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光到了晖光五金工具制造厂，在车棚里停好自行车，刚准备找个人问问冯凯在哪里，就看到远处车间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凯！”梁伟光冲其挥了挥手，大步跑了上去。

那人愣了一下，待看出是梁伟光后，喊了声“光子”，也跑了过来。两个老同学到了一块，又是击掌，又是捶胸的，很是热闹了一阵。

冯凯问道：“光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就到家了。”

冯凯听了抱怨道：“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找同学们聚聚。”

梁伟光不好意思道：“家里有些事耽搁了，放心，肯定让你们一个个都钱包大出血。”

“哇靠，你小梁老板还这么抠？我们可是经常听梁老板吹他儿子怎么怎么牛×，每学期的奖学金一拿就是人民币十几万。”冯凯跳了起来，挪揄了两句。

其实在这些老同学们面前，梁伟光最怕别人说什么留学之类的话，每次他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自己戴副金丝眼镜，西装笔挺提只公文包的形象，这与他的气质明显不符。他连忙打岔道：“走，去你那聊聊。”

“那我去请个假。”车间里堆放了不少原料和成品，冯凯让梁伟光在外边等了等，他进去和车间主任说了下，就出来把梁伟光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冯凯的宿舍很乱，到处是铺开或卷起的图纸，还有各种书和杂志。梁伟光随手拣起一本，发现是关于空气动力学的。又拣了几本，一看也都是和飞行器有关的，而且其中外文书籍也有不少。梁伟光问道：“听说你造了一架飞机？”

“想必你都知道了。”冯凯打开电脑，有点黯然神伤道：“是不是觉得我玩物丧志？”

“如果是在国外，你会被称作英雄，唐吉可德式的勇士。”梁伟光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孩子们肯定会崇拜你。”

冯凯乐了：“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他点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打开一个文件，把梁伟光拉到电脑前，道：“看我设计的这个，绝对原创。”

明显是用3D软件设计的产品，一种类似于二战期间的那种螺旋桨飞机，下单层机翼，通体银灰色的机身，只是瞧着有点眼熟。

就听冯凯解说道：“这是我设计的单座单发的毒蜂式战斗机，翼展10.8米，机长9.1米，机高2.9米，这是停机状态下的高度，如果是水平飞行状态的话，就是机高3.2米，起飞功率400马力，额定功率375马力，最大起飞重量1650公斤，燃油重量135公斤，最大载重490公斤，最高飞行速度270公里/小时，最高允许俯冲速度330公里/小时，巡航速度155公里/小时，最大升限5000米，续航时间3.5小时，最大航程600公里，起飞滑跑距离290米，着落滑跑距离370米。”

电脑鼠标在冯凯手里被拖来拽去，屏幕上的鼠标指针从机身划向了机头位置，冯凯道：“机头这一段设计为梁式承力结构，安装国产活塞－6K型航空发动机，这种九缸星形气冷式活塞发动机是南方航空工业公司活塞－6系列中的最新型号，就是他嘛的贵得要死，我打电话问过了，快抵得上一台宝马轿车了。外面有发动机罩，其余部分为硬壳式结构。与发动机配套的是自动变距双叶全金属螺旋桨，呵呵，这可是个好东西，我准备自己来加工。”

“整个机身为全金属结构，当然从电脑上看外形相当光滑，只是真制作起来的时候，光滑不光滑就看钱够不够了。”提起钱的话题，冯凯就是一脸纠结。

屏幕上的鼠标指针在两侧机翼部分划了下，“两边是全金属双梁式下单翼，分为中央翼、左、右外翼三段。中央翼梁与机身固定在一起，外翼、中央翼为可拆卸式连接。左外翼装有空速管。机翼后缘装有普通襟翼和副翼，外翼上反角7°，根部翼型为NACA23016，中、外翼连接处翼型为NACA23015.2，翼梢翼型为NACA4412，哎呀，这些专业术语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已经进入专业状态的冯凯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梁伟光脸上的痛苦表情。

