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稀沉,甚少亮色,蓝少宝轻轻叩响了父亲的房门。
“少宝?”蓝鹰翔一脸震惊,愣了几许,转而是莫名的喜悦,颤手一指屋内,“快进来!”语气当中竟是无比的激动,关门的时候不禁暗自擦了擦眼角。
蓝少宝默默注视他那苍老背影,心里一酸,猛然跪地,“爹,我错了……”
蓝鹰翔忽的转身,伸手拉他,“起来!”
蓝少宝久久跪地,眼眸当中满是懊悔,满是愧疚,没有起身,蓝鹰翔双手竟是停在半空,没有落下,似是有着太多不忍,太多感怀,以至于忘了去拉他。
蓝少宝仰望他那深邃眼神,痴声诉说:“多年来我一直误会你种印花草害人,原来爹你是为了要查先主死因,更为了培养相似于先主所中之毒而自伤身体,导致如今憔悴沧桑,过早衰老……”
蓝鹰翔禁不住躬身蹲下,双眼出奇的精亮,慢慢顺着他的脸颊摸下,此时的蓝少宝令他觉得无比欣慰,蓝少宝抬起右手按住那粗糙老态之手,眼中含泪而泣:“爹的苦心只为借以找出施毒加害先主之人,那个时候我以为你疯了,更以此为耻,后来还糊涂的离开家,离开四方阁,曾经我以为那就是我的人生路,可我没有料到的是,在我最失落,最痛苦的时候,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人,爹你仍然那么关心我,家依旧是那么的温暖,可以给我依靠,少宝错了,爹……”
蓝少宝满眼泪光,闪闪烁烁,父子俩四目相对,大为感慨。
多少年了,蓝少宝一直视他为仇敌一般,不耻于他的做法,甚至于离家出走,蓝鹰翔顾念旧主,常年以旧衣裹体,现如今早已破陋不堪,他瞅着一袭柳绿衣衫的蓝少宝,那年轻俊逸的脸庞,潇洒弥漫的身姿直令他感到骄傲,还有什么比得到儿子体谅更好的事呢?蓝鹰翔忍不住唰的流下泪来,双手惊颤扶起他,“快起来,爹从来没有怪过你,事实上我的确因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别说了,爹……”蓝少宝缓缓起身,盯着蓝鹰翔径自觉得更加愧疚。
蓝鹰翔强自一笑,苦叹道:“凶手的确狡猾,先施毒,再用剑,主公何其英明,竟也落得如此下场,只怪爹无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二十多年了都没有配制出来,找不到下毒人,还差点害死陆杭的儿子,幸好你救了他们……”
他再次摸摸蓝少宝,嘴角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爹一生最欣慰的便是我有一个好儿子,他心地善良,胸怀坦荡,能容百人之过……”
“爹!”蓝少宝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父子相拥,竟是解了多年之怨。
李宅寂静,暗藏异动,灰朦月色,两道身影缓缓行来,月光突兀,却是那郑明飞与单紫英,在柳枫拉着绍青走回,大门合上那一霎那,她们急急上前,按住门框。
李宅管家不耐的摆起脸色,冷眼瞥过不予理睬,郑明飞不禁气急,单紫英忙按耐满心焦急,拦了拦她,只因沿街走来,未曾碰到一人,而这人是唯一的希望,一番询问,听到肯定答复,柳世龙正在此处时,她嘴角终于浮出一丝喜色。
两人搀扶着走进,李宅管家黠黠贼笑,那原本蹒跚的步伐突然变得异常轻灵,竟是一下赶上她们,伸手腰间,待出来时,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然亮尽月下。
郑明飞暗暗觉得有股阴森之气直袭骨髓,刚欲回身探个究竟,当下便被刺刀袭来,劲风陡现,她一把推开单紫英,急退避开刀刃,翻腕劈出,管家急闪,明飞那一掌顿时成空。
那管家眼露杀机,持刀再攻,呼呼闪闪,凌厉之刀愣是欺的明飞占不了丝毫上风,明飞略一思索,侧头避过一招,转身拉过单紫英,跳身飞向门口,刚待落地,那管家便跟来挡在面前。
刀袭单紫英,明飞大惊之下,右臂直挥,推打他的曲池穴,再滑至内关,那人短刃落地,掌心却依旧不偏不倚的打中单紫英,将她击退数步之外。
单紫英当下便觉肝胆剧烈,原地一顿,天旋地转,险些不稳。
明飞唯有急急拦住那人,冲她大喊:“你快走!”
