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黄回到家时,已是夜深人静。
四周一片漆黑静谧。一只野猫在道口,无声地窜过,宛若幽灵。
他蹑手蹑脚地上,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拧开门。
他的动作僵硬迟缓,象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像回家,倒像是跑别人家当贼来了。
象往常一样,他没去卧室,径直进了书房。
认识薄荷以来,他每天晚上都装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熬在书房里,最后趴在书桌上囫囵地睡上一会。
推开书房门的那一霎,出人意料的强烈灯光照得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后,他发现早应该在卧室里呼呼大睡的老婆伏玲,居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脸色阴沉,一副证据在握的主审官模样。
“你去哪儿了?”伏玲冷冷地开口。
“在别的处室和他们一起加班。”姜黄镇定地说。他知道她百分之百往他办公室打了电话,所以一上来就封住她接着要说的话。
伏玲果然噎了下,半晌,才勃然大怒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骗人!”
“信不信随你!”姜黄冷酷地回答,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去卧室抱出了一套枕头被子。
“你▪▪▪▪▪▪”伏玲又惊又惧,大团的气窝在胸口,塞住咽喉,堵得想说的话全部变成孤零零的字,一个一个艰难地往外蹦:“你▪▪▪▪▪▪要▪▪▪▪▪▪干▪▪▪▪▪▪干▪▪▪▪▪▪什▪▪▪▪▪▪么▪▪▪▪▪▪”
“我们分居!”姜黄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他走进客房,放下卧具,回身毫不犹豫的把门在她眼前关上,“嗒”一声锁死。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世界▪▪▪▪▪▪也一片漆黑。
“你不能这样对我!”回过神来的伏玲嚎啕大哭,拍着眼前闭得死死的门:“不能这样▪▪▪▪▪▪我爸爸才把你要的材料,寄到了每个厅领导的手上▪▪▪▪▪▪我全心全意地帮你,你不能▪▪▪▪▪▪”
门里,一丝声响也没有。
偌大的世界,她仿佛成了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在无尽的黑暗里,四处游荡。
她的爱情啊▪▪▪▪▪▪进大学的第一天,在女生宿舍的梯上,她和他擦肩而过。他高大沉稳的身形,深沉冷峻的神情,让她一见钟情。当时,他在帮一个同班女生提行李,那个女生恰好和她一间寝室。她通过无数个夜晚的促膝谈心,旁敲侧击弄到了他的专业和姓名。她发现那个女孩也在暗恋他,总是故意去他常去的地方,就假装和那女孩很投缘,成了她的好朋友,名正言顺的和她一起,频繁地偶遇他:一起在上大课,一起晚自习,一起参加兴趣小组的活动▪▪▪▪▪▪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他始终象一座冰山,没有一丝回应和热气。甚至,当她好不容易甩开那个女孩,单独面对他,向他表白时,他竟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冷酷地回绝了。他说他要奔事业,不会考虑个人的事。她丢开矜持,抛开面子,说她会帮他,她的家族也会帮他她告诉他自己是谁的女儿。她的家族在当地赫赫有名,她一说,他就知道。当时,他很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但是,他没再拒她千里,而是默许了她站在他的身边。
后来,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们结婚了。然后,他考了硕士,接着,又考了博士。
她一直在他身后支持着他。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浓烈如酒的不舍和依恋,却也相敬如宾,惹人羡慕,默契得连语言都可以成为多余。比如□,无论谁想了,只要拧亮卧室里那盏红色的小壁灯,然后进卫生间盥洗,另一方就马上会心领神会。
她很幸福,守着爱的人,没有负担,衣食无缺。十四年,眨眼就过。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这样。直到▪▪▪▪▪▪
她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夜夜晚归。和以往偶尔晚归、甚至通宵不归完全不同的是,那时晚归,他都是在办公室加班加点赶写材料,无论多晚,她都能在办公室找到他。后来的晚归,不但频繁,还和失踪紧密地连在了一起。她诘问他,头两次,他还找些冠冕堂皇的各样理由搪塞。后来,他一天比一天阴沉,一天比一天沉默,干脆连解释也不屑于给她,直接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和她过起了分居的生活。他的手机也不再四处乱放。有一天,她发现他居然设了三重密码。三重啊!他防她,象防贼。
她在他眼里,成了一团无色无味无影无形的空气,袅袅蒸发。
他的目光常常无视她、透过她,象光线无拘无束、畅通无阻地穿透玻璃,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那个地方也许有蓝天,有白云,有绿草鲜花,小桥流水,有他梦中所有的美景,却独独没有她!
他外面有人了!
她该怎么办?她十四年的爱情该怎么办?人的一生,究竟有几个十四年,可供挥霍?
伏玲孤零零地躺在双人床上,涕泪滂沱,呜呜咽咽。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卧室里的一切影影绰绰。对面墙上的红色壁灯象一张咧开的黑色大嘴,嘲笑着她。
伏玲一夜未眠。这只是开始,之后很长一段年月,无数个漫漫长夜,她都辗转反侧,靠着安眠药,才能略微迷糊一下。
窗外的天空,一点点变白。四周死水一样沉寂的空气,渐渐活泛起来。
她听见姜黄走出书房,刷牙洗脸,然后,拉开大门,径直上班去了。
她肿着眼睛,趴到窗台上往下望,看见他举着手机,一边入迷地讲着电话,一边潇潇洒洒的往车站走。
他一定是在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打电话!她满怀嫉妒和愤恨地想,冲动得恨不能直接跳下,跟在他身后,闹到他单位,找出那个女人,然后,扯光她的头发、剥光她的衣服、抓烂她的脸皮!
她要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姜黄的确是在给薄荷打电话。薄荷说她马上就要和黄芪处长、周副处长一起出差了。
“哪个黄处长?”姜黄问:“北京那个年轻的海归?”
“是啊。”薄荷说。
“宝贝,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啊。”
“什么距离叫安全距离?”
“一百米以上。”
“
你干脆把他打发到月球上去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
晨光熹微,穿过稀疏的树枝,照在姜黄身上。他微仰的脸上,光芒四射,洋溢着伏玲从没见过的柔情和欢乐。
窗台上的伏玲被强烈地震撼了,意识到自己遭遇到的,绝不仅仅是丈夫一场简单而不足挂齿的艳遇!
作为一名大学心理学讲师和咨询师,伏玲很能从细微的举动中,抽丝剥茧,发现真相。这一刻,她明白,稍有不慎,她将永远失去百里挑一的优秀丈夫,失去辛辛苦苦搭建起的幸福家庭,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一锅惨不忍睹的烂稀粥。
她的婚姻,已经象竖立在桌上的鸡蛋,岌岌可危,一丝微风,都能让它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漫长而艰辛的婚姻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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