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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流影》第四十五章 故识重逢意阑兴,愕然四方尽忠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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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三人样貌,居中一位老者背带头陀,发髻泛白,一身破衣好似行乞之人;左边一人,幽深蓝眸,柳绿衣衫,玉柳执手杖翻飞,更显清风潇洒,只是脸上有抹凄凄怜人之情;右边一人,浓眉大眼,世家打扮,一把利剑凌空划过,颇有将才之风,脸挂肃容,泠泠瞪视众人。(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

李记等人一番打量之后,也知来人定非草莽,当下冷言一喝:“何人拦阻?”手中细剑直对他们晃了几晃。

蓝眸人未有任何言语,只一脸漠然之容瞅了瞅自身玉柳,右边那人似有气愤,硬是按耐心中不平,那老者摸须一叹,近前道:“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李记冷眼瞅过他们,目光移至老者身上,一缓语气:“既然如此,那便请前辈让开,免伤和气!”

老者右侧那人闻言一个箭步挡住柳枫,众人皆是一愣,就连身后柳枫也有些讶然。

人群里猛然冲出一人,冷冷一哼:“李公子,何必管那么多呢?既然他们肯帮姓柳的,一定是一伙的,城里的百姓死的无辜,今日誓要拿下他们!”他一举大刀就欲作势攻来。

柳枫大为震怒,一把推开面前之人,“哼,原来你们认为是柳枫杀的人?”

李记见状,不由脱口反问:“难道不是吗?”

柳枫瞥眼一怒,朗朗道:“我有必要这么做吗?”忽的轻眼扫过他们,浅浅一笑,别过头,不屑得道:“就算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奈我何?”

李记一听此言,似感遗憾,有些凄酸,盯着他道:“柳枫,李记待你怎样?你何苦如此对待城内百姓,难道只为你那南唐太尉之职?”

柳枫只将身子侧过,竟是不愿作答,双目冷如冰霜,泛出阵阵寒光,那老者倒是一直瞅着他,眼里兀自多了份欣喜,颤声道:“你……真是柳枫?”

柳枫余光微怒,冷言一应:“从无作假!”

老者闻言,猛地一颤,流下泪来,仰天叹道:“有希望,有希望了!”

“爹,你真的确定是他?”蓝眸人忙上前扶过老者。

老者一个劲的点头,径自激动无比,瞅着柳枫道:“像,太像了,我且问你,你本家是否姓李?你父是否化名柳姓睿凡?”

柳枫一怔,大觉意外,心中暗道:他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当下颇感不快,微微蹙起眉头,漠然之态没有应他。

那老者倒是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只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嘴边顺势带起一抹喜悦的笑容。

一旁李记忽的一扬细剑,冷言道:“李枫大人,当日醉心失火,多谢你派人救了我与秋梦,正是在那驿馆之内,秋梦才对李记大大改观,这份恩德,李记没齿难忘,但……嗜杀无辜平民,罪大于恩,李记不能视若罔闻,得罪了!”语罢更是作势开战。

“慢!”绍青蓦地伸手相拦,疾步跨出,昂头怒目:“李公子仅是凭空推测,便认定柳大哥杀人,我有不服!”

“你们一起的,你当然袒护他了!”李记旁侧一人亮刀喊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斥责。

绍青当下横目一凛,冷言回道:“如果我有证据呢?”

“你真有证据?”李记有几分意外,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精亮。

绍青点头一应,便是从身上掏出一物,不顾柳枫阻拦神情,缓缓走近李记跟前,悄然让他瞥过几眼,众人只见李记一脸诧异之情,不明所以。

绍青屏起眉头,纵声道:“绍青可以保证,柳大哥绝不会杀人!”

绍青收物走过两步,侧目而视李记,轻声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们另找别处说话,如何?”那盈目中带着不平后的几丝自信,直等他的反应。

身后之人见状,自是一番言语阻挠,默思良久,李记终于缓缓点头。

随着他再次回到李宅,径直来到李记屋内,关闭门窗,方秋梦守在外面,那老者三人也在其列,只因三人自称柳枫故友,强赶不去。

李记目光锐利,直盯着柳枫,厉声质问:“你……真是唐氏皇孙?”

