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喝够了,聊完了,季墨轩才算是摆脱了那位李居士和陆先生,其实季墨轩和陆先生两人都未和太多的酒,大多都是李居士在自斟自饮,不过他一个人这般饮酒酣歌,倒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几人甚至连各自的姓名都不知道,就可以凑在一起喝酒,也让季墨轩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的随性洒脱,几人投缘,便是席地而坐,也能畅谈半日,要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不然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多留些时间。
从运来楼回到季长恒的店铺,也就是从街头走到街尾的事情,等他回到店里,季长恒已经不在,询问了店里的伙计他才知道季长恒去外面谈事了,瞧自己在铺子里面也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反而有些碍事,季墨轩便回了铺面后的住宅,推开房门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狭小简陋的房间里面忙碌着。
“环儿,你怎么来了?”当看到环儿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时,季墨轩不禁脱口说道,多少有些开心。
环儿正在整理些衣物,听见背后有人说话,转头看去,见来人是季墨轩,展颜道:“小郎君,你怎么才回来。”
季墨轩道:“出去散散心,对了,你怎么来了,娘呢?”
环儿叠好手中的衣物放好才说道:“是夫人叫我来的,带了些厚实的衣服来。”
“娘怎么样?”虽然季长恒宽慰过,可季墨轩还是有些牵挂,担心问道。
“夫人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老爷也不支声。”说到这里,环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犹豫了片刻,又道:“小郎君,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老爷突然大发雷霆,是不是你又惹他生气了?”
昨天的事情环儿并未亲眼目睹,虽然能猜出一些,但也是不清不楚的,知道自己不该过问这些事情,可她也知道季墨轩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是奴婢看,心里面担心,就不避讳的询问了起来。
半晌,季墨轩摇头叹气,沉默不语,环儿也不再多问,继续整理起衣物。
次日,季墨轩就在季长恒的安排下开始做起了自己的帐房工作,除了每日把玩着那些压根就用不上的彩色算珠子,季墨轩最为开心的就是望着热闹的街道一天天的改变,每一日,五柳街的画卷上就会添上几笔喜庆。*
新年的气息临近,整个大唐朝的家家户户也开始筹备起来,把自家的房子里外擦了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鸡鸭鱼肉自然也是必不可少,备了酒水祭了灶神,有条件好的,请个道士用黄纸盖上朱印,或画上一钟馗,或写上神荼,郁垒做桃符贴在门外。在五柳街,改变最大的,莫过于云来楼了,在季墨轩光顾后的第二天,原来招牌上的仨字就换成了杯莫停,变化不仅仅只是如此,有酒客上三楼,看到了墙上的那首将进酒后,这首诗便开始流传于吴县的文人墨客之间,相信再过不久,它将不再局限于吴县这一方小地,随着慕名而来的客人蜂拥而至,人数实在太多,三楼楼道每日都被许多人拥堵着,严重影响了杯莫停的生意,不得已之下,杯莫停掌柜决定封了三楼,不得让人随意进出,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转眼就到了月穷岁尽之日,年三十儿的晚上,当然要老少同堂守岁熬年,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季长陵再怎么生气,今天,季墨轩还是要回到季家祖宅,心里面有些开心。身强力壮的大汉提起手中的捣杵砸在石臼里的糯米团上,一边操糕的同时口中还嘿哟喝哟的叫着,看着观前街头一众人情绪昂扬的捣着年糕,季墨轩的心里也跟着乐滋滋的。
这家人家境也殷实,一做就是十几蒸,周围的人,不管认不认识,手上都分到了一块窜着热气的年糕,季墨轩也一样,接过年糕咬了一口,还有些粘牙,主人家看他吃得有滋有味,脸上也有光,又热情的多送了几块给他。
捂着热乎着的年糕,季墨轩回了铺子,店里面的伙计和他也熟了许多,见到他打了声招呼。
“来来来,大家伙帮忙把这些年糕解决了,待会儿就凉了。”前几天店里面的生意还挺火,今天却是没有什么客人了,季墨轩看这几个伙计手头上没什么事情做,开口说道,分了手中的年糕。
这时,季长恒从铺面后面走了进来,看到季墨轩和伙计们大成一片,微笑站着。这几日,他可是见识到了季墨轩的算账水平,那效率实在是快的吓人,本来是抱着一试的态度,想不到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帮了不少的忙。
分完了年糕,季墨轩才看见出现在不远处的季长恒,“二伯。”
“二郎,这几天还习惯吗?”季长恒笑了笑,慢步走过去问道。
