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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谋》第五章 谋取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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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斯抱着这些精致的扇子,慢慢走到街角的一旁,他看到了一个大白天打瞌睡的算命先生,蓬头垢面的肮脏模样,一身辨不出原来颜色的长褂,桌旁插着一面无力低垂的招牌招呼着来往行人的脚步。他皱皱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刚走几步又踱了回来,甚至抬起手毫不避嫌的拍拍算命先生的肩膀。

“呀!这位公子可是是问财路还是前程啊?小卦上知天理下明人事,不准你拆老朽的招牌!”算命者几乎跳将起来,八字胡油光发亮,衬着一双贼眼鼠目,粗看就知道是副势力小人的外相,难怪在京都这样繁华的地方也会落个门可罗雀。

孟斯没有嬉笑,反而流露了一副五十步笑百步的穷酸书生的傲气,“谁要听你这样的无稽,我要算的你未必能算!”算命先生神情微微一涩,又调笑着道,“那公子不妨说说看,老朽还没有碰到像公子这样不客气的人。不是夸,我可是师从巫山道士,那可是和天山道教齐头并举的门派啊!”

孟斯听了这话,轻蔑一笑,迅速的扫描了周围来往的行人,压低声音快速的说到,“天地转移,乾坤混沌!”然后故意提到声响呵斥到,“老头,那你就给我算算姻缘,要是错了,我虽是一介手无缚鸡力的书生,今天也要砸烂你这破烂摊子!”算命先生双眼光芒乍现,又瞬息平息了,还是原来要死不活的样子,但走进了才能听到他那压迫性的声音,“孟斯!狡狐尊者很不满你最近的行为,他要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做好进仕的准备?到是少主吩咐你现在不必着急,先把她嘱托的事情做好了。”

“公子,我看你的姻缘不是很好,这一卦,你看,啧啧啧,不是老朽乌鸦嘴,恐怕近几日你姻缘遭搓啊!”

孟斯暗淡了一会儿,马上就恢复原样,微微点头,装出一副心理很相信却死活不表露的逞强,“老头,你不要信口开河,我现在连倾心的人都没有,你胡说哪门子的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砸烂你!”

“少主吩咐的我都做好了!”他拍拍手中包着的包裹,快速的问到,“若不是因为想要出人头地,我也不会来这里了。少主要我接下来怎么做?”眼角看到一个面色怀疑的少妇走过来,孟斯马上含糊的说,“不过,你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消灾解难,本公子是不相信你的胡扯的,不过,就怕你乌鸦嘴会让我沾染晦气!最近公子我是看上一个漂亮小姐,这个其中事,你自己也可以猜猜拉。”

“公子,这个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不过,哈哈,您看,我这里耗费阳寿为您解困,而且有些货色现在查的哪个叫紧,哎都是混一口饭吃,您是不是——这个,呵呵,您看,今天的天气实在是不错啊!”算命者盯着来往的颇具姿色女子猛眨贼眼,谄媚的样子倒真的让孟斯很是佩服。

实在很难相信就是这个人,竟然就是少主手下有名的‘硕鼠’。前些日子救自己逃离危险的‘他’还是个风骚入骨的风尘女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猥琐可憎的算命先生,技艺之巧,恐怕除了这双暗藏清明的双眼外已经没有其他的破绽了。

他自然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稍稍迟钝恶劣一会儿,看到对方不怕你不给的模样,咬牙递上去,“那,不要说公子我没有照顾您老朽年迈!”转手间,一两银子出去,手心里多了一团异物的触感。孟斯不露声色的收手于袖中,渴望的走进细看。

“左后方的一个卖枣子的男人,穿红色短褂的,是太子府上的探子,专门盯梢外来的人。自己注意点,还有看后立马烧掉,不要留马脚。”算卦者唧唧呱呱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然后露出个心知肚明的诡笑,尔后,孟斯也双手接过,放在鼻翼下闻过,也露出同样恶劣的笑容,谨慎的放如腰间干瘪的锦袋,鞠躬走开了,神色快意的仿佛是金榜提名般。

街上近晌午时分,来往的人也拥挤起来,孟斯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行走,却被一个担煎饼走过的小商贩给碰撞了一下左肩,转身是时候,就不可避免的撞在另一边的行人身上,还好有人顺手扶住了他的身体,才没有闹出笑话。他定住身行看清来人,竟然是那个卖红枣的商贩,笑着陪谢道,对方果然如他想的没有言语就径直离开,没有去细查知道自己的锦袋一定在对方手中,不过一包三流的春药换一个情报的信任,也是件好买卖!

