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一下子猛得抱住蓿华，也许物极必反，伤心之中的小娥没有再哭，而是分外冷静。

蓿华心中愤慨，漠然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嫁祸于人，我替你背罪名，你以后好好活吧。”

小娥继续抱着蓿华，死死的不松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蓿华，那根本不是太后的‘九转回春千金散’那是王昭仪逼我给姐姐喝下的毒药，只有你死了，她才能活，而我，不能看着姐姐死，我世上只有这一个亲人，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我也不会久活在这世上，算我给你陪葬。”

蓿华不禁怔住了：“你说什么？”

小娥继续说道：“是王昭仪要你死，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们就都得死。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蓿华心中一震，知道王昭仪会来算帐，只是想不到来得竟这样快，明白过来误会小娥了，也伸手抱住小娥，说道：“姐姐，我明白了，她以素娥的生死逼你栽赃我，你只有这样做，王昭仪才会给你真正的千金散？”

原来是小娥在听王昭仪摆布，素娥的生死掌握在王昭仪手中，如果能体会小娥对这唯一的亲人有多么依恋与深爱，那么肯牺牲她人挽救姐姐的生命也在情理之中。

小娥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蓿华的脖子上，想来是被汗水浸湿的，可以推想小娥心中经过了多么激烈的痛苦挣扎。蓿华心中释然，心想事以到此，走一步说一步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才能逃得了这一关？一念到此，忽然想起了怀中丝帕与玉镯，连忙推开小娥，将丝帕拿出来，塞在小娥手中：“你拿好了，这是梅良人让我转交素娥姐的。”

小娥大感意外，将帕子展开来看：“你怎么见到了梅良人？”看到那小蝴蝶上的忍字，满目疑惑念道：“忍？忍……小蝶？”

蓿华心中一动，那绣在蝴蝶上的忍字，她一直以为是梅良人暗里希望素蛾多多忍耐，原来也可以理解为，梅良人在忍小蝶？

小蝶与梅良人之间似乎有一层微妙的关系，难道小蝶是旁人派进去的眼线？

梅良人是在告诉素娥，她在忍小蝶？想着，便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确定这是忍小蝶的意思？”

小娥不假迟疑的点了点头，没解释原因，但肯定的目光告诉蓿华。她不会错。但马上哀声道：“没用了，如果姐姐醒不过来，是帮不上梅良人了。”

梅良人？小蝶？帕子？玉镯？似乎召示着一个秘密？

蓿华回想着明心宫里的一切，隐隐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激动起来：“你可知道，小蝶是谁的人？”

小娥迟疑一下，想到蓿华已逃不过一死，知道一些也无妨，便如实说道：“是皇后的人！”

是了！是了！

梅良人既然已知道小蝶是眼线，那么她肯定没打算今天这一切瞒得住皇后。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做给小蝶看的，故意要让皇后知道.

自己又何必替梅良人遮遮掩掩？

小娥见蓿华眼睛滴里骨碌的乱转一阵后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不由吓了一跳：“蓿华？你怎么了？”

蓿华脱口道：“咱们有救了，我有救了，帕子给我，我有用！”

小娥刚要再问，付一荣已然推门进来：“行了，别磨蹭了，走吧？”

蓿华拿定主意，计上心来，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还回过头来对着云里雾里有小娥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

付一荣见这转眼的工夫，蓿华就似变了个人，心想，终究还是小，死到临头浑然不觉。

只见蓿华脚步轻盈竟然走得很快。付一荣领两个小太监跟在她身后，蓿华身材修长，虽穿着最古板的粉色宫婢服装，却掩不住天生丽质的风华，发髻盘挽得非常清爽，首饰不多却装点得恰到好处，走路的样子轻盈不失婀娜，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风致。

付一荣在宫里阅人无数也不禁暗暗为她惋惜，若是精心调教一下，不失为一个绝代佳人。

他哪知道，蓿华已然在心中盘算着一切，走了一阵，就见她回头问道：“公公，我们去哪啊？”

付一荣慢声道：“当然是去尚刑司！太后有令，抓住贼人，杖毙！”

蓿华冷然，想这付一荣是在诈自己，太后向来以宽容贤德自居，怎么会轻易下此命令？何况今天是她大寿，要杀人，也得改个日子吧？想是那王昭仪想先斩后奏来个死无对证？还真是存不住气，非要赶在今天弄出人命来么？如此明目张胆地栽赃嫁祸置人于死地，可见其居心何等歹毒？那就不如我也来一出将计就计，看谁诈得过诈谁？当下故做随口问道：“哦，那太后知道我就是那贼人吗？”故意用个我字，代表自己已心灰意懒。

付一荣嘿嘿一笑：“自然不知道。”心说，王昭仪安排的栽赃嫁祸，岂能让太后知道真象，看着蓿华轻松的神态，又道：“看你死到临头，倒是从容！”

