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进来的那男子缓缓走过酒吧中的众人,他每经过一个人身边,就有人对他举杯致意,但那男子好似一无所觉,只专心的走到吧台边,坐下。
他没有说要什么酒,左丘也没有问,只好似漫不经心的调了杯马丁尼,随意放在男子面前,便不再去理会,自顾自的擦着酒杯。
而那男子则默默的拿起酒杯,慢慢的沉默的喝。马丁尼的口感锐利而深奥,但是到了男子口中,却好似没味道的白水一般,平平淡淡的入口,平平淡淡的咽下,面上全无表情。
莫雷见状悄声问大汉:“那家伙是谁啊?”这么拽?
大汉居然敲了一下莫雷的脑袋,被后者敏捷的闪开后才道:“他也是你能那家伙那家伙乱叫的吗?”此时他看着那男子的眼神竟然是满满的郑重与尊敬。
“他是风雅颂的老板金鸠,以前有个代号叫今朝有酒。”大汉说出男子名字的时候,神色十分的认真,莫雷讶异于他对那男子的尊敬,也讶异于那男子的身份。
风雅颂的老板?不就是林秀和万开所在的那个组织吗?
方才拿到莫雷学生证的瘦子凑过来道:“十多年前今朝有酒的暗世界排名可是入前一百的,不过现在……”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叹惋之意,一旁汉子用力推他一把,“现在就算再怎么样也比你这货色强!”
金鸠喝了一杯,接着将左丘调的另一杯酒缓缓倒在地上,好象在进行什么仪式一般小心,做完这些,他依旧一言不发的,离开酒吧。
直到金鸠的身影从侧门后消失,左丘才吐一口气,道:“他每个周末都会来我这里这么做,大概是在悼念什么人吧。”他微微一笑,看向莫雷,“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莫雷连忙摇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虽说不必练习,但是林秀给他订了门限,以免他休息不规律,影响调养的效果。
莫雷回家的时候,林秀正双臂环抱,靠在门口等他。
莫雷很是惊讶,从前他这个时候回来,也不见林秀如此翘首以待,但等他走进屋内,看见客厅内坐着的人时,便有些明白了。
客厅内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蔡司名,另一个是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性,一身浅蓝色职业套装纤秾合度的包裹着窈窕身躯,容貌温柔端丽。
见了莫雷,蔡司名便介绍,那女子名叫桓丽,有治愈异能。
双方的关系不算多么生疏,便直接开门见山,桓丽拉过莫雷的手仔细观察,莫雷只觉得她手掌抚摸过的地方,荡漾起一股柔和的暖流,缓缓的浸没梳理每一个细胞,过了片刻,桓丽温柔的笑了起来,道:“给你治伤的人很高明啊,虽然神经没能对接齐,但是骨头肌理这些大局面修复得很好,是谁的杰作?”
莫雷下意识的看了林秀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怎么样?能治好几成?”问这话的是蔡司名。
桓丽想了想道:“假如受伤之后立即让我治疗,我有把握完全治好,但是现在……”她内疚又自责的咬了一下嘴唇,“真对不起,假如我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蔡司名微微一笑,道:“没能赶回来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放不下任何一个受伤的人。说情况吧。”
莫雷也咬咬牙道:“你尽管直说吧,我这双手还有多少能用,我承受得住的。”
桓丽轻声报了一个数:“百分之九十。”
闻言莫雷大大的松了口气,笑道:“百分之九十够了,我还以为连一半都到不了呢。”百分之九十和百分之百的差别应该不大吧?
莫雷松了口气,蔡司名却忍不住皱了下眉,抬眼瞥向林秀,后者面上仍旧是没有表情。
他们两个是格斗的行家,对身体结构和力量的了解在能力者中算是个中翘楚,百分之九十和百分之百的区别,并不仅仅是十分之一那么简单。
桓丽叹息一声,双手按在莫雷的左掌上,道:“忍着点,会有点疼。”她话音方落,莫雷便感觉到手掌的伤处传来些奇异的震颤,先是有点儿发麻,随后是一丝丝的痒,逐渐变成好似有什么尖利的细小东西钻入神经末梢一般,抽痛刺痛的感觉先是断断续续,随后痛得莫雷只觉得骨头都好想要紧缩起来了。
桓丽的能力是微观念力治疗,能从微观角度部分活化人受伤的组织,再以细致到细胞的层次将断裂的骨头、肌肉、神经乃至皮肤修复衔接,但她的活化能力是有限度的,假如受伤日久,活化效果有限,一些坏死的神经没办法完全复原。
因为重新活化伤处的缘故,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掀开,渗出鲜血,神经重新变得敏感,感受每一分痛苦。
莫雷淌着冷汗,咬牙强撑着,可尽管这么疼了,他还是不愿意发出半声叫喊,并不单纯是怕丢脸,他莫名的不愿意让面前这个温柔的女性有半分难过和忧心,心里看不到的地方有着隐隐的温柔温暖,就连莫雷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桓丽松开莫雷的左手,温柔微笑道:“好了,你现在稍微活动一下,不过不要太剧烈,看看怎么样?”