绍青举起玉佩,纵声道:“有此玉为证,李公子还不相信吗?”

李记瞪时哑口无言,可那脸色仍然带着一丝怀疑,甚至于不解,于是暗暗垂下双目,没有言语。

绍青抿嘴一笑,轻握残玉,踱步道:“我看过那些人的剑伤,其手法与玉上剑痕如出一辙,那时柳大哥还未出生,便因这剑痕失去父亲!”

走进柳枫,看了看他,说起那往事,总怕触动他的凄楚过去,她知道他是不屑于与人争辩,弄不好真会打起来,心里默默一叹,复道:“我虽不能肯定杀人者是否同一个人?可我相信柳大哥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没有这么残忍,如果要攻下后周,他大可领兵数万,挥军而来,何必落下这不好的名声呢?”

看着李记神情,她有一丝自信,轻轻立在柳枫身侧,瞅着他道:“此次若非为了绍青,柳大哥根本就不会来此,李公子,相信你是明辨是非之人,我说的这些你一早便有疑问是不是?”

李记微微点头,接口道:“你说的不错,李记实难相信李枫为因此连杀无辜百姓,纵然他已身为南唐太尉,有着莫大的嫌疑!”他忽的冲柳枫一抱拳,就地跪去,“李大人,请恕李记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你们二人深夜离开,难免惹人非议,故而出此下策,李记只想弄个明白,为了城里百姓,就算生死知交又如何?还请见谅!”猛地垂下头,久久跪地。

柳枫浅浅轻笑,负手近前,剑眉一扬,朗声道:“此等小事,李枫并未放在心上,你起来吧!”

见他立起,柳枫不禁抿嘴一笑,低头拂过衣袖,“不过我有一事想问……”

在这说话空当,一旁老者忽的跨前,一把夺过绍青手中玉佩,绍青大惑间,便见他翻着玉佩,双手不断的抖动,颤声自语:“是真的,是真的!”仰头一叹,猛地径自跪下,冲着柳枫抱拳道:“蓝鹰翔参见少主!”

屋里人皆是一愣,柳枫大感诧异。

“爹!”蓝眸人只觉有些草率,忙过去拉他。

蓝鹰翔却是侧头斥了一句:“少宝,还不跪下!”

蓝少宝似有犹豫,躬腰迟疑着定在当地,蓝鹰翔忽的扭头,冲后方一人道:“世龙,怎么你也不肯吗?”

柳世龙猛一抿嘴,咚的倒地,肃声道:“柳杭之子柳世龙见过少主!”

柳枫长身玉立,倏地冷言一喝:“起来!”

“谢少主!”蓝鹰翔起身擦了擦眼角,柳世龙缓缓立在身侧,蓝少宝自始至终皆是一脸漠然。

柳枫侧身而问:“你们究竟何人?”轻手拂袖,语气有丝震怒。

蓝鹰翔恍然握拳,低头道:“少主有所不知,魏王李继岌身有四卫,感情极好,鹰翔便是那贴身第三卫,当年魏王不幸惨遭奸人杀害,鹰翔无奈只好隐姓埋名,退居四方镇,多年以种植花草为名,希望借以找出杀人真凶,可惜一无所获。日前突然有消息传出,少主已为南唐太尉,身怀抱负,我等不知是否属实,便出来一探虚实,恰巧得知少主途经此地,今日得见少主一面,鹰翔死而无憾,我主有后了!”

蓝鹰翔一下感慨万千,语气激昂,激动不已,“请恕鹰翔来迟一步,少主受苦了!”

柳枫瞪时明了,见他又要跪下,忙伸手搀住,“不必如此!”

