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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式神》第三章 洛阳英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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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熙元年,武帝驾崩,杨骏主持国政,引太子司马衷即位柩前,骤改元永熙。贾后嗜权预政,党结楚王玮、淮南王允,夜启惠帝,称骏谋反,尽诛杨骏官属,灭三族,废太后,囚金墉城。复改元元康。”

——《式神.西晋篇》

元康元年,四月,洛阳城。

落日迟暮,红霞漫天薄纱,斜阳染红一城幽草,洛阳城门一派烫红艳霞,几名守城官兵执矛歪立。此时不过申时,家家已是关门闭户,偶有一人进城,也是行色匆匆,面有惊惶。

乱世多动荡,司马篡位,一晋代魏前后不过二十六年,**又起祸乱,堂堂晋都洛阳城竟也落得如此惨败。

“喂,老王,你听说了吗?”一名兵卒环视四周,侧头悄悄问旁边比自己矮一大截的老兵卒,“金墉城——”他的音调忽的森然,“闹——鬼——了。”

老王年过半百,最惧生死,向来对神神鬼鬼之事畏敬十分,此时一听,青天白日里生生打了个寒噤,“我说小高啊,我都一只脚踏进坟墓的人了,你能不能别吓我啊。”

“谁说我吓你了?”小高心有不爽,干脆弯腰伏在老王耳边,压低嗓音继续说道,“我也是听李昭说的,听说昨夜他突然被调去守金墉城,等到子午时分,你猜怎么着?忽然狂风大作,明火俱灭,鬼哭狼嚎之声四起,一直嚎到卯时,东方日升才停下来,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真……真有此事?”老王已信了八分。

“怎么不是?你想想,贾后连诛杨太傅三族,三千多人啊,血都染红了洛阳城,能不怨吗?如今太后又被囚在金墉城,难保不死。依我看,必是杨家阴灵不忍最后一脉也被贾后灭了,所以守在金墉城保护太后哩。”

“哎——”老王太息,“杨太傅作恶多端,死有余辜,那杨太后却是半点坏事也没做,怎的就落到这种下场,想当年,太后还救过小的一命。”

“嘿嘿,老王你还记得这事哩。”老王年轻时曾官至光禄寺,任宫廷宿卫,在一次追捕刺客中失手伤到杨皇后——几日前的杨太后,如今的废太后。幸得太后求情,老王免于一死,这才被降职做守城门的兵卒,老王对此一直感恩在心。

老王回仰望街道尽头斜阳下的洛阳宫,高楼檐宇层层叠叠,憨憨一笑,“我虽市井粗人,但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啊。”

“喂,你们两个!就你们,一直窃窃私语些什么,皮子痒了是不是?”这时,一个兵卒头领模样的中年胖子走过来,上前对着两人劈头就骂,“***,你们到有心情谈天说地,下次再让老子撞见,看我不砍了你们!”

老王连忙立正站直,面对曾经矮自己两级的军官,低眉顺目。小高则冲那军官背影翻白眼,待军官转身,又立刻恢复乖顺的模样,暗地里却不断腹诽: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

见两人乖乖地站直,疑心自己看花了眼,胖子军官揉揉眼重新转回身,便看见一个破衣长裤的小男孩大大咧咧走在城门下,看方向是准备出城。胖子暗道,这天将昏黑,人人都忙着回城,他怎么偏偏出城?便叫住他,“小子,你给我站住?”

“唔?”小孩莫名转身。胖子见他蓬头垢面,周身邋遢,应是街头乞丐,怀里却尽是蔬菜水果,大包小包地装了满怀,嘴里还叼着个大红果,心想,他急于出城,必定是贼!便紧追怒斥,“城门将关,你出城作甚!”

闻言,那孩子吐掉嘴里啃了一半的红果,挑眉回视胖子,神情嚣张,“大爷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管了?”话音刚落,不待胖子反应,那孩子甩起脚丫子就跑,呼吸间竟已跑出大老远。

“臭小子,给老子站住!”胖子气急,一张肥脸逼得通红,拔剑欲追。小高赶紧抓住机会,在旁吹冷风,“大人,你省省吧,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洛阳快脚,你追上他那还不得日打西边出?”说罢,眼睛斜斜看了一眼胖子军官饱满圆润异常的肚子。

胖子当然听得出其中嘲讽之意,一时怒火攻心,热汗直冒,对着小高连同无辜的老王又是一阵痛骂,末了,丢下一句怒吼,“从即日起,你们给我夜夜守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

“——是,”小高懒懒开口。

“给我大声点!”

“是!”

————————

洛阳城外,西郊树林,是夜。

夜幕降临,晴空万里无云,一轮圆月高悬黑空,银光大盛。几缕银丝透过枝桠缝隙,间间泄露,照亮树林外围一隅。林中,一个小孩卧躺在枝桠上,正抱着半个手臂大的萝卜猛啃,垂下的左脚丫晃晃荡荡。

“呸呸呸!难吃死了,”墨云吐出嘴里的屑沫,丢掉还剩大半的萝卜,自怀里拿出红通通的红果,在胸前随便抹了抹,一口咬掉一半,嚼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吃来吃去,还是你受用,明儿个本大爷再多拿些出来,”说着又拿出一个红果,左右开弓。

“呼——”冷风嗖地刮起,林间树叶唰唰之声不断,似百人赤地行走,又似铁匠磨刀。墨云立时绷紧身子,眼珠来回转动,只见四周树影婆娑,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哪个是叶,哪个是干。墨云小心翼翼咬一口红果,树影微微晃动,除了自己吃东西的脆响声,再无其它。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墨云纳闷的重新躺下来,望着空中孤月,明月依旧皎皎如盘,银华漫天,落在不远处的城门上,甚至能隐约瞧见洛阳宫的楼宇——

想到这里,墨云猛的又坐起来,嗅了嗅风中的空气,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朗朗明月之下,树林居然没有一丝光亮!

