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出出进进总是喜形于色,自己和父辈以及兄长一样有了儿子,从此可以扬眉吐气了!因为自己辛勤的耕作才有了今天的成果,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
桂花生了孩子第二天晚上,大汉和往常一样把胳膊轻轻地搭在媳妇的胸口上。结婚快一年了,桂花对丈夫的动作心领神会。可是刚生了孩子一天,她感觉很疲乏,从嫁给大汉以来她第一次表示拒绝丈夫。
大汉的这个习惯动作不知演绎了多少遍,他感觉媳妇的反应和以前有所不同。媳妇一向都很温顺,不知道今儿是咋回事?他有些生气说:“咋了?我娶你做啥哩!不就是让你给我杨家生儿育女续香火吗?我现在跟牛犊子似的正当年!”
听了丈夫生硬的话语,桂花不得不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
大汉一边怡然自得熟练地耕作一边用仰慕的口气说:“你刚给我生一个娃,你瞧瞧人家……村北头徐本能家的,生了……多少个?咱应该向人家看齐……”
依照大汉的设想,现在只刚刚开头,任重道远。为了子孙满堂光宗耀祖,也为了满足眼前需要,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浇灌属于自己的土地。“慰劳”完了桂花,充分享受了那欲仙欲死的时刻以后,他带着满足感一身轻松地进入梦乡。一觉醒来,精力得到了恢复,再从心所欲地重温那美妙的过程和感受。按他的意愿行事,桂花在坐月子期间与平时一样,每个夜晚都应该接受他的几次光顾。享受过后,他完事大吉,其余问题全然不顾,剩下的不管多么劳苦和艰辛统统留给了桂花。不满十八岁的桂花将承载的远比丈夫沉重得多,不可能象丈夫那样洒脱尽意。作为一个女人,她只是刚刚起步踏上那没有尽头的征程……
杨二叔跟儿子大汉有所不同,丫头妈又意外给自己生了一个小小儿子,已经是老功臣了。为了让老伴儿好好休整几天,他愿意自觉约束自己的行为。可是这类问题并不象预想的那么从心,**不停地拨弄着他的心弦,没过几天他就骚动不安起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丫头妈与同床共枕的丈夫相濡以沫三十年,意会丈夫的意思。但自己终究有把年纪了,怀孕生子已使她元气大伤,多么渴望有一段彻底休息的时间,于是对丈夫说:“再过几天吧……”
杨二叔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和颜悦色地向妻子讨好并解释说:“我还不到五十,现在的能力还大着哩,抓紧时间说不定咱还能再生一个。”
听了丈夫的话,妻子会心地靠近了他。杨二叔得到了老伴儿的认可,矫捷地与她融合,得意地活动起来和年轻时一样轻松自如。正当他在魂飞神散的世界里逍遥时,突然身边发出一种微弱的声音,似乎还有一点儿动静。丫头妈伸手摸摸身边的孩子,她吃了一惊:“啊!娃娃咋了?”
听到老伴儿意外的话语声,杨二叔熊熊的火焰突然熄灭了……他急忙从窗台上拿来手电筒,把光线对准小小儿子一看,啊!夫妻俩吓呆了:婴儿全身僵硬、两只小手紧握、四肢不停地抽动……
丫头妈把儿子抱起来说:“我的娃儿咋抽风了!”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疼得哭出了声,“天哪!我的娃儿,这可咋弄哩!我的娃儿……”
杨二叔手忙脚乱起来,他说:“咋弄哩?哦,我就去叫医生!”
听到呼叫声,王大?和石承欢急忙起床,王大?问:“杨二叔,咋了?”
杨二叔急切地说:“快去看我的娃儿!抽风了!”王大?火速穿好衣裳跟杨二叔往正房屋里跑,石承欢顺手把诊箱拿出来。
杨二叔把油灯端过来,石承欢用手电筒的光对向婴儿:苦笑面容、口唇紫绀、头往后仰、全身痉挛抽动。他伸手摸了摸婴儿的前额,湿乎乎的发烫。在暗淡的灯光下他看了看王大?说:“这是典型的破伤风,现在的关键是赶快止抽!”
“没错,就是俗称的四六风[注1]!咱们只有氯丙嗪没有别的,按每公斤体重最大剂量1毫克计算给他肌注3毫克。”
石承欢急忙打开药箱取出一支注射液,快速把药液抽进了针管,拿到王大?的眼前说:“冬眠灵3毫克,你看!”
王大?用手电照了一下安瓿,又看了一下针栓所在的刻度说:“3毫克,打吧!”
注射了药物约莫一两分钟,婴儿的抽动停止了。王大?拿出体温计插进婴儿的肛门,轻轻地触摸他的身体说:“肌肉完全松弛了。发作时如果发生呼吸肌或喉头痉挛引起窒息就麻烦了!”
石承欢说:“反正是麻烦事,主要应该用免疫治疗。可是无论是主动免疫还是被动免疫[注2]都来不及,咱们也做不了。”
杨二叔夫妇见儿子的抽动止住了,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杨二叔感激说:“好了,多亏了你们两个!”