蓝鹰翔见状,则更是感动,直瞅着柳枫流下泪来。

柳枫看他一身褴褛,白发裹头,不免有些触动。

柳世龙抱拳一握,清声道:“我爹原本姓陆,是魏王第四位随从,后来魏王不幸遇害,朝廷又四处格杀魏王亲信,爹只好改名换姓柳杭,当年魏王正是以柳姓化名,爹从来没有忘记复仇的这一天,只可惜,两年前,他已然病逝,再也看不到少主今日成就!”一时感怀身世,抬头望着远处,良久没有说话。

此刻柳枫忽然有些明白他们为何执意跟着自己,心里不免一叹,可还是有些狐疑索绕心头,不敢轻信,等到蓝鹰翔慢慢拿出侍卫令牌,他一下震惊不已,他认得,那真的是先唐之令,七岁那年外公凌万山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只不过官衔不一样。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与蓝前辈的一样,少主见过此物,应该深信我们绝非冒充!”柳世龙缓缓掏出随身之令,递于柳枫。

天色渐暗,光线不是很好,李记匆匆点燃油灯,柳枫瞅着他的背影,猛地厉声喝道:“李记,我且问你,你一身剑法从何处学来?你昨夜所弹琴曲又是何人传授?”

李记没料想他会问起这个,难免有些不快,冷冷道:“此乃家传剑法,琴曲也是我娘所传,你因何有此一问?”

“因何?”柳枫蓦然轻笑,拿过绍青之剑,冷言道:“哼,你看好了!”

唰唰几声挥剑惊诧李记,直望着柳枫凌厉剑招呆呆愣住,“你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是我爹所教,而他早在我十六岁那年已经过世,他生平从未踏出李宅半步……”说至后面,几乎是震声怒吼,多年来他一直隐藏自身剑法,想那柳枫绝非偷招之人,怎么会?他简直难以置信。

柳枫倏地一扔利剑,绍青忙俯身去捡。

柳枫厉声喝道:“我告诉你,不止是剑招相同,你所弹琴曲柳枫四岁便已纯熟,这根本就是我李家皇族留下的东西,你怎么会的?”

那双朗目冷冷寒霜,震怒之言令李记不由一颤,摇头道:“我不知道,爹娘早已过世,你问我,我该去问谁呢?”

柳枫忽的一阵冷笑,疾言喝道:“那你就问问你爹在天之灵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你怀疑我爹杀人?”李记禁不住身形一震,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怀疑,可想起生父那慈爱的双眼,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柳枫直盯着他,语带怨恨,冷冷斥道:“你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李记一下答不上话来,定在当地,愣了许久。

蓝鹰翔上下齐齐打量着他,眼神扫过,无不欣喜,单指对着他道:“李记,老夫问你,你爹娘姓甚名谁?”

李记大感不悦,不耐的道:“我姓李,我爹自然姓李!”

蓝鹰翔急急一叹,指着他振声道:“老夫知道,你且答我话来!”

李记默然一顿,这才答道:“李忠唐,我娘……杜屏音!”

蓝鹰翔蓦地回身,自语道:“杜屏音?李忠唐?”继而径自一喜,“是了,一定他!”

他那激动之举令余下众人大惑不解,蓝鹰翔喟然一叹:“二十多年了,杨鹄,想不到你藏匿在此,鹰翔还以为你已随主公先逝,原来你也改名换姓,忠唐忠唐,你可知道,少主已然回来,这李唐江山迟早要回归我大唐……”

李记似是无比惊诧,瞪大双眼,颤声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我爹原来不叫李忠唐?”

蓝鹰翔点头一应:“不错,他与我等一样,正是魏王第一位随从!”此话一出,震霎众人,李记猛然一颤,那父子一起的童年竟是一下涌现眼前。

柳枫一脸肃容,虽有感怀,但还是听着蓝鹰翔接下话语:“那一年庄宗猝死,逆臣犯上作乱,正在伐蜀的魏王闻讯赶回,我在京听到消息,有人要对他不利,欲在途中伏击,斩杀之,我与游慕急忙赶去通报,岂料遭人暗算,重伤下游慕与我走散,后来听闻魏王已去,朝廷为了掩饰罪行,妄称自缢而死,鹰翔苦苦寻觅,原来游慕已然自尽,追随主公而去,当时陆杭与杨鹄伴在主公身旁,下落不明,老夫本以为四人中只剩鹰翔一人,哪曾想四方阁竟然遇到陆杭后人,而世龙更救了少宝一命……”

柳枫眼前好似浮现当年之事,那不解之谜绕他多年,如今终于渐有所悟,只是那杀父真凶绝不简单,城里百姓无辜,此人太过残忍,如此就想置他于死地,未免小瞧于他,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又要使出那剑招,明知道那剑气会令他生疑,究竟那凶手是何方神圣?