“那你小心!”单紫英自知不懂武功,留下只会拖累于她,愣头应过,便是朝着门口跑。
那管家抽身一挡,掌风迎面而来,明飞急跨一步,摊掌接下,大喊道:“快走!”
单紫英急急应过,刚要转身,凌空猛然落下一黑衣人,右臂于顶,左臂托于胸前,翻腕齐拍而来,那黑布遮掩之下的肃杀之气愣是吓退了单紫英。
单紫英禁不住往回连连避闪,明飞无奈,唯有抽身挡住那黑衣人,此刻门口已被堵得死严,单紫英忙闪身一侧,那管家见机立时跳身到她的面前。
明飞惊诧之下,接下管家招数,单紫英眼瞅着黑衣人追来,连忙一个回身向着李宅内侧无人处行去。
明飞欲追黑衣人救回单紫英,怎奈与管家相持数响无法摆脱,见势不对,一下跃出院墙,那管家紧跟其后。
到了李宅外面,忽的多出数名蒙面黑衣之人,齐齐追着郑明飞。
那管家更是喊了一句:“别让她跑了,事关机密,主人有令,所有人都不得放过,都一起上,杀了她!”右手一挥,黑衣人蜂拥齐上。
郑明飞黯然的瞅了瞅李宅,想着单紫英竟然在自己手上遇难,看来定是凶多吉少,只道自己太过大意,干什么老是那么轻易信人呢?不然便不会糊里糊涂的进了这座宅子,这伙人大有来头,她要是能够保得住性命当算万幸了,只可惜了单紫英。早知这样,她怎么也不会任单紫英出了四方阁寻柳世龙的。
暗暗叹过,郑明飞被人紧紧夹攻,来人都非等闲之辈,那飞云剑谱的前两招只够抵挡一阵,片刻功夫,她全身深深渗血。
危急时刻,郑明飞疾速幻剑,飞云剑法第三招‘三振八方’忽的击出,三道剑光,成圈剑影,扫落一群。
后方有人老早避至一旁,见她收招,立时扑来,郑明飞忙忍着剧痛沿着大街跑去,暗夜低沉,诡异森森,她也是毫无目的,无力辨别方向,只寻着易于藏身之处而去。
黑黑夜下,黑衣人穷追不舍,他似乎有所顾忌,也怕被人发现行踪,时不时的来回注意四周动向。
单紫英一时心急,偌大的庭院竟是找不到可以藏身之处,耳听后方脚步越发近了,情急之下猛然抬眼,却瞥见前方院门偏右方一座假山,假山中间好似有道不大不小的空隙,单紫英想也未想,就钻了进去,好在她身形小,恰好可以容身。
黑衣人在仅有几方距离时,却忽的纵了身子,咻的一声消失不见,原是院门处走来一人——蓝少宝,他是很警觉的,不过他那突然离开的身影却一下提醒了蓝少宝。
蓝少宝与父亲分别,刚刚离开,行至院门便觉有异,于是伫在当地,抬头警惕的瞅了瞅四周,接着紧紧蹙起眉头,那目光渐渐移至假山那儿,那假山空隙此刻就在他的右前方,是看不到的。
单紫英站在里面,双手按嘴,大气都不敢出。
蓝少宝立在原地,神情严肃,眉头紧锁,猛地两指于腰间夹起一柄小刀,嗖的掷了过去。
那刀一下刺穿假山,不偏不倚在单紫英眼前一寸处滑落,割下了一缕细发,单紫英当下一拍胸口,缓了缓气,好在她刚刚往后挪了点地方,不然必死无疑。{ 首发 手.打/吧}
只见蓝少宝忽的腾空跃起,连续两个翻越,落于假山口,单紫英顿时惊得不知所措,洞口被他堵得死严,只看到黑压压一片。
蓝少宝蓦地伸手于内,一把卡住她的脉门,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说话间,一下将她拉了出来。
月色一照,瞪时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单紫英听他声音才知来人是蓝少宝,当下一喜,忙抬头叫道:“蓝公子?”
蓝少宝一见是她,当时就愣了,忙松开她,窘态的回道:“单姑娘?怎么是你?”
