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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华自然不如姜氏熟悉林家情况,只得点头赞成。
姜氏又道:“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理一个清单,呆会儿叫李之孝家的送去当铺。”
林若华便叫了侍立在门外的银杏与秋梓并两个小丫头子进来帮忙。一时间,室内只闻衣裙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与搬动物件轻微的响声,姜氏执笔记下物品数目,众人则将各种物件分类装入箱笼,待收拾妥当,便叫银杏去请李之孝家的进来。
这李之孝家的原是林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名叫红娟,因老夫人喜欢,嫁给李之孝后仍留在林家当差。
一会儿,李之孝家的跟着银杏进来,约摸四十多岁,生得面皮白净,五官端正。她恭恭敬敬地向姜氏行了礼,躬身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姜氏伸手往地上的箱笼一指,“这些东西,你赶紧着人送去典当,务必尽快换成现银,最好是交子,便于携带。”
林若华拿了姜氏拟好的清单,上前一步,递到李之孝的手上:“这是清单,有劳李妈妈了。”
李之孝家的飞快地抬头看了林若华一眼,双手接过清单,旋即低下头去,沉声说道:“三姑娘说哪里话,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定不敢有丝毫怠慢。”说罢,请姜氏与林若华她们避入内室。片刻,就领了几个青年小厮来把箱笼搬了出去。
才刚搬完,就见银杏进来说:“夫人,李管家来了。”李管家便是李之孝,他是林家的老人,打小跟着林老太爷,几乎是看着林世信长大的,为林家操持外务,尽心尽力,资历自是与从不同。
姜氏忙命他进来。
李之孝五十出头,高高瘦瘦,一双狭长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很是老成精干。他一进门便目不斜视地躬身向姜氏行礼,没有半句寒暄废话:“夫人,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衡州的几家富户皆已知晓老爷的事情,对小人几乎是避之不及,唯有马家长公子马宏瑞肯酌价相购,请夫人明日移步马府晤面商榷。”
姜氏点了点头,道:“马家既流露商榷之意,明日一早我就登门拜访。方才我已叫你老婆将我旧时的妆奁送去典当了,库房里还有三十个箱笼,方夫人和两位姑娘的妆奁都在里头了,你也即刻送去典当吧”她转身入了内室,片刻拿了一个朱漆泥金雕花的匣子,当众打开,拿出一张丝帛来,放在桌案上,又道:“这是库房物件的清单,三日之内,要全部换成银交子,价钱上面,还请李大叔多费心,老爷他——就指靠着这些银子了。”
李之孝郑重说道:“请夫人放心,小人定会据理力争。”
姜氏又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李之孝手上,“这是我陪嫁的田庄,也拿去卖了吧”
李之孝两眼微润,双手接过地契,又拿了清单,才躬身退了出去。
姜氏看着空荡荡的内室,半晌才对林若华说道:“芳华的身子好些没有?那两桩亲事你可跟她说了?”
“女儿已经跟姐姐提了这事,姐姐也觉得张家不错。只是出了父亲的事,不知这张家会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而……”林若华说道。若男家不愿再提,女方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吧?若事有变故,以林芳华的性子,只怕又会生出什么念头来。
“若张家因此而生出变故,这亲事不提也罢,若是张家愿意与林家结亲,我即刻就做主为她下定了。”姜氏沉吟片刻,又说道:“你跟芳华把你父亲的事说说,叫她不要太过忧心。”
林若华点点头,看了看姜氏有些憔悴的面容,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告辞出来。
秋梓此时已知全部事由,此刻紧随在林若华身后默然不语。
林若华出了垂花门,便往林芳华的屋子走去。
院内桃花缤纷,花气袭人,却让林若华顿觉有种凄艳之美。
她此刻除了难过,还有不安。她深知自己的怯弱,这两年唯求自保而无所作为。在前世她是心理咨询师,可此时此刻,她的语言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姜氏她只怨自己身无所长,不能为姜氏分忧,更不能改变目前的窘境。
她该怎么办?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飞来,落在缤纷的桃枝上,停留片刻倏地腾空而起,直上云霄,往不远处葱郁的山峦处飞去,渐渐消失在天际。
林若华的目光追随着翱翔的鸟儿,良久,才转头前行,片刻便到了林芳华房前。
却见房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
秋梓上前,在门上轻叩两下,问道:“大姑娘?”
仍是无人应声。
呆了半晌,林若华一个激灵,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慌得疾步上前伸出手去捅破麻纸裱糊的窗户,瞪大眼睛往里窥视——还好,的确是没人,并不见异常。这才长舒一口气。
秋梓见状也猜出她的心思,听到她吐出长气,也不禁拍了拍自己砰砰而跳的胸口。
两人直起腰来,就听游廓门口有人叫:“三姑娘”两人回过头去,就见一脸惶然的秋桂扶着林芳华缓缓而来,两人脚步都略显踉跄,林若华的心不由一紧,急急起身迎了上去。秋桂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秋梓冲她连连摇首示意,她这才将头一垂,扭过脸去用帕子揩了泪痕。
林芳华面色苍白,被秋梓和林若华一左一右地搀住胳膊时,身子竟是一颤,半晌才将目光停在林若华脸上,轻声问道:“父亲出事了?”
这声音轻柔缥缈,犹如山涧的雾霭,却又隐含几分悲伤,让林若华一阵心悸,她伸出手去握住林芳华的双手,道:“姐姐别太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林芳华盯着林若华看了良久,方才说道:“连宅子都要卖了,还说没事?”一语未了,已是泪光盈盈。
林若华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出言相慰。
林芳华又道:“秋桂看到李之孝领着厮儿从库房抬了数十个箱笼出去,这才得知父亲遭遇飞来横祸。她——难道还想瞒我不成?”说着,连声咳嗽起来,秋桂忙上前替她轻拍后背。
“姐姐,是我担心你的身子便请夫人暂时别告诉你的。”林若华下意识地为姜氏开脱,毕竟姜氏承受的打击比姐妹俩又更大一些。
林芳华拿帕子揩了揩嘴角,脸上闪过一丝决然,道:“我想央李之孝带咱们进京去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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