王大?从婴儿肛门拿出体温计对着油灯看了看说:“40.1℃,但我觉得他刚才的样子不像高热引起的惊厥,肯定是破伤风发作!”
“我看也是。”石承欢点点头,对杨二叔交代病情说:“我和王大夫的看法完全一致,孩子得了破伤风,目前这个病没有好办法治,完全靠自己恢复。打针只是临时措施管不了多长时间,就看他的抵抗能力怎么样了。看样子这孩子可能是早产,这一关不好过。”
王大?补充说:“孩子现在还发烧,您赶紧拿温水毛巾轻轻地给他擦身,让他慢慢退烧。我们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们。”
天亮了,镇静药的作用逐渐减弱,婴儿从深睡中慢慢醒来。杨二叔关门的一声响致使婴儿病情突然发作,正如王大?所预料的,婴儿在剧烈的抽动中发生窒息,王大?等闻讯赶来,但没能挽回这个幼小的生灵。
可怜的小生灵离开了人世,丫头妈痛断肝肠。大勇媳妇给婆婆端来小米粥说:“妈,您吃!”丫头妈爬起来使劲把红肿的双眼睁开,一伸手正好碰在儿媳端来的粥碗上,一碗小米粥全洒在炕上……
儿媳吃惊地说:“妈,您咋了?”
“今儿个咋黑乎乎的啥也瞧不见?”丫头妈紧张起来提高了声音,“我眼瞎了吧?啊?我的眼瞎了!”
儿媳听婆婆说眼瞎了,吓得不知道咋好,忙把洒在炕上的粥收拾干净、端着碗跑出屋对着西厢房喊:“他二婶儿,快过来瞧瞧吧,妈说她啥也瞧不见了!”
大猛媳妇应声从大汉屋里走出来说:“那咋办,咱大跟他三大都不在家!”急得妯娌俩在院子里打起了转转,“大嫂,你把妈看上,我先到大队部叫医生,再去地里把咱大叫回来!”
丫头妈一边用手向四下乱摸一边哭喊:“我的娃儿你在哪搭哩?我的娃儿……”
李欣莉和赵美岚背着诊箱从大队部赶来直接走进屋。李欣莉抓住丫头妈的手:“二婶儿别着急,我们看您来了!躺下,我给您检查检查!”丫头妈躺好了,李欣莉对赵美岚说:“身上好像挺热的,给她试一下体温吧!”
赵美岚把体温计夹在丫头妈的腋下,又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说:“角膜透明、瞳孔对光反射灵敏!说明她的光感没问题。”
“那她的眼前发黑又怎么解释呢?是眼底血管痉挛引起的一过性缺血?”
“她情绪不稳定,有这种可能!”赵美岚把体温计取出来看了看,“啊,39℃!是不是得了产褥热[注3]?”
赵美岚又给她检查了胸腹部说:“我看没错,从接生过程、发病
过程和临床表现上看完全符合产褥热的诊断。”
午饭后,队员们在短暂的会面时间议论起丫头妈的病情以及新生儿死亡的事。李欣莉跟石承欢说:“杨二婶儿的病情较重,我跟赵美岚商量用大量青霉素治疗,每六小时肌注40万单位,大概得要一周时间,恐怕得安排专人负责。”
石承欢说:“你们俩随便谁都行!把巡诊先暂时停了,在医疗站上班。”
刘莎大声问赵美岚:“你说那孩子破伤风是不是跟接生有关?可是桂花的孩子一点事儿也没有!”
赵美岚说:“我琢磨过这个问题,桂花那孩子的脐带好像用小烙铁烫了一下,是不是起了灭菌作用?杨二婶儿那孩子没用烙铁烫。”
“我看不仅孩子的破伤风跟接生有关,她用的接生包是桂花用过了的,产褥热也是不规范接生造成的!”
人们正在议论着,一个中年男人风风火火跑进院门跟大汉闯个满怀,大汉说:“徐大,咋了?”
原来是大汉对桂花说的村北头徐家的男主人徐本能,他急着说:“你婶子晕倒了,我来叫医生!”
石承欢听到屋外的对话声,赶紧出来问:“病人在哪儿?”
“在家躺着呢。”
石承欢对女生宿舍喊:“陈晓露!快,带上出诊箱快走!”
陈晓露拿起出诊箱快速跑出来,两人跟着徐本能大步往徐家走去。
一进徐本能家门,几个难分大小的孩子各自在外面地上嬉戏。徐本能的妻子静静地躺在炕上,看上去面无血色,睑结膜、口唇和齿龈黏膜、甲床也显得苍白。陈晓露给她测完血压说:“86/54毫米汞柱!”接着又给她做了详细检查,“血压偏低、心率略快,神志清醒,没查出什么其他阳性体征。”
石承欢问徐本能:“您是怎么发现她的?把当时的情况说说。”
“晌午我回来吃饭,还没进门就听见娃娃们的哭声;晓咋了[注4]么,一进门就看见婆娘躺在灶膛边,怀里还抱着娃娃;灶膛里的火离她近近儿的,我就知道麻达[注5]了,忙着把火弄灭,把她抱进来放在这搭,又把孩子们安顿好了,就去叫你们。”
陈晓露问:“年龄多大了?”