单紫英渐渐放缓紧张神情,冲他笑了笑,原先被击中的胸口剧痛一下袭来,呕出一口血。
蓝少宝急忙上前,却碍于礼数没有扶她,只望着她灵光一闪,恍然道:“你来找柳世龙?”见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人怎么要杀你?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单紫英只摇摇头,微微蹙眉道:“我不知道,我和郑姑娘是一路打听来的,刚进了门,这里的管家就要杀我们,郑姑娘只好替我挡住他,那个黑衣人又一直追着我,我跑不出去,只好先藏在这里了……”
蓝少宝不禁慨然一叹,接道:“幸好我没有休息,白日无聊的时候留意过这里有个藏身之处,不然……看来李家的事绝不一般,要尽快通知李记和少主才行,可能他们今夜就有行动……”回头瞅了瞅单紫英,咬牙道:“我先送你去找世龙吧,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走吧!”
单紫英点头一应,忽又想起一事,忙道:“那郑姑娘呢?会不会有危险?”
蓝少宝一下顿住,凝神片刻,便道:“她有武艺在身,应付几个人……应该可以找机会脱身的,不用担心,现在时间有限,弄不好李宅要出大事……”
单紫英听他这么分析,也颇觉有些道理,只暗暗在心里企盼郑明飞吉人天相。
蓝少宝忽然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给她,单紫英一时意外,到没反应过来,蓝少宝淡笑着道:“治伤的,算是我为刚才的鲁莽道歉,你吃了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我自己配的,只要你信得过我的医术?”
蓝少宝一下有别于以前,姿态洒脱,温和,一点也看不出昔日的黯然之情,单紫英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太适应,勉强笑笑,便拿起药丸送入嘴里,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行去,未免发生意外,还是由单紫英走在前面,拐弯处,蓝少宝随口指路。
绍青独自一人回房,久未入睡,于是便提剑出了房门,漫步院落,脑海不断浮现晚上那一幕,柳枫那几句话一直充斥耳畔:“我怎么会这么做?不行啊,我不能这么做!”
跑出李宅,他以内力将树震碎,那咔咔而断的声音久久响在耳边,是那么的明显,还有他匍匐跪地,仰天而喊那句:“先祖在上,枫儿不孝,辱没了皇族威名,枫儿该死!”
“枫儿该死!枫儿该死!枫儿该死!……”最后这句不断响起,犹如天雷在耳边炸开,绍青终于忍不住仰天道出:“柳大哥,你活的太辛苦了!”
猛然一声大叫惊醒了她,绍青忙疾步朝着声源处快跑,不出几步赶至左边一处院落,却与一个身影不期而遇。于她身后瞅去,当下不由大惊,靠着柱子躺在那里的正是柳世龙,只见他的身前被一道深深剑痕割破,生命已几近游丝,似是怀着最后一口气,微弱的叫着她:“青……姑娘,青……”
绍青一下拔剑搭在那人肩颈处,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他?说!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哈哈哈……”那人仰头狂笑,猛瞪着她道:“你输了,你永远都输了,哈哈哈……”
那沧桑老态之容加上狰狞笑声,绍青禁不住一颤,剑锋抖了抖,这时便听柳世龙急急的叫她:“青姑娘,青姑娘……”
她正犹豫着,就见那人阴笑着瞥了眼后方,“你还不去看看他临死的时候有什么遗言?”
她正要去,猛地想起一事,便并指预备点那人穴道,那人却是一肘顶开她的剑刃,退步道:“你不去看他,却反倒来抓我?”
绍青一剑跟去,劲声斥道:“他当然要看,你也要留下!”
“想的倒美?哼,就怕你没那个能耐!”来人见她剑招锋锐,忙纵身而起,岂料另一头被人截住,那人正是蓝鹰翔,他也是听到声音才跑了出来。
蓝鹰翔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贼婆子捣乱?我蓝鹰翔二十多年不曾用过武功,曾经发誓不见先主之后永不用武,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今天姑且试一试!”说罢,跳身迎上。
来人见蓝鹰翔手无兵刃,又疯言疯语,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由的脱口而出:“你找死!”
此话一出,震霎绍青,只见她猛地望着那人打斗的身影喊道:“端木静!”
那边身影立时惊了一下,没再多做停留,便跃上屋檐,蓝鹰翔当下大喝一声,跳身跟了上去。
那人被蓝鹰翔缠于房顶打斗,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身,绍青这才慢慢转身,看着奄奄一息的柳世龙,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忙蹲下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跟我说,你说吧!”
柳世龙淡笑着点头,却问了一句:“少主……那块……玉呢?”
