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楷来到门前，在怀中掏出两样东西插入钥匙孔中，拨弄了数下后，随着“喀嚓”一声轻响，门被打开。走进空荡、寂静的客厅，借窗外的月光看了下表：差5分2点。他微微一皱眉，走去沙发前，刚要坐下，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陈楷一惊，立刻盯住楼梯。只见先后从上面走下三人，正是姜赋、范帏和刘尧！

实在是出乎意料，陈楷又看了眼大门。忽的心中一动，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回过头面向三人。

“你果然守时。”赋首先开口道。

“惭愧了，你们比我还要守时。”

“坐吧。”尧主人架势十足的伸手一让。

陈楷依言坐下，三人随后坐在旁边。

“怎么？这里安全了吗？你选在这里见面。”帏试探性的问。

“是啊。”陈楷流利的答道。

三人均是一愣，对这个答案既意外又疑惑。

“洪莽不再监视这里了吗？”帏确认道。

“是啊，确切的说，是他从一知道你们逃脱了开始，就没打算去抓你们，更没派人去找或在任何地方监视。当时我也很意外。”

帏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他开始怀疑你了吧？”

陈楷迟疑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这你放心，目前还没有。洪莽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他这样给我们解释，他说就算现在去找你们也是白费心机，既然你们逃的掉便一样能躲掉，但他不信你们会躲很久，用不了几天，肯定会再出现的，所以只要多等上几天再去找你们，就易如反掌了。我觉得有道理，你们说呢？”

这一军正将中三人的心！的确，如果要躲的话，那时在局长的安排下已经躲出去了。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破案，这次只是不得已，暂避起来罢了。真较上劲，恐怕躲不满三天。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使三人显得异常尴尬，却也不能不佩服洪莽那敏锐的洞察力。

“可，可这并不能说明他对你就没有疑心啊！他那么狡猾，当然不会叫你轻易的看出破绽了。”尧死不认输的替己方圆场，“说不定他是先稳住你，再暗中派人监视呢。喂！那我们岂不是被他发现了？搞不好一会儿他们的人就会冲进来！到时候你要怎么办？我们非毁在你的自以为是上不可。”虽然有些夸大其词，倒也不仅仅是危言耸听。

果然，陈楷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说中了他最为忌讳的事。而话一出口，尧也开始后悔，这些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最不吉利的。霎时，客厅内一片沉寂。

几秒后，陈楷轻轻一笑。

“你们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毁掉吧？而且你们公寓的这个门也没那么容易让人进来，洪莽手下的人中，不用钥匙能打开这道门的，我还没发现。其实我对自己反侦察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何况促使洪莽这么决定的主要原因，是他要去做件重要的事，没多余的时间放在你们身上。这点我绝对可以肯定，所以即使他对我有了疑心，现在也没那个工夫来管的。你尽管放宽心好了。”

听罢，三人同时眼睛一亮。

“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帏急切的问道。洪莽留在本地的目的是他们要查明的事情之一，自然对相关的内容异常关切。

“不用急，这正是我约你们来的原因。你们应该知道洪莽是做军火生意的，现在他在亚洲已经是最大的军火商之一，且最近还开始和欧、美的一些黑市组织建立了生意来往，势力可说是越来越大，得力的手下也就越来越多，其中大部分分布在有生意来往的各个国家，余下的则基本都留在他事业的基地——澳门。要知道澳门的赌场是各种违法、违禁品最好的匿藏点，可以说是每个黑帮大佬心中的风水宝地，因此澳门几乎是黑社会中竞争最激烈的地方，想占住脚，必须要有雄厚的实力。可想而知，洪莽留在澳门的都是些什么人。而明天，澳门那边就会有人来这里与洪莽秘密会面，便是为了这次会面，他放弃了这两天其它所有的事。足以证明它的重要性。所以，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们。”

陈楷那有意无意的介绍，让三人对洪莽有了新的认识，虽然之前查过洪莽的资料，相比之下，那些内容要陈旧的多了。

“是澳门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帏问。

“不，人是他叫来的。”

“哦？他想干什么？”

“这我不大清楚。”

“不大清楚？你可是他身边的人，总该了解点的吧，怎么会不清楚呢？”尧抢先道，蛮有些质问的口气。

“所以是秘密会面啊。这次他只带了史义和曹勇两人去。哦，就是第一次来你们公寓时，另一个跟在洪莽后面穿西装的人，和史义两人都是以打见长的。这次会面，洪莽只决定带这两个保镖一起，没我什么事，具体的东西也就没和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尧眼神一变。

“喂，还是怀疑你了吧？”

陈楷稍顿了顿。

“恩，这么说也不算错。洪莽一向如此，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每件事都会找他认为合适的人去做，换句话说，他对所有人都有戒心，绝不会让同一个人知道他所有的事，以此来保护自己。”

尧听的有些发愣，似乎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人。

“…那，他岂不是生活在没有感情的世界里？”

陈楷只一笑，不予置评，将话题一转。

“不过，我猜他这次叫那边的人来，多半是要调集人手过来，至于到底他想要干什么？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还调人过来！现在这一百多人不少了吧？他想发动战争啊？”

“你是指在工地里困住你们的那些吗？其实，跟洪莽一起来的，只是我、史义、曹勇和那十八名统一深色服装手里有枪的人，余下那一百来人都是本地的混混，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让他们助助声势还行，真要枪战起来，他们只够作枪靶，没有用处的。充其量不过是些打架斗殴的市井之徒，和黑社会比，差的远了。”

几句话，只说得尧目瞪口呆。

“…枪，战！…他真是要发动战争？…”