握紧手里的纸团,孟斯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天色尚早,但是他的心里总有什么是在催促了自己,说不定还能赶回去吃顿好的!自嘲的笑笑,孟斯朝小客店走去。

那小小的客店掌柜现在是苦笑不得,这个少年参军吃好菜和好酒,面上虽然是惋惜愤怨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下,但是口中喝酒吃菜的速度可没有减缓过分毫,尤其是看到他即优雅又恐怖的吃法,掌柜的就觉得心头那块肉一颤一颤的,心里不停计算的算盘让他简直是欲哭无泪,“不怕,只要放倒了这个家伙,一些都赢回来了。”想到一千两,他垂涎的目光死死盯回那个不紧不慢灌酒的仆人。

喝酒,尤其是拼酒往往是大口大口灌下,这叫做鲸吞豪饮,这也叫做英雄本色,但是高士奇显然不是那种人,你看他喝酒,没有丝毫的火气,一碗慢慢喝下去,然后再是一碗慢慢地喝下去,每一碗花费的时间完全相等,眼珠不转,嘴唇不抖,这倒酒端碗间的时间也完全相同,然后从开始大家的不为奇异到后来的难以相信,他一直是原来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行动举止就是没有丝毫的更改,紧接着,是飒行又痛惜又得意的笑容和掌柜面色雪青的表情。

十摊佳酿下肚,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空酒坛,掌柜的垮着脸哀求到,“参军大人,小的认输,您就叫您那位酒神大人不要再喝了。小的认输,别说是一顿酒菜,您就是让我再多送您一桌,小的也认了!”

飒行面目一厉,高声喝道,“你当我是这样的人吗?贪赃枉法吗?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官!你吃了豹子胆了不曾?”掌柜的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马上跪下来哭求道,“小的就是生了龙的胆子也不敢冒犯您老人家,在场的大伙可以做证,小的只是认赌服输罢了,绝对没有要贿赂您的意思!”周围的人也纷纷为掌柜的求情,一时间,众言纷纷,此起彼伏。

眯着眼睛微微笑到,飒行现在的表情像极了某人,他温和的说到,“本官也知道你的一派好意,但是既然你认输,又加大了筹码,本官也不好意思拒绝,算了,酒菜就不必了。这样,以后,你定时送一坛此酒到本官的府邸上,你可愿意?”笑的极其温和,却是暗地私藏威胁的戾气,掌柜的只能不停点头谢恩,怪自己不张眼才招惹了这披着羊皮的狼。

飒行很满意的笑,大手一挥,身后就走上两个威武健壮的军士,却是双双站定于喝酒的高士奇的身后,运气站稳,其中一个朝飒行点头,示意两人已经准备好了。在众人二丈摸不到头脑的情况下,这位少年参军潇洒起身走到随仆身前,他抽出对方手里持续倒饮的酒碗,又他温和但是绝对具有打击力的声音低喃到,“好了,睡吧!”

话音刚落,那位‘酒神’就笔直的躺下去了,身后的两位军士见怪不怪的接住他,然后扶起了这位具有奇异酒风的上司离开了。掌柜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古怪参军和蔼可亲却是杀人无形的魔鬼笑容,“掌柜的,实在抱歉,我的兄弟,就是一样不好,他虽然沾酒就醉但是却醉的于常人不同,外表看来他是千杯不醉,实际上早就是昏迷不醒了。不过,军人嘛,没有上级的命令就是倒也不会倒的。哈哈,不好意思,希望掌柜的不要忘记每月月初一坛好酒!诸位,告辞,不用送了啊!”

