抱着婴儿在偌大庄院中穿行,身后鼓乐声声,酒令声和笑语声不绝。
走在前面的妇人面容姣美,周身珠环翠绕,怀中抱着一个大红襁褓,里头熟睡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脖颈中挂着一枚金锁片。
身后半步跟着一名朴素敦厚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粉红襁褓,里头睡着个一般大的娃娃,胸前也垂挂着一枚金锁片。
今晚,宝鼎山庄正为一对龙凤胎举办百日喜宴,这对龙凤胎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天下首富钱神通。
只因贺客太多,喜宴连开三天。孩子已在喜宴上睡着,浑然不顾身遭的喧闹。钱夫人只得和乳母退席出来,怀抱着孩子,穿过花厅回房就寝。
一条黑影从一丈五高的院墙跃入,黑衣黑鞋、黑布蒙面,只露出精光闪烁的一双眸子,鹰隼一般盯着二名急急行走的妇人,悄无声息地逼近。
借着大树掩护,他几个起落间已经稳稳落在了花厅回廊上,劈手一掌击在钱夫人肩头,夺过她怀中的婴儿。
黑影动作奇快,钱夫人猝不及防受了一掌,口中渗出血丝,手上不由一松,仅一瞬间孩子就到了黑衣人手中。
钱夫人大惊失色,不顾伤痛,立即抓住黑衣人的左腿,口中高呼道:“还我孩子,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来人啊!”
身后那名衣着朴素的妇人不过落后一步,眼瞅着发生变故,黑衣人又直向自己扑来,慌忙搂紧怀中婴儿,急急后退。
钱夫人见状大惊,紧紧抱住黑衣人的双腿不放,乳母趁势避开。
她本想拔腿奔逃,眼见钱夫人受伤之下仍在与歹人搏斗,又看了看黑衣人左臂中揽着的那名尚在襁褓中酣睡的男婴,不禁咬了咬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婴儿,一时难以决断。面上露出焦急、犹豫之色。
稍作思考,她迅速将孩子藏匿在身旁花丛中,奔过来与钱夫人一道揪住黑衣人不放:“还我家少爷来!”
钱夫人满脸是泪,奋力抱住黑衣人的双腿死不松手,仰头哭求道:“不管你要多少银两、财物,我家老爷都会给你,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黑衣人一击得手,正要飞身纵去再将女婴抢走,却被钱夫人救儿心切,眼疾手快地抱住双腿给拽了下来。用力甩脱不得,钱夫人疯一般抱住不肯撒手。这么一耽搁,乳娘又赶上前来,正面扑来想要抢回孩子。
二名女子虽然不懂武功,但在母性驱使下势如疯虎般纠缠不放,令他颇为狼狈。远处灯火点点,人声由远而近,黑衣人心知是听到动静,赶来一探究竟的府中人手。
他心中思量:“主子吩咐只要抢到钱家血脉,不要伤人。不过这样拖延下去,可就无法脱身了。唉,顾不得了!”
一念到此,他腿上运力,一脚踹起,将钱夫人踹得飞了起来,直撞上花厅的雕花木门,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挥起一掌劈向乳母前胸,她吐了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黑衣人摆脱了二名妇人,向乳母蹲身藏匿婴儿的那处花丛扑落。
金桂树下,一丛丛菊花姹紫嫣红,开得正盛。菊花掩映下,金桂树后的泥地上一名婴儿在粉红的襁褓中睡得香甜。睡梦中,红润的菱角小嘴正在蠕动,粉嫩的脸上带着笑,胸前的金锁图案精致,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一阵风过,金桂花掉落下来,正落在婴儿的额上、颈间,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睁开了黑亮的眼睛,像是被痒到了,她笑得更甜了,咧开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黑衣人循声低头看去,正与婴儿清澈的双眸对上。这小女婴见人就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黑衣人,一眨不眨,笑得露出粉红的牙床。
黑衣人不由一呆:好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娃!被婴儿的纯真所感染,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空着的右手去抱她。
就在这时,“咚”地一身闷响,黑衣人只觉脑后一痛,右手本能地捂着后脑扭头看去。
身后,乳母双手紧握着一柄花锄,将木柄高举过头顶,见他转过身来,她顿时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双眼流露着惊惧恐慌。
黑衣人杀机顿起,一步步向她逼去,乳母吓得频频后退,她唇边挂着一抹未及擦去的血迹,紧握着花锄的双手不住颤抖。
她倒地之际,正看到黑衣人向藏匿女婴的花丛中扑去,于是强忍胸口的巨痛,操起靠在回廊廊柱边的花锄冲了过去。
可惜女人家终究力弱,一击不能奏功,面对着高过她一头的魁伟黑衣汉子,在他凶狠嗜血的盯视下,她恐惧不已。