蓿华坦然一笑，很是苦涩：“不然怎样？我再不想死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在人家设计当中，公公不也是要这个结果？谁让我跟着楠嫔总爱得罪人呢？都怪我命不好吧。太后若是知道你们要抓的是我，肯定不会下杖毙的懿旨的。”

付一荣叹了口气：“想不到，你比我想像的聪明，不过太聪明了没好处，你已知道真像，万万留不得你了。不过，又何以见得，太后就不会杀你？”能做到总管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行事仔细小心的。

蓿华故意长叹了口气：“其实，今天太后暗中派我去明心宫问了梅良人一些话，还嘱咐过一定要让我申时前回去复命呢。我想，太后就算要杀我，也得听完我的回话吧？”

付一荣哪想到蓿华会有此一说，又看她全似无心之言不像瞎话，若冒然杀了她，太后追问起来，自己如何交待？

蓿华见他脸色大变，心中暗喜，从怀中取出镯子举在付一荣眼前：“看，这还是梅良人送给我的呢，反正我也活不长了，送给公公好了。”付一荣一见这镯子更是深信不疑，在宫里呆了一辈子还没碰上这等事，怪不得这小宫女表现地有恃无恐，真是真人不露像，竟是太后的心腹？

太后自贬了梅妃对她厌恶很深，现在，竟派这小宫女前去传话，有谁知道太后安的什么心意？谁敢破坏太后的计划？

付一荣忙把镯子推回蓿华手中，笑道（其实是表情僵住了）：“既然这样，那洒家这就去禀报太后，请太后定夺。”

蓿华扑哧一笑，目光分外清洌可偏又带着狡猾，仿佛能看到付一荣骨子里去，笑声里毫不掩饰嘲弄的味道：“公公如何禀报法？如果我猜得不错，太后必定对此事一无所知，你们先派人将千金散偷出来，再逼小娥指控栽赃于我，等杀了我之后，太后若追究起来，然后你们假装审理一番，又可以把罪责推到小娥身上，治小娥一个栽赃嫁祸之罪，反正小娥有一千个偷药的理由也有一千个嫁祸于人的理由，而且小娥为她姐姐的活路什么都干，只怕致死都不会供出事实来，到时候就算给我正名了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你付公公不过治个失察之过，罚点俸禄就完了，反正像我这样的小宫女一天死上几个也正常？好一计一箭双雕！”

付一荣的脸色都绿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这些娓娓道来如数家珍的话是从蓿华的嘴里说出来的。毕竟也是在宫里当家主事的人，愣了片刻便缓过神来，眼神里也闪出恶毒，咬牙道：“不错，你说都对，本来不想杀你了，这下是你自己找死，你非死不可了！”可偏偏蓿华不信他的邪，她眨着一双闪烁智慧的眼睛，嫣然一笑灵气逼人：“我蓿华是死路一条了，左右不过是个宫女贱命一条，可是，付公公又何尝好到哪里去？我这个给太后当信使的一出明心宫就让公公失察给杀了，知道的是我因行宫失窃被冤杀，不知道，还以为公公有意杀人灭口呢？你说太后会不会追问公公，我都跟公公说过什么？你说太后何等精明会相信你的话？怕是不管公公说什么，都要从此失信于太后了。”

任何一个当差的人，都知道失信于主子是什么下场。

这回轮到蓿华看着付一荣脸色白一阵青一阵了，蓿华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跟公公无冤无仇，想必公公也是听命于人，公公觉得您去找那人商量，那人会容我活命？她必会逼公公先杀我而后快，反正担责任的总是公公一人罢了！”

一口一个公公，叫得付一荣有点发晕，这才识得这蓿华厉害，肥硕的脸庞上由恶毒转为迟疑最后化成信服：“那你知道洒家听命于谁？”

蓿华婉然一笑，表示不屑：“能吩咐得了安寿宫总管付公公，还有谁？”

见付一荣目光闪烁，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蓿华暗庆一番心里战已收成效，当下款款说道：“何况……”

“何况什么?”付一荣紧忙追问。

蓿华故做迟疑一番：“奴婢倒觉得，公公一世英名，这次怕是也在人家算计之中！”

如此这般连哄带吓，付一荣越听越心惊：“怎解？”

“公公不觉得今天的事很奇怪吗？明明是太后大寿，想太后何等温婉宽容，那人却偏偏要在今天指使公公做出嫁祸杀人的事来，别是人家也欲借此事除掉公公吧？这样说来，这可就是一箭三雕了！”蓿华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付一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蓿华一副凌然出尘运筹帷幄的自信神情，不禁心服口服，说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城府。”到底是老奸巨滑之辈，忽向蓿华一拱手，从容笑道：“那你待如何？洒家依你就是。”

蓿华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如此，奴婢恰好有一计，可以让公公两全其美，公公听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