绍青忙取出那块残玉交于他,柳世龙摸着它,嘴边带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娓娓道来:“其实当年魏王之死传言很多,蓝前辈就以为有人下毒要害魏王,实则实之,虚则虚之,究竟到底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我爹说的,有一个人可以证实魏王有没有中毒?”
“是谁?”绍青听他说起李枫父亲李继岌之死,心顿时揪作一团,甚至于比谁都想早些知道真相。
柳世龙暗叹:“此人姓李名尤,当年跟在魏王身边时只有十五六岁大,事发后,就消失的不见踪迹,因此才成为我们怀疑的对象,可惜以后再也找不到他!”
绍青不禁疑惑道:“可是……你们真的肯定魏王是中毒?那柳大哥说的剑气是怎么来的?”
柳世龙接话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少主……”
绍青不由怔住,原来还有内情,只静静地听柳世龙继续道:“渭水河畔,农家小村无一生还,魏王是被人陷害的,失心疯,因此才被不知名的高手所擒,我爹带兵赶去救援,魏王于雨夜得以逃脱,本来是该高兴的事,不料第二日清晨,在隔壁村落发现他的尸首,留下的就是一地血,魏王身上的剑痕和……”他忽的住了口。
绍青听的似有明白,急于知道下文,忙追问道:“那剑痕怎么了?”
柳世龙猛地剧咳,动了几动,便道:“我爹他们查了二十多年,想不到凶手……哈哈……”他忽的轻笑起来,绍青一下觉得瑟然,就见他又道:“姑娘,你应该最清楚,那剑痕和我身上的一样,这剑气是出自华山的吧!”
绍青一下僵在当地,不知所措,虽然她也有怀疑过,可她仍难相信,她的亲人中有谁会这么做?华山那么多……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是华山的人,难道……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柳世龙劲力道完心中之事,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怀疑,只见他拼着最后气力,盯着她道:“青姑娘,我柳世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将才,如今看来希望已成空,我帮不了少主,但我希望你可以帮他,告诉你这些秘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内情的,刚才那人要杀我也是因为这个,你要查清真相,不然它日少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绍青没想到柳世龙一番肺腑之言,仍是信任她的,不免有些感动,刚要回应于他,却见柳世龙那眼光痴痴望着远处。
那是单紫英与蓝少宝并排而来,那两人没有说话,一路走来,却是那么的默契,柳世龙嘴边不自觉的笑了笑,那眼神竟然出奇的光亮。
待到近了,单紫英抬头间,就愣住了,忙大跑上前,急急扶过柳世龙,“世龙!你怎么了?”
蓝少宝见状,心下大骇,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世龙并未回话,只抬起一臂对着他,声音渐渐微弱:“蓝公子!”
蓝少宝见他有话要讲,忙找地方蹲下,绍青抬眼望了望,拿过柳世龙手里的玉,便起了身,蓝少宝这才于柳世龙另一侧蹲着,抓着他的手,轻声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柳世龙微微一笑,瞅了眼单紫英,见她泪流不止,便一把抓起她的手,反问蓝少宝:“蓝公子还记得柳世龙的救命之恩吗?”
蓝少宝立时应道:“当然记得,你要我怎么还你?”
柳世龙却将单紫英的手放在他手上,淡然道:“替我照顾紫英,她孤苦无依,我死了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
“世龙,你……”单紫英一下泣不成声。
蓝少宝也不由得惊诧当场,柳世龙只握着他的手,叫道:“答应我,这里……我……最信任的……只有你,也只有你……最合适,答应……我,答……应……我……”由于剧烈震动,嘴里不禁连连溢血出来,急得单紫英不断地用衣袖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眼看那点滴的生命只靠一点企盼活着,蓝少宝终于点头了,柳世龙一下闭上眼,永远的离开人世。
单紫英不由抱起他的头颅失声痛哭,蓝少宝缓缓起身,内心情绪复杂莫名,蓦然回头,瞥见绍青一人提剑欲行,忙叫住她:“姑娘!”
