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雷哥!七点啦!”
雷泽睁开眼――这并不表示他醒来――他只是闭了一夜的眼。
穆括的嗓门实在是他身上最有杀伤力的部分,尤其对于一个缺少睡眠的人来说。
雷泽瞪着窗外的天,它正由深蓝向浅蓝过度,像一杯正在被掺进白水的颜料,侵入者与被侵入者一面争吵,一面妥协,到最后,它们就成了一丘之貉,共同吞噬着时间。
时间不属于任何人,所以谁也无权抗议。
“七点半啦!”穆括像一只报时鸟,他不停地敲着门:“雷哥!起啦!早饭我都买好啦,有包子,有馒头。”
雷泽想用枕头蒙住头――或是用它砸向房门――但是他统统做不到――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
“雷哥!雷哥!”偏偏外面那家伙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仍在执着地敲着门。
“别来烦我!”雷泽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着――他只剩下这个了――愤怒――像过去一样。
他又回到了壳子里。
壳子里装着他冰冷的没有知觉的四肢,他的绝望。
周围的一切浓缩为一个无形的棺材,棺材应该用来装死人,可是他还活着,这就是最痛苦之处――他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说话,可以思想,他会感到寒冷以及饥饿……在同样的情况下,死人永远比活人幸运,因为他们可以不再受制于感觉。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棵树是怎么活下去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棵树,但是他没有根,这也就意味着,他终将腐烂。
“我发誓不会再那样活,我要活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懂吗?!”
这是他对荀行昆吼出的话,这是他对自己吼出的话。
承诺在苦笑,野心在冷笑,命运在开着玩笑。
穆括在门外陪笑。
“雷哥!八点啦!”他的脾气好到让人觉得那几近于城府了:“快起啦,再不起就来不及了,说九点以后不到就自动弃权,要取消资格呢!可不敢迟到啊!”
这真是一种煎熬。
九点钟,第三届新武会中国赛区第三分赛区的第二轮海选就要正式开始了。
新武会最早是一个海外华侨投资举办的民间武术比赛,其宗旨为“不拘一格,以武会道”,意思是无论国籍、民族、种族、门派、身份、年龄、地位、职业武师或是非职业的武术爱好者,无论是学院专业出生,还是家族师徒相传,只要是爱武习武之人,便可报名参加,所设门槛只有两个:武艺和武德。
由于破除了种种限制,再加上评选严格,新武会结果的公正性得到了广泛的好评,在行业内已经逐渐树立起了一定的口碑,这两年吸引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武术高手,而前两届选出的新武王也都获得公认的地位,对于以武术为事业的人来说,这样的荣耀含金量颇高,事实上,第一届选出的新武王马羿琛如今已经成功地转型为影视界颇有名气的功夫之星,可谓前途无量。
这意味着,雷泽曾经失去的一切都可以从那里再拿回来。
这是他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他已经二十九岁了,而机会是时间的联盟者。尤其在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的情况下。
你想要的就在那里,就在你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可是你伸不出手来,因为你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手了,偏偏这时候人在那边挥着手诱惑你:来呀!来呀!
好,你闭上眼睛走开了,可是他还要追上来,在你的耳边鼓动着:来呀!来呀!
你于是恨他,虽然那样冲你喊的人是真诚地怀着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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