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庄铭很快就醒过来,这是他昨晚上提醒自己的结果,才刚来,应该早起拜会一下黄知府,不可失了礼数。
赵芸娘如小花猫似的偎在他脚边,正睡得香呢,小萝莉能睡,不要吵她了,多睡睡也能长点身体。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戴齐整,庄铭拉开房门出了公馆,向东门的府衙行去。
根据自己所掌握的历史常识,庄铭知道衙门一般是六点钟也就是卯时上班,也叫点卯,眼下抬头太阳已经老高,肯定不止六点了,就算他黄知府黄大人不那么勤政,这时候也应该在签捕房办公了。
到了府衙,衙门上门子识得是知府上宾,问也不问便放他入内,庄铭依着昨日路径直奔签押房,签押房乃多开间的套房,孙师爷在里间听见昨日的法兰西使臣前来,微感吃惊,随即迎了出来,将庄铭带入内室。
一问方知是他庄大使勤谨,大清早的特地跑过来拜会,孙师爷心下甚慰,这法兰西使臣上路啊,才在大明的土地上没呆两天,就晓得我煌煌礼仪之邦的这一套了。
既然庄大使如此诚意,孙师爷也只好如实相告:“庄使者来得不巧,黄大人还在内衙没出来呢。”
这昏官,到现在还没出来办公,起码签个到,搞个形式嘛,真是!暗自摇摇头,庄铭起身告辞,反正老子意思到了,拜不拜访是态度问题,碰不碰得上是运气问题,是你不在,可不关老子的事。
虽如此想,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黄大人在内衙,你一个心腹师爷就不能替我通报通报,哪怕是做个样子,老子心里也舒坦些,回去豆浆也能多喝两碗……
大概是瞧出点什么,孙师爷适时起身挽留道:“且慢,不瞒你说,本来庄使者大驾光临,在下自是要请黄大人出来与你会见,不过,黄大人今日实是有些不便外出……这样,如此便委屈使者随在下到内衙与黄大人会面,不知庄使者意下如何?”
庄铭听他这番话说的甚是诚恳,登时色霁,忙拱手道:“既是黄大人不便外出,不见也罢,先生之情生受了,在下告辞。”心下却甚是好奇,这黄知府究竟何事,竟连签押房也不便露面了?
孙师爷正是担心他庄大使心生芥蒂,日后见了圣上说出海贱一事,也是权衡再三,才替黄知府做了会见的决定,眼下哪里肯放他走,少不得极力相邀。推辞一番,庄铭见实是招架不住,便也顺水推舟随他去了。
进了内衙,便是知府、府丞、同知、推官、通判等命官居停之所。各人或携内眷或不携内眷,无虑上百号人,一个院子挨着一院子,占地比外衙阔大得多,内中景象与外衙更是大不相同,亭台绣阁随处可见,假山小榭点缀其间……还是官老爷会享受啊,庄铭心中一阵羡慕忌妒恨。
经抄手游廊来到孙师爷居所,是一处小小偏院,进了厅房,孙师爷让庄铭稍坐,他前去请黄知府来此会见。
丫鬟上了茶,退出厅房,庄铭一面枯坐,一面纳闷,照理说黄知府在内衙会客,不在自家院内,便在花厅中,这孙师爷怎的将他与黄知府安排在此处会见,这可真是有些邪乎了。
约莫有一盏茶工夫,外头脚步声响动,黄知府与孙师爷俩人身影出现在阶前,庄铭急忙放下茶杯迎出去,不料还未来得及行礼,却一眼暼见黄有训脸上几道长长的抓痕,不禁脱口问道:“黄大人,你这是?”
话一出口,登觉后悔,这不明摆着吗,定是昨夜里内战留下的创伤,不是他夫人抓的,还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在知府脸上动手的……怪不得不便外出呢,这副尊容惹人笑话啊。
黄有训本来遮头避脸的,被庄铭问及,索性倒不用掩饰了,长叹一声道:“庄使者有所不知,我府上那个悍妇闹得凶啊……不是一次两次啦……”
庄铭以前也吃过野蛮女友的苦头,对此类悍妇最是深恶痛绝,见黄有训倒也赤诚相见,一时浑忘了忌讳,义愤填膺地道:“岂有此理,尊夫人也太过份了……内中缘由,黄大人可方便说?”
孙师爷在旁,暗自摇头,看来这法兰西使者还是一根筯。
黄有训也是一怔,但随即想到西洋人尽有不通世务者,也便释然。他此刻心中正是一腔苦闷,既不能同上司说也不能跟同僚说,跟下属说更不可能,反正同谁讲也不合适,跟这法兰西使者聊聊倒是不用有何顾虑,便连连长叹地道出了缘由。
原来黄有训膝下共有五个儿女,前四个大的全是女儿,只有最小的是儿子,唤做黄玉郎。这孩子从小模样儿俊秀,人也机灵,深得夫妇俩的宠爱,谁知前两年开了蒙,到如今百家姓都背不全,倒是气走了几位西席先生。黄有训望子成龙,不免渐有责打之举,夫人却护在里头,俩人为此不知吵了几遭。
昨日里,黄有训让儿子念诵几篇论语,交待了晚上要考查的,谁知到了时辰,儿子竟连一篇也背不出,黄有训自是勃然大怒,下手较往日更重了三分。夫人听丫鬟告知,牌也不打了,急匆匆赶了过来,当即俩人再次为此事争闹起来,无非是黄有训怪夫人太宠溺,夫人怪他下手太重,打坏了儿子要跟他拼命,一来二去俩人动起手,所不同的是一个假动手一个真动手,结果黄有训脸上就成了这副模样啦。
“此事本不足与外人道,唉,本官实是无脸出去见人……”
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黄有训虽贵为知府,已是正四品地方官,不想也有这等烦心事。庄铭听罢,不由感慨了一番,忽地心念一动,向黄有训道:“黄大人无须烦忧,依在下看,令郎既非天生愚笨,没有读不好书的道理,只是方法不对头而已……”
闻弦乐而知雅音,黄有训眼睛霎时一亮,忙道:“莫非庄使者有何良策不成?”这法兰西使者既能学得一口流利的京师官话,或许真有独到之处也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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