暗自压下疑问,柳枫只问了一句不相干之事:“那你们又是怎么识得对方身份的?”

柳世龙忽的亮牌一叹:“少主忘了这块令牌吗?我爹去世时早已告知一切,当我知晓蓝前辈真名时,已然猜到几分,这很容易,我们两人一看令牌便知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传言,魏王有后,更贵为南唐太尉,我们不知真假,但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甘愿做出牺牲!”

蓝鹰翔见李记默然不语,柳枫有似有狐疑,便喟叹道:“当年杨鹄最得魏王心意,因他早早成亲,那杜屏音我们都见过,杜屏音好音律,记性甚好,听过几次魏王琴音,便可以独自弹奏,而杨鹄自小跟随魏王,剑法乃魏王亲授,并不奇怪……”

李记似有所悟,自言道:“难怪我爹常常督促我练好剑法,却又不让我在人前摆弄,就连秋梦也不知此事,原来他一直难忘旧主,又怕他人迁怒李家……”这会儿他已然深信不疑,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对柳枫更多了份好感与尊敬。

柳枫眉眼也没了震怒,反倒是一片温和,蓝鹰翔径自一叹,揽须问道:“你爹临终可有遗言?”

李记恍然一顿,立时应道:“有!”他瞅了瞅屏帐后的一架器柜,近前道:“这后面有东西,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进去,只因李家二叔有不轨企图,而我爹娘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那年李记年方十六,无意间经过书房,却听一声惨叫,好奇的他便顺着门缝瞧去,瞪时看到那血的一幕,二叔杨漓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啪的打在李忠唐胸前,跟着杜屏音扑身过去,一柄利剑嗖的穿透他们夫妇二人,李记掩嘴而怒,就欲冲出,可惜一身功力不及杨漓,只好隐忍数年,伺机等待一报父仇。

往事历历在目,李记不由得心痛,兀自骂道:“那狗贼妄图李家之势投靠后周朝廷,我怎么也不会让他如愿的,迟早要除去此人,四年了,李记忍他够久了,如今还在欺压秋梦,我不会放过他!”

柳枫不禁脱口问道:“你暗自练习剑法,我想他定有耳闻,可能有所顾忌……”

李记暗自一叹,低声道:“你们有所不知,我爹生前笼络众多江湖好汉,更培养了多名好手,就等着复国的那一天,杨漓正是知晓这些,才趁机对爹下手,可他没想到爹留了一手,那些人早已归我管制,正因为这样,我才得以有命活到今日。”

众人不由一阵唏嘘,没想到杨鹄竟是死于亲弟之手,李记望眼柳枫,轻声道:“你知道秋梦为何要自尽吗?哼,如今的杨漓已非昔日杨漓,早已被人取代,那日,秋梦无意间瞥见他的狰狞真面,一惊之下,失魂跑到河边,好在有少主救她一命!”

“难怪我看她回来时一脸害怕,原来如此!”绍青恍然大悟,想来那夜方秋梦定将所见所闻悉数告知了李记。

李记摇头一阵苦笑,瞅着屋内,慨叹道:“爹死后,我便将此置为内室,看来如今是时候进去了!”

李记走进器柜旁侧,猛地劲力一推,只听咚的一声,柜架忽的左移,露出近丈宽的空洞,呈方形,与柜齐高。

李记点亮一盏灯,率先进去,“诸位请随我来!”众人互相望过,纷纷跟了过去。

柳枫原地沉思数刻,正要随后跟去,绍青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叫住他:“柳大哥,我去外面看着,方秋梦不一定能应付过来的,我怕她有危险!”

柳枫点头,双手一按她的双肩,叮道:“自己小心,如无必要,别起冲突!”