大笑三声,这位可恶的少年参军终于在众人千般思绪中离开了,剩掌柜一人神思恍惚,几乎发狂。而后,只听的店内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唾骂声以及萧萧风声。掌柜的也因此大病不起,卧床三月,据说后来病好了,也是听到‘一千两’,‘拼酒’,‘少年参军’这一类的词会马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惨不忍睹。也成就也飒行参军‘赌圣’的美名。

孟斯回到店内的时候刚刚和这位友人擦肩而过,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奇异氛围,也没有注意到掌柜苍白的面色,现在客店内掌柜的没有掌事,那位老板娘可是招呼客人脸色缓和的多,尤其是对与自己这样的穷酸秀才,这脸上真诚的笑靥看着就让人开怀。他冲老板娘点头示意,一个人匆匆上楼,将房门一关,便摊开手中的纸团细细看起来。

许久,孟斯长舒一口气,就着刚点亮的火烛烧掉手中密密麻麻写着小楷的纸张,心里又是钦佩又是可怕。好个少主,竟然布置这样一招,实在是机关算尽。这样,即使自己今后真的升上高处,也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和玉家的关系。这一招,真的让他的心里寒了大半。

他静静的坐下,调整了心中翻滚的心绪,然后磨墨挥毫,在自己意外得来的扇子上写起字来。别看他长久是穷困潦倒,却写的一手好字,篆、楷、隶、草,无一不精通。他在每柄绢扇背面的空白上都题写了一首诗,虽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句,但是清新之风却也是扑面而来。写完后,将这些绢扇都郑重的包好,放在桌上。

如今他的姓名没有更改,但是身份已经和往常不同。卸去了仓吏的身份,他不过是个秀才,连举人也不是。夏龙国像他这样的穷秀才不知有多少,没有世家大族的提携,无非就是找个教馆,带上十几个淘气的学童,当个猢狲王,“天地玄黄读一年”,混上几两银子糊口养眷,了此一生。然而少主一书明显的告诉他,京都是帝都之城,天子脚下,在这里他可以找到风云会际的机遇,而且,有太多时候,机遇是靠有心人自己创造的。

但是,龙城毕竟是帝京,到处是达观显贵、风流修士,人才济济,纵然他自负不凡不甘埋没,但初来乍到,即无亲戚,又无知交好友,那些王公大人又是沉居府院,偶然出行,也是坐着轿子,前呼后拥。他在内阁侍读学士草琛的府上的几日虽然时日不多,却也是看金官僚家族中的悲欢离合,自然知道防范有多么森严。纵使他孟斯有满腹才学,一手好字,也无法结交巴结。

这样混混沌沌了几日,才接受到少主新的指示,终有一种拨云见日的震撼!

孟斯向店家要了两碟小菜一壶好酒,快意的引酒唱调,又另外吃了碗糙米饭,就上床睡去了。明日他还要早起,去实践少主给的一点小小的‘建议’

清晨,孟斯起床梳洗完毕,在镜前细细查看镜中的自己,还是无法习惯这张变的年轻而且苍白的面容。自从那次打击后,他的世界是真的在彻底改变,没有预兆没有挣扎,就简单的告别了过往。但是他自己知道,有些事情是并不可以忘记的,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想到自己对少主的宣誓,孟斯不发一言的放倒铜镜,将目光重新投到桌上放了一夜的扇子,面色凝重。没有退路了,只能朝前走。

猛的起身,凳子应势倒下,哐铛一声响,砸起一片烟尘,也模糊了他的目光。窗外的京都难得的阳光灿烂,是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一路走来,遇到一处高楼大厦,孟斯就向附近的百姓打听这家是谁的府第,然后暗按对照少主给的名单。确定了人员的准确性,他就会上前抽出一柄绢扇送与门房。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这些王公大臣府第的门房,架子也不小,遇到有人有要事想要拜见府内的主人,这第一道关卡就是门房。他不替你通报,你就见其门不得其门而入。为此,拜见的人到了大门,都要事先送给门房一些钱财,俗话说“门包”。自然有人盛传,“阎王易应,小鬼难缠。”

不过,孟斯来找门房却不是找什么主人家有事,他只是凭空的来送门房一柄扇子,门房也就都乐意的收下了。就是几个不是货色的家伙,一听到云雪居的名头,也是二话不说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保存着,谁也不能担保万一哪天遇上个救急的时候吧!