“嗯,还行。”季长恒的铺子卖得也不是数量,本就没有多少账目可算,大部分的时间里,季墨轩都是在吴县里领略乡土人情,这份工作对他也并不是很难。
“呵呵,这就好。”季长恒微小说道,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和自己的三弟好好谈谈,干脆就让季墨轩过来帮自己好了,反正家里面的希望都放在了季墨成身上,对季墨轩能入仕并不看好,既然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早早从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对了,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了,大家伙幸苦了,收拾收拾,咱么关店铺,早点回家里头过除夕,好好吃顿团圆饭。”季长恒拍拍手道。
众人听闻,登时乐呵呵起来,纷纷道谢说了些吉祥话,开始办起了门牌准备关店铺了,就在此时一个伙计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掌柜的,不好了,那个张保金被苏宾白公子邀到莫停杯去了。”
“什么?”季长恒吃惊叫道,踌躇一会儿对众人道:“你们在这儿收拾,我去莫停杯看看。”
“苏宾白。”季墨轩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却抢走自己未婚妻子的苏大才子,季墨轩说不上是痛恨,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他也听说过这一年里,苏宾白家中发生的剧变,听旁人说道,这位苏公子的父亲苏裴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主动弃了自己吴郡刺史的官职,就连苏宾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打算今年去长安的,也留了下来,经营起家中的生意来,而那位张保金,是一个新罗的海商,也是季长恒日后的生意伙伴。
大唐朝国力强盛,除了天下海商必经的广州港口设有市舶司管理大规模的西洋货物之外,今年在扬州也开设了港口,张保金,便是作为第一批来此的海商,而季长恒早已经和张保金谈妥,得到了他的承诺,今后从南海,波斯,爪哇等地的珍惜货物在送往长安之余,也会分出一些给季长恒,这样的店铺在扬州,可是头一家,可现在苏宾白从中插上一脚,季长恒哪里还坐得住。
“二郎,你也跟着过来好了。”季长恒出了铺子,又突然转身说道,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让季墨轩跟在自己后面熟悉也是好事。
“我?”季墨轩诧异道,犹豫着跟了上去。
大年三十,莫停杯门口的拥挤稍稍减缓了一些,刚走进去,一楼在座的客人也少了许多,倒是多了不少买酒回家的人,苏宾白在吴县可是个名人,酒楼伙计也认识,询问了一下就知道他和张保金在三楼谈事。
“二郎,等一下你就在我后面,不好乱说话。”季长恒转头提醒道,见季墨轩首肯,然后才上楼去,只不过才二楼楼道口,就被一位伙计拦了下来。
“两位爷请留步,三楼已经被我们封了,没有掌柜同意,两位不能上去。”伙计这句话讲的很顺溜,显然在最近几天里,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三楼的客人,我们也认识。”被一个伙计挡住,季长恒的面色不太好。
伙计却是不理,这几天有多少客人被自己拦下,都是这副模样,发自己工钱的掌柜事先交代了,不管是谁,任他有什么理由,没他的同意,谁都不准上三楼,这几天他也是秉承着这个信念,不知拦下了多少人,“这位爷,小的也是照掌柜的吩咐做事,还请这位爷您别为难小的。”
季墨轩忍不住上前说道:“不就是上个三楼嘛,前几天我还上去过,怎地今天就不能上去了,难不成上面还有金子捡不成。”
“金子倒是没有,但上面的字是千金难求。”伙计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的傲慢,当看到面前的季墨轩时,不由愣住了,这可不就是上次和陆先生还有另一位客人一同喝酒的公子嘛,他可知道,当天他们三人喝完酒后,三楼的墙上面就多了首将进酒,作诗的,逃不出他们三人,虽然不能肯定这首诗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笔,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和那人一定有交情,而且能和陆先生同桌喝酒,也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原来是这位小爷,小的瞎了眼了,竟然愣是没认出来,要知道是小爷您,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拦您的路,两位爷请。”伙计立马换上另一副嘴脸,笑吟吟的哈腰道。
这个变化之快,让季墨轩很季长陵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管伙计为何会有如此的举动,直接上了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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