绍青走至门外,天已然黑了,方秋梦早已掌灯坐在院落石凳上,一人对着盘棋子自娱,见她出来,抿嘴一笑:“绍青,和我对弈怎样?”她那余光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四周。

绍青瞪时恍然,嫣嫣笑道:“好啊,只是我不常下,你可要让着我哟!”就势放下长剑,近前一坐。

进入李家暗道,走过台阶,止步于宽敞厅内,李记点燃几盏枯灯,亮光一照,墙上两幅画像瞪时映入眼帘,蓝鹰翔忙就地一跪,劲声喊道:“先皇、主公,鹰翔来迟!”语罢猛然磕地,连叩多下,那额头瞬间冒出血渍。

柳世龙、蓝少宝对望一眼,也是扑通倒地。

李记直瞅着画像一愣,默默良久也与蓝鹰翔一样跪下,原来父亲李忠唐是如此忠于先唐,他不禁暗暗感慨。

柳枫从来也没见过自己父亲真容,这一下不由怔住,朗朗星光直盯着那副年纪稍轻的画像,缓缓走进,颤颤的伸手,痴声道:“这……就是爹,我爹就是这样的……”

长指刚一摸上,那画面瞪时落下层层灰尘,霎时迷了他的双眼,扑落蓝衫之上。

“少主!”李记一下立起,抢前弹落灰尘。

柳枫没怎么在意,只一味瞅着画像喃喃自语:“爹,枫儿终于见到你了!”忽的眼眶一湿,跪下地去。

“孙儿李枫见过先皇,见过父亲!”双手一按地面,磕过之后,柳枫伸出两指,直对苍天:“枫儿在此起誓,定不负先祖厚望,歼灭诸国,一统大唐,如违此誓,万马分尸,死于葬身之地!”

伸袖擦擦眼角,猛地起身,仰望庄宗之像:“李枫谨向先皇保证,踏平诸国,解除纷乱之势,定要万里疆土尽归大唐所有,重振大唐声威……”

蓝鹰翔脸色一喜,一干人就势一跪,双拳一报,劲声道:“属下誓死追随少主,愿为大唐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好!”柳枫纵声高亢,脸浮悦色,平臂于前,余下一手忽的一抬,众人纷纷谢恩而起。

柳枫自信满满,抿嘴而笑,朗声道:“李枫相信我大唐一统天下时日不远,蓝鹰翔!”

“属下在!”蓝鹰翔闻言,疾速抱拳一握,恭敬的低下头。

柳枫背过他们,扬声言道:“解决了这里之事,你们随我一起回金陵,共同协助南唐皇帝开拓疆土,一展抱负!”

蓝鹰翔猛然一怔,抬头道:“怎么少主不是自己坐拥江山吗?”

柳枫抿嘴轻叹,仰头道:“李枫岂能如此背信,李璟于我有知遇之恩,没他便没有今日李枫,既然同为唐氏,李枫定会辅他一统天下,至于皇帝,我到没有想过!”

蓝鹰翔闪过一丝遗憾,默然无语。

李记倒是上前答了一句:“少主有此心,李记定会祝你一臂之力,待我铲除假冒杨漓,我们随你一起回金陵!”

柳世龙只望着远处,幽幽慢步,忽的冲柳枫一抱拳,“我果然看错,少主胸襟世龙佩服,以后甘凭差遣,绝不后悔!”

柳枫点头,扫视一番厅内,又在李继岌像前伫立良久,期间蓝少宝一直默默不语,只垂首看着自己的玉柳杖。

月色如华,众人出来时,绍青正与方秋梦玩的不亦乐乎,兴致处,更轻手握起数枚棋子掷向院墙之上,原是打出两个字来:秋梦!那方秋梦竟是一下笑了。

李记见状,也不由的抿嘴一笑。

静静地深夜,众人纷纷就寝,柳枫独自立在屋前,望着明月深思,蓦地伸手折过一片树叶,淡淡一笑。

“少主!”蓝鹰翔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是你?”柳枫见他一脸愁容,有些讶然,转而问道:“可是为了你儿少宝睡不着?”

蓝鹰翔低头一叹:“少主真是料事如神,正是如此,特故出来走走,多日来少宝一直难排心中情思,忧虑成疾,若非我执意叫他前来,真难想象他独自呆在四方阁又能闹出什么事情?”