绍青止步,回头应道:“要出大事了,是端木静杀的人,杨漓一定和她有勾结!”说至此,她自己也幡然醒来,自语道:“不行,我要去帮柳大哥!”说罢,便是瞅了眼柳世龙,匆匆离去了。
“端木静?”蓝少宝若有所思矗立原地,果然听到有叮叮铮铮的打斗声传来,心想:李记可能已经动手了,他得过去帮忙。回身一瞅单紫英,便黯然一叹,好在那单紫英明事理,委婉劝过几句,也不再哭了,蓝少宝这便领着她急急赶往前院那边看个究竟。
且说柳枫与绍青分开后,心里仍是烦闷至极,这才漫步于李宅,走至一处院落时,只觉四处阴森古怪,当下不由抿嘴一笑,尔后便是往那香樟树下一站,忽的飞身直上,脚刚离开地面,四周便有数名黑衣人持刀剑攻来。
众人齐齐在树下碰头,看着柳枫攀上香樟树,树粗叶茂,不细看真看不清他藏身何处,正暗自纳闷间,只见齐唰唰的不明物突然飞来,瞬间割破多人喉结,那血口竟比刀刃还锋利,这不明物发自树上,待细看那些倒地之人的伤口,均是插着小小的叶子。
余下之人不由心中凛然,颤颤着伺机而动,树上猛然一抖,都警惕的向上望去,柳枫却已飘然而下,双手直对后方两人天灵猛地击去,只听痛叫响起,其余人忙回过头,却见柳枫忽的凌空飞旋身子,足一一蹬过前排几人面门,继而夹起一人兵刃,于空倒翻,接住兵刃稳稳落地。
他这才细看了下手中利器,看来是把不好不坏的剑,柳枫那嘴角终于展露一丝得意的笑。
其他人不由分说,立马攻上。
柳枫伫在原地执剑于手,剑与手臂平伸于前,另一手负于后,饶有意味的一脸笑意直对攻来的人,在众人的剑距离很近之时,就见他一下跳起,摊臂于他们面前挥去。
那原本在他手里的利剑瞪时碎成了无数截,星星点点,凌空激射而去,不是打瞎双眼,便是眉心、喉结要害之处被打中,只听得哀叫连连之声。
后方几人侥幸留的性命,预备反扑,哪知柳枫一个跳身,对着几处死穴齐齐击去,真可谓无一人可活命,瞬间倒在地上。
这时便听一声大喊传来:“好好好,干净利落,柳枫,你好样的,难怪主人下这么大的排场命我等来杀你!”随声而至的是李记的二叔,就见他一挥手,身后无数人蜂拥而来。
柳枫轻手理顺耳边细发,笑言道:“不敢当,这几招不过是在下刚刚为他们特制,要杀我的人多得是,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抬眸扫了眼他们,蔑笑道:“你们一起上吧!”
杨漓冷冷一哼,伸手拦住后方冲动的几人,大喝道:“好大的口气,我问你,你师傅是谁?你又出自何门何派?”
柳枫猛地一声斥骂:“你还没资格问我这句话!”
杨漓冷冷一笑,摇头不置可否,“你现在住在我李家,这里归我管!何况你一介晚辈见了……”
柳枫忽的劲声打断他道:“别跟我提辈分礼教,你不配!”
杨漓一下气的脸色铁青,刚待发作,哪知旁侧院门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跟着响起一句话:“何况你并不是李家人,这里根本不属于你!”声音正是发自李记口中,身后同样跟来一批人,有人燃着火把,一下将院落照的通亮。
杨漓一时怔住,难以置信的盯着李记,“你说什么?记儿!”
那一声呼唤,李记实在无法忍受,终于扬起细剑,大声斥道:“别叫我记儿,我听够了,这么久以来你怎么欺压秋梦,以为我不知道吗?”
杨漓一愣,尔后扫眼柳枫,倏地脱口道:“你别听信他人挑唆,不错,我们李家原本就姓杨,相信你也知道,你爹是改了姓的,他是不是骗你说你祖父忘不了以前的故友,才给二叔取得杨姓啊?事实上,我们本来就姓杨,我是你亲二叔!”
李记若不是进过密室,知晓了父亲李忠唐的事情,真的可能会因他这几句话而改变初衷,心下一想:原来杨漓什么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姓杨一事也是刚刚才得知,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当下不由起疑,响起当时谈话时,房间里就几个人而已呀?
李记不敢让杨漓看出自己弱处,忙一转剑锋,直对着他,冷冷回道:“你不是我二叔,你根本就是假冒杨漓,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装了!”
就听杨漓急的跺脚一叹,劲声喊道:“二叔不是装,我才是真的杨漓,不错,曾经的确有位冒牌的进过李家,他还杀死了大哥大嫂,不过记儿你不用担心,二叔已经把他杀死了,这次杀了柳枫一干人,完成主人交给我最后一桩任务,二叔便是报了主人当年的救命之恩了,以后我们叔侄二人一起经营李家!”
李记抖了几抖剑刃,猛地厉声喝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杨漓?”