孟斯送了几柄,也不着急,一路逛来一路看来,身后原本的探子如今是明显的减少了,看来,倒真的是把他当作是一个来求取前程的穷酸秀才。也好,省的有人再找自己的麻烦,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身无分文,除了一条命和一股子的冤念,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府邸前,只见这家府邸建筑华丽,气象恢弘,问了问旁人,道是武英殿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郭舍的府第,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震。这个郭尚书是什么人,他可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因起诤言无惧而被推奉为百官典范。他三十岁就当上内务府总管,二品大臣,现在是当朝的重要官员,掌管国家人事大权,而且从少主那里得知的细微末节,郭大人还是当朝皇帝十分信任的大臣。他曾经因为党锢之乱,为岳斯进言,却得罪了怒气头上的皇帝。结果他还是回到了朝堂上并且是节节高升。不能不说是官场的一大奇迹。

若是在这位郭“相国”的府上得到机缘,这才是最快方法的青云直上。于是他微微整理衣冠,手捧绢扇,径直向门房走来。一步一步,他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弹跃,成败在此一具了。所有的中间派系大臣中只有这位是真正可以决定后进人生死大权的人了。

“你是什么人?大胆乱闯?”只听的一声断喝,一个肠肥脑满的彪形黑大汉挡住了去路,象老鹰捉小鸡似的抓住孟斯的衣服。咧嘴张牙,怒目金刚的凶恶样。

“请问总管!郭‘相国’的府邸可是在这里?”孟斯满面堆笑的问到。心里鄙夷的神态是一点也没有透露,来京都许久,这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是越来越纯熟了。

黑大汉将他一推,送了手,睥睨着骂道“瞎了你狗眼了!还是耳朵聋了!堂堂中堂府也不知道?”孟斯躬身施礼道,“晚生是富江人,初到京都,多有冒犯,尚请总管海涵!”

“不要在我面前咬文嚼字的,到底闯来相府干什么?”黑大汉双眼死盯着孟斯的脸,怀疑的问,上上下下的巡视,似乎要看出个洞来。

孟斯温文尔雅的笑,好脾气的解释到,“晚生不为什么,也不求上府求件相国大人。相国大人什么身份,晚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晚生这里写了把扇子,想送与总管。尚乞总管笑纳!”他说罢,将手中的绢扇递了过去。

这门房黑大汉接过扇子一瞧,这柄扇子制作还真是工巧。见扇子上一面是张训礼的《春山渔艇图》,著色青绿山水,洋溢着春天江山的迷人景色。它小中见大,咫尺千里。另一面写了一首诗,便问到,“你这扇子怎么卖?好象还是云雪居的扇子?小子,怎么看也不觉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啊。”

孟斯笑容满面,“晚生哪敢要总管的钱,这也是我时运尚佳。遇上了云雪居的老板一时兴致就送了我这样的扇子。今个儿是特地带来送与总管的。”

门房一听,哈哈大笑:“我说你这人还真是个书呆子。我与你不亲又不邻,从来没有见过面,你平白无故的送我这柄扇子干什么?你老老实实说来,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求我就简单点,不要拐弯抹角的。”

孟斯只好赔笑道,‘晚生真的不为什么,只是初到京都,举目无亲,慕相府之名,所以写了这柄扇子来送于总管。今后不论何时,总管有能照顾我的地方照顾我一点,也就是了。此外,小生到真的别无他意。”

黑门房惊讶地看着他:“喔!你这人还真的有几分趣味。好,扇子我收下,有事我会找你的。”“谢谢总管!晚生告辞。”孟斯一拱手,转身就走。

“你回来!”门房突然叫到。孟斯意料中回过身,装作急急忙忙很惊慌的模样。

“你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不留姓名,我到哪里去找你?”门房板着脸说道,但是心上对这个人已经是上了心‘

“晚生姓孟名斯,富江燕城的秀才。”孟斯恭敬的回答。门房指着扇面问道,“这上面的字可是你自己写的?”

“正是,字写的不好,让总管见笑了。还请总管指教!”孟斯谦卑的答到。

门房又是哈哈大笑:“这玩意我可是外行,看起来是写的还不错。我问你,你真的是秀才?”

孟斯一脸正气的回答,“自然。晚生哪敢在总管面前撒谎。”

门房道,“我告诉你,我有个儿子,今年也有七八岁了,每日在家淘气贪玩。我想叫你去教教他读书识字,将来也弄他个秀才、举人、进士当当。你可愿意?”

孟斯一听,门房要请他教他儿子读书,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这样一来,自己的脚就算是塌进了相府大门,以后时间一长,还怕没有机遇往上走吗?他于是赶忙答应道,“梦总管错爱,晚生自然是感激不尽。”

于是这个粗莽大汉就打发车子到孟斯的客店里将他的行李接进了相府,孟斯也就成为相府的一员,安稳的住下了。虽然今后得到少主的指示会变少,但是这路走了上去,将来的风险就要自己把握了。机遇总是在风险中追求。

碧痕,你看见了吗?我终于又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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