想起蓝少宝自食印花草,差点失掉性命,蓝鹰翔不免悲从中来,拂袖擦了擦眼中泪,冲着柳枫强颜一笑。

柳枫这才得知蓝家之事,感慨之余也是默然良久,哀哀轻叹。

那日幸得天绍轩与柳世龙输功相救,避毒整整两月有余,才将毒素除尽,天绍轩每日开导,蓝少宝终难摈弃心中郁结。

在有消息传出李继岌有后人在世,蓝鹰翔简直兴奋不已,就那时发现柳世龙无意掉落的令牌,一问之下,得知故友之子,两人一番商量,决定出外查查消息是否属实,蓝鹰翔担心儿子,柳世龙便建议让蓝少宝出去走走,指不定能排解心中烦闷,于是天绍轩留下替他看家,多日来,蓝鹰翔已然对天绍轩为人深信不疑。

柳世龙不放心单紫英跟在身边,只好将她放在四方阁,由郑明飞陪伴。

沿路下来,蓝少宝还是很少讲话,落落寡欢,似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蓝鹰翔径自一叹,忽然冲着柳枫道:“少主可否帮我劝劝他?”他只将希望寄托柳枫身上,直觉告诉他柳枫应该有能力劝服儿子。

轻轻的叩门声不断响起,蓝少宝兀自靠着床头,翘腿瞅着玉柳杖,蓝眸中满是哀怜落寂之情,猛地仰头叹过,这才起身开门,见是柳枫,淡淡的道:“是你啊!”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柳枫抿嘴一笑,关门后落坐对面,“怎么不欢迎我吗?”

蓝少宝暗有不耐,回道:“少主驾到,少宝岂有不欢迎之理?只是不知少主深夜来临,所为何事?若是复唐大事,请恕少宝没有心情与你畅谈,少宝对领兵筹谋一窍不通,怕是帮不到你!”

柳枫自斟清茶,朗声道:“无妨,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些感兴趣,你要怎样,无人拦得住你,就算轻生而死,也与我无关,只不过……”

蓝少宝横目渐有不快,诘声反问:“只不过什么?难道你很了解我?”

柳枫冷言一笑,“我没说要了解你,我也不想了解你,像你这样无端结束自己生命的傻瓜,更不值得我去深究!”

蓝少宝冷冷一哼,自语道:“我是傻瓜?”忽的仰头瞥视柳枫,怒言斥道:“你以为你懂得很多吗?你知不知道,要打败诸国得付出多大代价?领兵打仗你又知道多少?”

柳枫倏地立起,撇嘴显过一丝轻笑,仰头高吟:“夫众不能治众,治众者至寡者也;夫动不能制动,制天下之动者贞夫一者也。故众之所以得咸存者,主必致一也,动之所以得咸运者,原必无二也。物无妄然,必有其理,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故繁而不乱,众而不惑。……故自统而寻之,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也;由本以观之,义虽博,则知可以‘一名’举也。故处璇玑以观大运,则天地之动未足怪也,据会要以观方来,则六合辐凑未足多也。……夫古今虽殊,军国异容,中之为用,故未可远也;品制万变,‘宗主’存焉。……夫少者多之所‘贵’也,寡者众之所‘宗’也。……繁而不忧乱,变而不忧惑,约从存博,简以济众,其唯‘彖’乎!”

“哼!”蓝少宝猛然起身,拂袖不置可否,甚至于有了几分怒气,不服的道:“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凭你就想一统天下,你有一身骄傲的皇族身份又怎样?这并不代表大家一定会拥戴你,所谓能者居之,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你?”他几乎是气呼呼的重新坐下,也不再看柳枫。

柳枫负手于后,轻眼一笑,续道:“刚才你没听到吗?李枫并无占据天下之心,为的只是尽到先祖未完之事,而后坐拥江山的也不是我。所谓以柔居尊,而为损道,江海处下,百谷归之,履尊以损,则或益之矣。……阴非先唱,柔非自任,尊以自居,损以守之,故人用其力,事竭其功,智者虑能,明者虑策,弗能违也。则众才之用尽矣。”

蓝少宝听闻也觉自己一时口快,略感后悔,柳枫倒是复坐原位,“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轻抿茶水,抿嘴一笑,道:“我只希望以最少的人力击退敌国,做到诸国统一,天下大同,人安我安,仅此而已!”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哐的置于桌上。

蓝少宝径自一叹,默然良久,缓缓开口:“想不到你有如此胸怀,少宝惭愧……”忽的抱拳一跪,低头道:“刚才一时失言,请少主恕罪!”