“你问谁个?”徐本能说,“我四十七,她四十六。”
陈晓露又问:“多长时间没来月经了?”
“你是说经血?”徐本能说,“没有的,三十年没来过。你问问她。”
陈晓露低头问女主人:“什么时间来的月经?”
“几十年没来过。”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陈晓露对徐本能说:“我跟您说,她现在有营养不良性贫血――可能是缺铁性贫血。”
“啥贫血?”
“缺铁,铁锅、铁铲子的铁。”石承欢解释说。
徐本能不解地问:“咋?人还能吃铁?”
陈晓露进一步解释说:“就是吃的营养不够,平常吃的东西里就含铁。还有么……说不定她怀孕了!得给她吃得好点儿,补一补。”
“啥?又怀上了?那就没啥事了。”刚才还处于紧张状态的徐本能,这时脸上出现了轻松的笑容。
“你们有几个孩子?”石承欢问。
徐本能平平淡淡说:“几个?二十四个。大的几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分出去另过了,几个丫头该嫁人的嫁人了。”
徐本能的话把石承欢和陈晓露吓呆了,他们惊愕地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啊!”了一声。
石承欢说:“您真会开玩笑,怎么能生那么多孩子?不可能!”
“咋能说玩笑话,她十六岁生老大,一年多生一个,有三个双伴儿[注6];我有几个孩子还能不知道!”
石承欢惊叹说:“我的天哪!您的本事可太大了!”
“这算啥哩。”徐本能满脸堆笑说。
“您养活那么多孩子多累呀?”
“一只羊是养,十只羊也是放。累点儿怕啥?都是个人的骨肉。”
“您总在外面劳碌,那么多孩子,哪有时间教育呀?”
“乡里么,教育啥哩!一天也见不上面。我的孩子我知道,是老几有时候分不清,叫啥名字有的也记不住。大的几个我就不管了,有多少个小的我心里有数,天天晚上我都摸他们的脑袋数,算清楚了我才睡,数不清楚我睡不踏实……”
徐本能的话把石承欢和陈晓露说得咯咯直笑。陈晓露说:“看您说得有多轻松啊,您的老伴儿这么多年不是怀孕就是生孩子喂奶,没有一点儿歇息的时间,还得给这么多人缝衣服做饭操劳,她太累了!坐月子期间吃得又那么清淡,她能不贫血吗?”
徐本能说:“女人么,不生孩子做啥哩?”
粗服乱头的徐本能每日晨炊星饭、连朝接夕地辛勤劳作,虽然还不到知命之年,看上去已经望秋先零。虽然他个子不大、面目也显得苍老,但身体还很健壮。劳碌了一天后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换一种方式继续劳动。他的时间太宝贵了,每晚睡前清点了孩子们的数,不必酝酿也无须**,仅凭经验轻车熟路地开启老旧设备,与妻子齐心协力操着惯用的动作制造生命。对于他来说,固有的流程无需革新,快感和惬意也不重要,只要全力付出就够了,因为这是他一生所肩负的使命、义不容辞的责任。
据徐本能说,有一天晚上他到各屋子里数孩子,从这个屋到那个屋来回数了几遍,掐着指头算来算去还真少了一个,于是提着马灯摸着黑、悬着心到外边不知道呼叫老几的名字到处去找。一直找到半夜才发现孩子在自家院子里的柴火堆旁睡得熟熟的。他把儿子抱回来放在炕上,安顿好了以后才放心回来跟婆娘睡下……他的话说了一半儿停下了,不用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他去完成……正是:
夫君勤落拓,贤内巧磨合,
天地多长久,至亲骨肉多。
男主人雄威不减,女主人也称得上刚强,他们是一对伟大的英雄父母!
杨二叔夫妇虽不及徐家夫妇,但称其为‘猛将英豪’也不为过!就因为有了这些伟大的英雄父母们,才得以保持我们一直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伟大的母亲,把她的一生、把她的一切全部无私地奉献给丈夫和孩子们……
前辈是杨大汉诚心诚意崇拜的偶象,更是他着力学习的榜样。尽管打破生二十四个孩子的记录对他来说非常艰巨,但他坚定不移一心向这一目标而努力!
注释1:婴儿出生不久患的重型破伤风。
注释2:给机体注射“抗原”,抗原刺激机体自身产生相应的“抗体”,抗体与病原体产生的免疫(抵抗)作用称为“主动免疫”。给机体直接注射“抗体”与病原体产生的免疫(抵抗)作用称为“被动免疫”。
注释3:生育期间产妇因各种感染而引起的发烧。
注释4:不知道咋回事。
注释5:麻烦、坏事。
注释6:即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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