陈楷叹口气。

“不管他要做什么，一旦调来了人，只怕我们再也难以对付得了他了。”声音中满是不安且颇含提醒的意味。

尧不再言语，像是在想着什么。帏则已听出了他话中有话。

“是啊，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你有什么办法吗？”

陈楷盯着帏。

“办法，”顿了下，“不是没有，也很简单，不让他调来人便行了。但这事我做不到，即使做得到我也不能去做，若真让他对我产生了疑心，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正好，你们和这里的警方关系密切，如果洪莽确实是要调人来，就不可能不带武器，这对本地的安全恐怕同样是极大的威胁，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阻止他们的增援行动！不知三位有什么意见？”

帏与赋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心里明白这才是他约自己三人来的真正目的，不过他说的没错，无论洪莽想干什么，任其调来更多的人不但对自己三人的危险倍增，对A市地区各方面的安全也是有绝对的威胁，可以说正是局长所担心的。

“他们见面的时间、地点？”一阵沉默后，帏终于问道。

立刻，笑容替代了陈楷的表情。可由于环境黑暗，只能看清对方轮廓的三人并未察觉，那是一股胜利的傲喜。

“地点是在新里居民区的12号楼3单元5层1门的房屋内，时间大致是今天中午的十二点前后。对方是两人，加上洪莽及史义、曹勇，一共只有五个人。但，都配有武器，而且选择居民区作为见面地点，是有其用意的。所以，不管你们想怎么做，千万别被他发觉！”

“知道。”帏会意点头道。

“那么…”

“有件事我不明白。”

陈楷愣了下，“请讲。”

“洪莽来A市干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没工夫到处闲逛吧？何况这里又是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的小城。为什么他会带你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来这里的目的？”陈楷迟疑了一下，“…你们，对这也有兴趣？”

“怎么？有什么问题？别说你不知道。”

“不，其实，本地万隆企业的庞伟与我们有过生意来往，这次洪莽来A市，就是为了和他谈笔生意，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庞伟这么深谋老成的人，竟会载在毫不相干的三个外来的年轻人手里！所以拜你们所赐，洪莽也连同被抓。恐怕这是他生平中极罕见的几次被抓住的情况之一，以前我不敢说，至少从我跟着他的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说实话，这次被抓真的太不值了，根本是自投罗网一样，换谁也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何况是他？而布下‘网’的你们，自然成了他全力发泄的对象。”

帏哼笑一声。

“我们很荣幸，不过，洪莽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和庞伟谈生意这么简单吧？按你说的，在各国的生意洪莽都是派人去，凭庞伟这种人物，值得洪莽亲自来谈吗？况且那已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庞伟被抓，生意早谈不成了，洪莽却现在还留在这里，为什么？照你刚才的意思，难道他决定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对付我们出口气吗？哼，那我们真就不只是荣幸了。”

几句话说得陈楷半晌无语，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最后叹口气。

“并不是我要隐瞒，只是这确实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既然你们一定要知道……洪莽来A市的确有他的目的，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一个人，孙智明！”

“啊？那个据说是作案不留痕迹从未被抓到过的国际性通缉犯！”显然尧对这个人十分在意且兴趣十足。

“哦？你们知道他！”陈楷显得有些意外。

“怎么？洪莽来这里是为了孙智明？他们之间有来往的吗？”尧急切的追问道。

“恩，那关于‘人体器官’的事呢？你们也…？”陈楷反问道。

“人体器官？……”尧先是一愣，尔后不禁打了个寒战，“什，什么人体器官？”

见三人毫不知情，陈楷竟似松了口气。

“是啊，你们不可能知道的。在黑道中倒是相当有名，可说是几年来孙智明最为得意的‘作品’了。一年前，在日本——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特别偏恨日本。那时他在东京，也许是心血来潮吧，突然有一天他连续跑了十二个城市，并杀了十二个人！就在一天一夜之内！”

“据说日本的列车是全世界最快、最发达的，恩，果然名不虚传。”立刻，一句满是讽刺和不屑的话，轻描淡写的回敬了出来。虽然嘴上这么说，帏心里却十分清楚，其实，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二十四小时内走十二个城市，杀十二个人，显然是无固定目标的行为；而且杀人时还绝不能被发觉，否则，别说一天内悠闲的走十二个城市，恐怕光是要摆脱警方的追捕，短期都很难再在公共场所露面了。杀人对黑社会而言本是生活的一部分，并不稀奇。可要说一天杀十二个人，即使是黑社会，也极少有人具备这种胆识和能力，何况还要做到完全不被发觉？如果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以后，再在两小时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目标，是容易做到的；但若每两个小时都要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人，并持续一整天的话，有谁敢说自己能做到？而按陈楷所说，孙智明分别在十二个城市杀的人，那么刨除路上必要的时间外，他真正用来杀人的时间，平均不会超过一小时。再者，他这种杀人方式不可能是固定目标，目标不固定便谈不到有什么计划，也就是说，他等于是在即兴杀人！每到一个城市后，现找地点、现找目标、现准备杀人的方法，然后再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杀掉目标，全部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还要完成的十分彻底。能做到这些的人，简直是达到了举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的程度！对他来说杀人不过是个动作而已。

这就是陈楷那句“他连续跑了十二个城市，并杀了十二个人！就在一天一夜之内！”所代表的含义。可这真是人所能做到的吗？如果陈楷说的确是事实，那所有关于孙智明的传言，都没必要怀疑了。而这种时候，陈楷怎么可能会无聊到编故事给三人听呢？

帏感到背上一股寒意，心里只一个想法。

“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