“可恶,居然跟到这里来了,”墨云大感烦躁,爬上树梢环视四周,此树林位于城门百米外,东西环绕,南北各临洛阳城和护城河,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树林,到能照到月光的地方去。打定主意,墨云身手利落地跃下树干,卯足劲就往南跑,刚跑没有几步,就听见夜空嘶吼声,渐趋渐进,听声音度奇快。

追逐几次,对方倒是变聪明了,料到自己第一会想到往有人气的地方跑,便先拦道。墨云无奈,只得临时变卦,掉头往更远的北方跑去。亏得自己有一双能夜视的好眼睛,再加上多年锻炼的好脚力,即使在漆黑的树林里也能健步如飞,没过多久,便看到前方月光明曜,流水之声潺潺。

墨云大喜,一鼓作气跑出树林,嘶吼之声骤然消逝,唯听护城河缓缓而流。又连着跑了几十米,直到到了河边,墨云才坐下来,看了看身后的森黑树林,仍心有余悸,暗想,惹急了,大爷我就跳水里潜着,看你还能怎么着?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仍不见树林有何动静,难不成已经回去了?墨云又等了半盏茶功夫,还是不见动静,便慢慢松懈下来,自怀里拿出刚才啃了一半的红果,还未伸到嘴边,一只手蓦地抓住他衣襟,二话不说便往河里拽,与此同时,河边明月骤熄。

“啊——”墨云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情急之下,右手抓住河边蔓草死死不放,左手丢掉红果再攀住一块磐石,总算没有被拽下河。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腿上一沉,墨云低头看去,几只惨白惨白的女人的手正拽着自己的裤脚使劲往下拉,方才想来也是这些手干的。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虎口未脱,又遇着了水鬼,墨云蹬腿狂踢,那手好似粘稠一般死死粘在腿上,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再耽搁,恐怕自己真被拽下河了,墨云干脆腾出左手在怀里摸来摸去,总算摸出一只符,正准备念诀,眼角一瞥,忽觉这护城河何时变得这么亮了?

定睛望去,顿时傻眼,哪里是亮了,分明全是白手照的!只见蜿蜒宽阔的护城河内,密密麻麻全是惨白,毫无生气的女人的手臂,手腕挨着手腕,五指交叉着五指,惨白的光芒竟照亮了不受月光眷顾的黑夜。墨云倒抽一口冷气,他见过水鬼,却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水鬼。

不敢再迟疑,墨云急念符诀,“神木为柴,三昧真灵,炼狱之鼎,火!”

一团火焰“喷”的一声冒出,女人惨烈的哭叫声同时而起,脚上刚松力,墨云立刻连滚带爬的爬出河岸几米开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吼——”树林中忽的一声鬼嚎,竟就在二十米内。那个东西还没有走!墨云一个激灵重新跃起来,再也顾不得辨别方位,瞅着哪里亮堂就往哪里跑,既不敢靠近河岸,也不敢往树林里闯,当真左有鬼,右有怪。

一寸如百里,乍看之下,月光近在眼前,却怎么追也追不到,而右侧林中嘶吼之声越来越近,不绝于耳,间杂树叶唰唰奇响,墨云早已跑的口干舌燥,心中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那东西会找到这里来,还不如就呆在城里,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遇到一两个法术高强的术师,自己也不用这么累。

想归想,脚步怎么也不能停,不知不觉绕河已快一圈,正思量间,墨云眼前蓦地一亮,只见前方百米处的河岸边,一叶孤舟晃晃悠悠,方圆十里尽皆黑暗,唯独那里月光挥洒,亮如白昼。

难不成还真有高人?墨云大喜,加跑向木舟,还未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寂静的夜里,男人打呼噜的声音响如雷霆,待走近看,哪是什么高人,就一醉汉!

舟内横七竖八躺满了酒瓶,墨云随眼一看就知不下二十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正呈大字仰躺在舟中,左手犹抱着酒瓶,右腿搭在船舷上,半只脚浸入水中,鞋早已不知所踪,估计不是被水冲了,就是被水鬼偷了。

“喂,醉鬼大叔,醒醒,这里有妖怪,喂喂喂——我说这里有水怪——”墨云权当死马作活马医,再不行,拿个人陪葬,使黄泉路不寂寞也是好的,铁了心要弄醒酒醉的男子,便跳上船,在男子身上踩来踩去。岂料,男子只哼唧一声,左脚也踏出船舷,继续鼾如雷霆,任由墨云在他身上跳的风生水起。

“喂——”墨云气结。

这时,林中传来轰隆几声,树木横倒,烟尘四起。墨玉豁然回头,只见昏昏夜空中,一怪物立于横木前,人面马身,虎纹鸟翼,血盆大口大张,一股恶臭立时扑面。舟中头上明月摇晃几下,猝然熄灭,天地重归黑暗寂静——除了墨玉脚下男子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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