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不能。”
他心里的那片枯叶终于落了下来,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她紧紧地抱着他,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前,静静地流泪。
他木然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那阵阵不歇的秋风就像自己心里呜咽不断。他感到胸口由热变凉,她的泪已经沁到自己心里。可是他能做什么,除了抱紧她,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不能让她去!
他用力地抱紧她,越抱越紧,喃喃道:“你不要去。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
他抱得那么紧,她说话都有些艰难:“这次你不会错。我去,自己才会好过。你是知道的。”
他能说的都说完了,只能听着自己的心在哭泣,静静地抱着她。很久以后,他说了一句话:“你不要死。”
她立刻说道:“我不想死。我会活着。”
他心里又渐渐暖起来,抬手摩挲着她的秀发,说道:“我会把一切安排好。”
她点点头。
他松开她,拉着她在桌边坐下,郑重地说道:“你一切都要小心。能不能探到消息都没关系,只要你觉得活得好。”
她看着他,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说道:“你放心。不管你理解还是不理解,我都要告诉你,我不会把自己的命搭上。我只希望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他看见她的神色突然哀伤起来,心里一凉,急忙问道:“什么事?”
她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先答应我,以后我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不管什么事你都要照做。”
他很奇怪,她现在不说,要以后才说?问道:“你现在不能说吗?”
她摇摇头,说道:“这个要求说不定以后我都不用提。所以现在说出来没意义。我只想你先答应我。”
他疑惑地看了她半晌,终于点点头。
他明白她是受不了心里的负疚自责而不得不去;但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答应她一个要求,到底是什么要求?
她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直到她起身默然离去,他都没问出来,也没想出来答案。
现在她真的走了,跟着全老板走了。
张之言站在那里,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踏出一步。他很想冲上去拉住她,叫她不要走。可是他只能狠心地压制住自己的冲-动。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阳春三月,东城巷子的一处二进院子里,种了四、五棵桃树,枝头朵朵艳红开得正欢,几只黄毛花羽的鸟儿不停地在枝桠间跳来跳去,不断啾啾叫着。
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一个高挑秀丽的女人摇动轱辘,拉上一桶井水倒进旁边的木盆里,然后用一把雕花弯角木梳沾着水,细致地梳理着墨般的秀发。
她梳得很慢,很细心,最后捋起上半截长发紧紧地绕了几圈,插上一根粗银步摇把发髻固定住。她端起木盆,将水泼到临近的桃树下。拎着盆子往屋里走去。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种笑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乐伎不可以不笑。这样的笑很耐看也很职业,只是少了灵气。而她眉间那点像桃花一样鲜艳可爱的嫣红弥补了这点缺憾。
对,她就是沈秋。
沈秋跟着全老板已经大半年了。初时,全老板以为她额头上是去不掉的黑痣,后来又见她洗得干干净净,自然是问了一番。她笑着说道:“这是特意抹上去的。怕那些男人有别的心思……”
全老板当时就赞道:“你做事真是小心。”接着就说到不幸的老朱,“若是他小心一些,也就不会丢了性命……”
沈秋随口安慰她几句,心里却明白这些都是张之言的安排,老朱的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一切都是安排。不然自己怎么进得来?但是她不关心这些。她只想自己好好过,过得好好的,为小红和于波做点事,为自己做事!
刚进屋,沈秋就招呼一个美貌女子:“红鸢,你快去梳洗。听全老板说,今天要去宫里表演。”
红鸢伸了个懒腰,说道:“你倒是起得早。”
沈秋推了她一把,笑道:“你每天都赖床,还怪我起得早。”说着把盆子塞给她。
红鸢妩媚地一笑,一扭腰出去洗漱了。
沈秋正要整理床铺,听见外面有人叫卖丝线,赶忙掩好门往院子外面走去。
红鸢叫住她:“大清早,你去哪里?”
“买丝线!”沈秋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红鸢撇撇嘴,说道:“三天两头买,也没见绣个啥出来……”
沈秋一出门就往巷子拐角跑去。转过巷角,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叫卖丝线。他胸前挎着一个竹编浅篮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卷卷的各色丝线。
沈秋一边挑拣,一边随口低声说道:“幸好你上午来了。不然下午我进宫去演出,你来可就赚不到我的钱……”
那男孩子笑道:“大姐姐还真是忙。我家三哥哥说姐姐最近若是空了,可以去河边买几条鲜鱼来熬汤补补身子。这七、八天的鱼都很好。”
沈秋微微一笑,随手拣了几卷丝线,扔下几张钞子,转身离去。他叫小路,是那场巷内残杀唯一的幸存者。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当时嘴馋,找小武要了钞子去街角买烤红薯,这才避过杀身之祸。
沈秋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每当想起这些,自己心里还是痛,彻骨的痛。她只能借着传递那些自己在演奏的时候尽力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减轻心中的负疚。她不清楚这些话语对张之言有没有用处,有多大的用处,但是每次跟小路接头,自己心里就会觉得轻松一些。可是午夜梦回时,自己依然会看见小红浑身**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下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直直地盯着自己!每到此时,自己就会一声冷汗地惊醒起来。
是的,自己欠他们很多,很多。
要怎么样才可以还清这些欠债?
为了减轻心中如大山般沉重的负疚,自己还要做什么?
沈秋站在院内,望着枝头上灿烂盛开的桃花,竟觉得那是一朵朵溅开的血花,刺目而惊心。她怔怔看着,想要转头却又无法转开。忽然听到红鸢问道:“你发什么呆?”
沈秋连忙收起哀伤,转身笑道:“我是觉得这桃花开得太美了,一时看得失了神儿。”
红鸢嫣然一笑,随手摘下一朵插在发髻上,说道:“全老板昨天说今天是进宫给皇子表演。她要我跳那支荷塘月色。你练得怎么样了?”
沈秋眼睛一亮,说道:“你什么时候听我吹得走调过?”
红鸢说道:“我每次去皇子面前跳舞都觉得很紧张。再说你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在皇子聚会上演出。我真是有些担心。”
沈秋淡淡一笑,并没回答,她比红鸢还担心。因为她就要见到那个人了!那个跟踪自己的人!那个杀了小武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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