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岭大学，百年名校。

在两旁种植着槐树和杨树的笔直大道上，间隔五百米的三座四柱三间三楼的石造牌楼是这所学校最著名的景观。是说，拿这种东西当校门，想不著名也难。

“听说这里是商组长的母校？”陆少言眯起眼睛打量着跟前的石造建筑。怎么说呢，这么奢华的牌楼配合着笔直宽阔的校道确实很霸气外露没错，但总让人觉得前方通往的不是学校而是皇陵。“千岭七怪谈可是很有名的。”

“我念书的时候只有六怪谈。”商却盯着第二座牌楼下横悬的长刀，“斩发刀、不存在的资料室、学生三食堂的半夜菜香、风天后山的召唤山鸣、阴历每月十五的林中湖、男生宿舍的查寝美人，六个。”

“还有第七个，守护学校超市夜晚的勇者。”陆少言笑。前两天听弟弟在电话里说起的时候他就大概明白了，反正不外看得见或者镇得住这两种。当然如果是既看得见又镇得住，那这个人就值得留心了。

“超市？你是说夜里门自动开关的那个啊？”商却有印象，或者说，印象相当深刻。毕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虽然不稀罕，但一到深夜自动门就算没人经过也会自动开开关关的超市就很稀罕了。“那时候确实很多人都不敢晚上去买东西。……好像连敢值班的店员也没有。”

“但是从一年前开始，无视这一现象的勇者就出现了。并且那个勇者直到现在仍在守护着超市的夜晚。”说到这里陆少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超市勇者传说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太有趣了不是吗？

商却侧目看向身边笑得很猖狂的搭档：“请问你刚才那句话的笑点在哪里？”虽然一开始因为对方老子的关系让他很不待见这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承认，歹竹偶尔的时候也还是能出根好笋的。至少在能让他丝毫不用顾忌出人命地拔枪动手这点上，他对陆少言就非常满意。

“你不觉得在众多勇者类作品中出现一个‘超市守护勇者’很有趣吗？”陆少言反问。

“这不是有笑点是有槽点好吗？”这人居然会看勇者类作品？该说人不可貌相吗？

“又没区别。”陆少言摊手，“说起来商组长不介绍一下另外那六个怪谈的详细情况吗？”

“你关心的重点错了吧？”学院七怪谈？这和他们要查的事有一毛钱关系？

“你说那位顾夜方顾老师啊？见到了就知道了啊，需要你解释吗？”陆少言一脸疑惑地看着人，“但怪谈就不一样了。身为曾经在这里念书的学生，你好歹经历过一两件吧？当事人讲起来的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一个也没有经历过。”商却咬牙。果然歹竹出好笋什么的，都是错觉！错觉！

·

“哦，商同学你来啦？”

顾夜方大马金刀地坐在校医室，身边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茶具。

“顾老师。”商却点头问好，态度温顺得直让旁边的陆少言怀疑今天跟来的其实是段宸。

“陆少言。我家不成器的弟妹这四年也要麻烦您照顾了。”陆少言一边寒暄一边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五官阴柔笑容温和，却掩饰不住气的盛烈，难怪稍微敏锐点的人在他面前都会紧张。

“陆大少客气了。”顾夜方笑笑地斟好茶，“来打听韩天的遗言？”

“遗言？”商却惊诧。怎么原来韩天不是回乡丁忧而是被丁忧吗？

“嗯，口误。”顾夜方一点不愧疚，“反正他和死的没差别。”

商却默默。

“顾老师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陆少言好奇。如果说茶具随身是习惯使然，但数目正好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那个被韩天坑害了的是我大哥。”顾夜方很诚实。韩天会逃跑他很理解，毕竟这时候如果和那人碰上了就等于一切前功尽弃。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连累他大哥。让个五十多岁的人坐镇急救室，就算是临时的，这也很违反人道。

商却理解地点点头。难怪顾夜方提到韩天的时候气会那么不顺，原来是在替自己的兄长不平。

“顾老师家的医生还真多。”陆少言笑，“您是校医，我们局里那位法医，再加上您大哥这位外科医，‘顾门三大夫’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像‘父子三探花’不是吗？”

商却默默地看人一眼。这人已经不知死活到一定境界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二哥还是个律师。这要怎么算？”顾夜方笑得很开心。两个医师加律师老师，这才是真相好吗？况且还有流落到奇怪的地方的老幺，“帝师”什么的，不要太霸气外露啊。

“这个，还真是产业链一般的兄弟啊……”陆少言也有点词穷。怎么说呢，以顾家兄弟这个职业构成，他有一种这家人就算犯事了也绝对一路平安的感觉。

“我也这么觉得。尤其是在我还在做交警的时候。”顾夜方很赞同。

两位刑警同时沉默。这人，好像是认真的？

“说起来二位，韩天的遗言你们听吗？”顾夜方重新倒茶。

“听！”商却扶额。歪楼要不得啊！正事全忘了好吗……

“韩天说从万封寺跑出来的那东西嗜血，所以会往人多的地方去。再加上又是刚醒过来体力没恢复，所以应该跑不远。而且那个东西原本好像是淡水里的生物，所以……他的结论是那东西很有可能藏在这所学校的哪个人工湖里。”顾夜方语气稀松平常。

商却脸色铁青：“结果这不还是怪力乱神的结论吗？！”那他巴巴地跑来是算干嘛啊被那混蛋耍吗？

“可问题是那被害人死成那样……你要怎么用常识解释？”顾夜方反问。商却这小子从念书的时候开始就对这些怪奇事件相当排斥，现在当了警察好像更变本加厉了？他不由看向陆少言，这个不是天师世家的大少爷吗？怎么当人同事的？居然连这么点观念都轴不过来？

陆少言迎着他的视线耸肩摊手：“我是信的啊。不过这人是我上司，我扳不了。”

“那就带他多见几次鬼。当警察的居然接受不了怪力乱神？”顾夜方把商却从头打量到脚，“知不知道你这样前途堪忧？”

“顾老师你够了……”商却呻吟。拜托别继续挑战了行吗？他还不想做出对老师拔枪这么欺师灭祖的行为啊！

“顾老师放心吧，作为被迫跟他上了同一条船的老水手，我会把他平安地送到人生旅途的终点的。”陆少言的神情很是忠实可靠。

“人生旅途的终点是吗？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商却的理智终于再次断线。

带着一脸属于长辈的慈爱表情看着用匕首和枪互指的男人们，顾夜方悠闲地端起茶杯。

窗外，天高云淡，风朗气清。

<h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