柳枫忙伸手拉他,轻声道:“起来,李枫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要你去除心中杂念,安心于世,这便是解了李枫之忧!”

蓝少宝垂目暗叹,久久不语。

柳枫不禁问道:“如果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何苦如此呢?”

蓝少宝一怔,难得有人理解他,竟是有些感动,喟然道:“少宝也想,可我知道即使我去了也是徒然,还会落下兄弟反目的名声,只怕是现在早已没了希望,无力回天了……”

柳枫见他仍难忘记旧情,痴痴之态令他感慨自身,想那生母凌芊更为父亲痴狂,念及此,忍不住劝道:“既然回天乏术,你这样岂不害了自己?也许你该放弃她,重新去找新的感情,或许那未来女子便是与你共度一生之人,你何不放开眼光,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二份感情?”蓝少宝自言愣住,只凝神望着远处,眼神渐渐浮出一丝光亮,不再是那么颓然之态。

柳枫点头,微微一笑,轻声道:“也许那名女子正在它处等你,李枫相信,未来你们定会十分的幸福开心!”

“会吗?”蓝少宝似有所动,竟自有些笑意,虽也勉强,但足以令柳枫缓缓吁了口气。

柳枫回房时,经过绍青住处,看到房门大开,灯火通亮,不由一怔,轻步进去,却见她端坐桌前,抚面静思,近前一瞧,她竟然都无动于衷,蓦然瞅去,当下大惊,只见她全身是汗,眼圈通红。

柳枫当即想到一事,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心慌,难道是?于是脱口问道:“你怎么了?又做了那个梦?”

绍青唰的流下泪来,点了点头,柳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梦又岂能当真?”暗自一叹,便拂袖为她擦去细汗。

绍青却忽的紧紧抱住他,没有说话,柳枫倒是抿嘴淡然一笑,轻手拍了拍她。

半刻后,绍青方才抬头,柳枫借势理去她额头细发,见她久久凝视自己,嫣然容颊不知何时多了份绯红,一时间竟有些欢喜,忍不住俯身,薄唇慢慢压住她的嘴,暗一使劲,舌尖顺势伸了进去。

绍青禁不住一颤,手不自觉的抱住了他,柳枫轻轻按下她,躺在那冰凉的地上。

柳枫双唇顺着脸颊一路滑下,到了脖颈,那双手情不自禁的解了她的衣衫,内有白衣,右衽交领,余下一手忽的探进胸前。

绍青不由低低一叫,身形微微动了几动,猛然一声清脆异响打破屋里寂静。

柳枫倏地惊醒,侧头瞧去,却是那身份象征的皇室玉佩落在地上,轻手拾起它,缓缓站起身形,自言道:“我怎么会这么做?不行啊,我不能这么做!”只见他一个转身跑出屋外。

“柳大哥!”绍青一惊,极力整好衣衫,疾步跟了出去。

“我不能那样……”柳枫穿过座座庭院,奔向外面。

“柳大哥!”绍青紧随其后。

就这样,跑出了李宅,柳枫蓦地停住,忽的摊开双掌,对着大门右侧一颗大树击去,只听轰的一声,树枝咔咔而断。

“柳大哥,你……”绍青见状不由大骇,竟是一下愣在当地。

柳枫匍匐跪下,仰天而喊:“先祖在上,枫儿不孝,辱没了皇族威名,枫儿该死!”

“不是,不是的……”绍青忙过去拉他。

见她过来,柳枫疾速起身,伸手拦住她:“是,我有错,我不该那样,青儿,我刚刚差点玷污了你,我该死!”他一掌拍向自己。

“不要!”绍青一把按住那手,凝视他道:“柳大哥,我们就快成亲了,迟早……,我并没有怪你,如果你一再自责,我会难过!”忽的将头埋在他的身前。

柳枫仰面一叹,双手抱住她,“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李宅前院一座屋顶,暗暗夜色下,蓝少宝径自一笑,“原来你也看不透世事,少宝明了,人人皆痛苦,独留心伤而,物是人非还,过去的纵然再想也无济于事,少宝竟是今日才看得明白,少主,谢谢你!”嗖的一个翻身,轻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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