莫雷依言弯了弯手指,再活动一下手腕,掌上还残留着些痛楚得接近麻痹的余韵,令知觉有些迟钝,除此之外,便似乎没有别的不足了。
待到数日后,莫雷才逐渐发觉,原来百分之十的缺憾是可以感觉到的,在做需要较大力量和速度的动作时,他的手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听使唤,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失控,却让林秀一次又一次的将拳头悬停在他面前。
拳头带起的劲风在额前飞散,吹开覆额的短发,拳后是林秀没有表情的秀丽面孔。
莫雷无奈的笑笑,抬手压下他的手腕,道:“又输给你了。”
林秀收拳转身,背对着莫雷,慢慢的道:“我克制了自己的力量速度,假如你那次没有受伤,完全可以架住方才我那招。”莫雷的手几乎已成定局,假如今后没有特殊的机遇,比如获得S阶的治愈型能力者的帮助,那么他就等于永远失去了达到格斗技巧巅峰的机会。
莫雷默然一阵,笑笑道:“你说得对。”
林秀道:“你后不后悔?”
听见他这么问,莫雷有些吃惊的,也有些轻松的笑起来:“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假如那时候我没有立即出手,假如那时候死了更多的人,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我才要一辈子后悔。”他笑得有些得意,“只是打架时稍微不方便一点而已,值得和不值得,这种事当然是由我来自由心证的。”
莫雷说话的的时候,林秀一直背对着他,二人都看不到对方面上的表情,莫雷也早已习惯林秀的沉默,过了片刻,林秀再开口时,却是截然不相关的话题:“明天考完试就放假了,你打算回家吗?”
莫雷一击掌道:“我今天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寒假我得回家跟我家老莫一起过,这个训练能不能暂停?”课他可以逃可以不上,反正自学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绝不能不回去和父亲一起过年。
林秀头也没回,道:“好,等开学训练再继续。”
莫雷没料想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本来甚至还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跟林秀两天三天的拉锯,却不料他这么容易便松口了:“对了,你寒假打算干什么?我记得你资料上好像跟我是一个地方的,没错吧?”
林秀淡淡道:“假期我会留在这里和司命君商量一些事,资料上的东西都是假的,狡兔尚且有三窟,我又怎么可能老实亮出底牌?”
他既然如此说,莫雷也不再挂怀,满心只惦记着明天出考场后便买票上车走人。
书包里只简单装着吃的和洗漱用具,莫雷就这么上了火车,他拿着车票在卧铺车厢内慢慢地走,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卧铺,莫雷的号是下铺,才放下书包,他随意抬眼瞥一眼对铺,却看见一个容颜文秀的少女,胳膊放在卧铺间的桌台边,正单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
那少女眉宇间漫漾着淡淡的轻愁,好似蒙了一层忧伤的雾气。
少女正是苏眉。
似是注意到莫雷的视线,少女转过头来,看见莫雷,她的眼神有些讶异,也有些莞尔和轻悦。
他们竟险些都忘了,对方与自己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两人还未说上话,车身忽然微微震动一下,启程了。
莫雷一笑,在自己的铺位坐下,也望向窗外,外面的景物在慢慢的往后退。
短短不到半年功夫,发生了许多事,莫雷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遭遇。
坐在这里,莫雷的心情异样的安宁平和:这辆列车驶向家的方向。
但不管是莫雷,还是留在C市的林秀,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莫雷回家,不但没能一番风顺,反而将莫雷卷入了更大的危险和风浪之中。
那么汹涌的波涛,分明是无处不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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