“光子，关于这个尾翼，我的想法是由水平安定面、升降舵、垂直安定面、方向舵和整流包皮组成，当然都是普通梁、桁、肋结构，方向舵和升降舵都有调整片。至于起落架，原先我设计的是后三点式，但是后三点式从技术上讲太落后了，降落的时候也不够安全。现在我采用的是可收放前三点式起落架，前起落架为支柱式，向后收入前机身内。主起落架为半摇臂式，向内收入中央翼的起落架舱。主起落架的减震器适合在我们农村的草地上起落，机轮采用中压轮胎，主轮可以制动。”

冯凯用鼠标在屏幕上点了点，屏幕被切换到了飞机座舱的画面，说道：“座舱盖由前风挡、中间活动舱盖及后风挡组成，座舱内装有高度表、速度表、升降速度表、地平仪、磁罗盘和发动机转速表等飞行仪表，还有超短波电台和无线电罗盘等无线电设备。”

从梁伟光脸上的表情看，他实在是痛苦到了极点，他颤声道：“哥们，这真是你设计的？”

搞技术的专业人士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冯凯一听这话立即跳了起来，就要大声嚷嚷，但看到梁伟光表情有异，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梁伟光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这里能上网吗？”

“可以拨号上网，你爸本来要给我宿舍装一门宽带的，我没好意思要，呵呵。”冯凯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电信的上网卡，“你爸上个月刚送的50元优惠卡，还没舍得用呢。”

梁伟光接过上网卡，撕掉包装纸，拿指甲刮掉密码涂层，建立了一个新的拨号连接，MODEM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叫声后，很快便连上了互联网。他打开IE浏览器输入网址，几十秒后雅虎中国网站的主页被完全打开了。在搜索栏输入“初教6”的关键词，回车后页面上出来十几条搜索结果链接，他随便点开几条后把电脑让了出来，说道：“你自己看吧。”

只看了几个网页，冯凯就两眼无神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他嘛的就是一个大撒壁，做的全是他嘛的无用功，还真以为自己是自学成才了。”

梁伟光略显痛心道：“你平时就不上网，现在网上的资料都多如牛毛啊。”

冯凯沮丧道：“我哪舍得，有两钱都买了零配件和资料。”

梁伟光安慰道：“哥们，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想打击你的积极性，只是希望你少走弯路。”见冯凯没什么反应，便过去抓着他的两边肩膀，把他猛地一下提起后又重重放下，落得他屁股直疼。

冯凯红着眼睛要站起来，又被梁伟光硬生生摁下，“兄弟，你有什么好灰心的？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自己其实是一个飞机设计的天才？你没有说错，你确实是自学成才，真的，你在对初教六教练机不了解的情况下，居然能设计出和初教六别无二致的机型，这说明什么？”梁伟光抓住冯凯的肩膀猛摇了几下，同时重重地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他嘛的和人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你知不知道？”

看见冯凯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梁伟光换了种语气接着道：“哥们，你不是第一个倒霉的，不稀奇。改革开放前，国内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了，我们科学家自己独立研发了一个新产品，其实国外早就有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就算是改革开发之后，这样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你说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冯凯叹道：“唉，就是觉得不值啊，为这个我付出太多了。”

“我觉得你就值。”梁伟光打断了冯凯的哀叹，“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英语好像没有及格过吧？现在，你都能看懂英文原版工具书了。你高中的时候物理也不是你强项吧？现在，你都懂空气动力学了。而且，你现在还会电脑软件制图，什么三维的，什么3D的，你都懂。难道，这些不是你的收获？你说你究竟值不值？”

冯凯被说得满脸激动，刚想说话，又被梁伟光打断了，“兄弟，你这边有没有酒？来，我们一起喝两杯，为你的成功和进步，干杯！”

“有酒有酒，也是你爸发的，两箱雪花啤酒，还没开箱呢，就是没下酒菜。”冯凯弯腰从床底下拽出两只纸箱子。

梁伟光取出两瓶啤酒，一手一瓶，两个大拇指向上一弹，“噗，噗”，两只瓶盖飞到了空中，往冯凯面前放下一瓶，道：“要什么下酒菜，咱们两个对瓶吹，看谁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