婴儿似有感应一般,“哇哇”大哭起来,在寂静的秋夜传得很远。灯火与人声更近了,杂沓的脚步声亦是清晰可闻。
黑衣人目中射出凶光,狠狠地剜了乳母一眼,扭头飞身向金桂树扑去。
小少爷已经被抢去,夫人生死不明,一直由她乳养,睡在一榻的小姐再被抢走,可如何是好?受强烈的母爱驱使,乳母顿时忘了害怕,将手中的花锄向黑衣人后背抛砸过去。脚下不停,向金桂树下奔去。
黑衣人听到背后风声,立即停步,掉头挥出一掌,将花锄劈落。这名大脚乳母趁机抢先一步逃到树下,将粉红襁褓抱了起来,在花丛中没命地向前狂奔。
蒙面黑衣人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婆娘摆了一道,带着婴儿从眼皮底下逃去,当然狂怒,施展轻功急起直追。
乳母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跑得气喘吁吁,鬓发散乱,口中又喷出了一口鲜血。不过奔出了十余步,就被黑衣人凌空一个翻身给截住,挡在身前。
乳母尖叫一声,煞住脚步,怀抱着婴儿,转身就跑。黑衣人冷冷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一把钢刀已经从背后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黑衣人隔着面罩,冷冷地吐出六个字:“把孩子交出来!”
乳母浑身一个激凌,就算看不到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这个声音也透着一股寒冽的杀气。
她本是个寡妇,遗腹子也难产生下来就死了,夫家的族人贪图她的家产,便诬她为克夫克子的不祥之人,将她驱逐了出来,她本想跳进莫愁湖一死了之,被巡铺路过的钱神通救下,这才来到钱府当了乳母。
钱夫人一胎双胞,母乳不足,女婴完全交由乳母哺喂,她已将钱家小姐视同亲生,哪里肯为了保命将孩子交出去?!
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小女婴在乳母怀中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看着她,与她目光甫一相触,便咧开没牙的小嘴甜笑起来。令她的心中一阵温暖,勇气倍增,心道:“孩子,要想抢走你,除非我死!”
乳母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已经抢走了我家少爷,还想要抢走小姐?你休想!”
黑衣人大怒撤刀,伸手便夺,乳母紧紧搂住孩子,弯下腰去以肉身护住,死不松手。人声与脚步声愈近,黑衣人连抢几次都不成功,心中暴怒。
乳母怀中的女婴被二人的激烈的近身厮打给惊吓到,“哇哇”号哭起来。钱神通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快快救起夫人,进去把奶娘和孩子给我找回来!”钱家护院和家丁们齐声应诺,循声钻进了金桂林中。
黑衣蒙面人急切间挥出一掌向乳母面门劈落,想一掌击毙她,好将婴儿掳到手。不料乳母听到来了援兵,胆子一壮,站起身来,扬声高呼:“来人啊!救命啊!”
这一掌不偏不倚正隔着襁褓打在女婴的背后,女婴的号叫声嘎然而止,面色青白,口唇发紫,四肢绵软无力,闭过气去。
乳母和黑衣人俱是一惊,乳母很快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一屁股坐倒在地,将婴儿紧搂在胸前,涕泪横流,按着孩子的人中声声呼唤:“悦儿,小姐,小宝贝快醒醒,你不能死啊,奶娘不能没有你啊!”
黑衣人不料失手打到了婴儿,眼睛发直,很快醒过神来,抱着男婴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众家丁、护院跑到乳母身边,将她搀扶了出来。钱神通在林外听到里头声响,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待见到女儿出气多、进气少,双眸紧闭,眼前不由一黑。左手死死扣住乳母的手腕:“少爷呢?”
乳母哭得声音嘶哑,紧抱着女婴不肯撒手,闻言仰头看了钱神通一眼:“老爷,贼人打伤夫人,把少爷抢走了!”
钱神通听了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栽倒,管家福伯赶紧伸手将他扶住。钱神通定了定神,声嘶力竭地喝骂了一声:“一群饭桶,还不给我去追!”众家丁护院赶忙牵着狗四处搜索追寻起来。
那名黑衣蒙面人失手打伤女婴后,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只得放弃抱走女婴的打算,施展轻功向院墙外跃去。众家丁和护院奉命赶忙去追,哪里追得上!
一众人等只在黑暗中看得一个抱着大红襁褓的黑影,三五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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