“你要证据?那你看这个够不够?”杨漓那双眼突地亮出奇光异彩,一手于脸上接去人皮,火光映照下,众人不由得一阵唏嘘,那脸确实毁的不成人样,几乎全都烂了,李记一下怔住,就连一边的柳枫也觉骇然。
杨漓偏偏无所谓的笑了,也许他早料到众人会是这般反应,那不稳的腰身极力抖了抖,直对李记诘诘问道:“当年你爹一定告诉过你,二叔曾经因顽皮好动被毒物咬伤了脸,后来失踪了几个月,是不是?”
他说的皆是事实,沉默良久,李记不得不点了下头,杨漓欣慰的笑了笑,唤了声记儿。
李记茫然的抬头,瞅着这个身份多变,却仍旧是自己二叔的人,竟然是那么的陌生。
杨漓小时候无意被毒物所伤,又跑出家门,几个月后,却是安然无恙的归来,原来从那时起,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真正的杨漓已经被换了身份,那他在外面一定也吃了不少苦。李记不禁扪心反问:可他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的杀柳枫呢?
这时李记的心情简直复杂莫名,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既然没了父仇,那剩下的便是父亲遗愿,怎么也不会任人杀死柳枫的!
李记猛地一瞅杨漓,收剑于怀,正言道:“二叔,这么久我误会你了……”
杨漓摇头一笑,缓缓走近他,“不碍事,我们两叔侄嘛,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
忽听一声大喊,方秋梦急急跑来,拽住他的衣袖道:“李记,你别相信他,他想利用你杀死柳公子他们,他们不是好人,他有预谋的!”
嗖的一下,带动了几丝风声,方秋梦一下倒在李记怀里,她的背上中了一镖,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李记忙接住方秋梦沉下的身躯。
镖上有毒,李记匆忙封住几处穴道,可方秋梦那嘴角依然流出毒血,她带着一丝凄怜的笑容望着李记,“不要难过,相公,我对不起你,我那天看见二叔的脸之后,就中了他的毒了,其实白天你们在房里的谈话,我全听到了,杨漓他控制我,我不是怕死,相公,你相信我,我把这些告诉他,是想多活几天,我不想离开你,对不起……”她余下一手慢慢抬起,是想摸摸李记,还没等李记抓起她,方秋梦便永远闭上了眼。
李记不由得劲声大哭,柳枫近前一看,也颇觉无奈,只拍了拍他,李记身后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李大哥,不能放过姓杨的,一定是他搞的!”余下众人也纷纷响应。
哄闹声中,李记一下立起,怒目横颜直令杨漓浑身一颤,忙安慰道:“记儿,你冷静点……”
李记嗖的一换剑锋,咄咄逼视于他,大喊道:“把秋梦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那么多嘴的人死了活该!”凌空落下一人,正是那前日晚上匆忙跃进杨漓屋里的老态龙钟之人,她仍旧是那身打扮,也是刚刚杀死柳世龙,摆脱蓝鹰翔到此的人,只见她一副悠哉的神情瞅着李记。
李记一下闹了,剑锋直对于她,怒问道:“为什么要害她?她已经中毒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只见那人冷冷一哼,不屑的道:“今晚谁也不准活着离开这里,她早死早好!”
“岂有此理!”李记就欲持剑扑去。
那人却忽的转了脸色,杨漓反倒毕恭毕敬的上前行了一礼,就见她猛地喝道:“杨漓,还不动手!”
杨漓当即点头一应,抬手一挥,那眼神直瞅着黑夜泛出阵阵寒意。
这时便听远处有人大喊一声:“柳大哥,小心上面呐!”
柳枫听的真切那是绍青的声音,还没等他回应,凌空疾速飞来一人,全身犹如鹰状,根根兵刃相连,锋刃无比,直扑柳枫。
那全身都是短刃,头戴盔甲,只露一双眼睛留在外面,柳枫根本近不得其身,唯有急退数步,闪身翻过一个筋斗,落稳后,那鹰人随后跟来,情急中,一把剑忽的向他投来,“柳大哥,接着!”
绍青不知何时立在离他不远之处,顾不得许多,柳枫以剑撑地,疾飞数丈之高,剑锋一转,直挥而下,偌大的剑气撞上翻越而上的鹰人,只听得铮铮之声,凌空溅起滴滴火星。
鹰人满身利器,身子一旋,数把利刃激射而出,柳枫忙以剑格开,借机落于旁侧屋顶。
刚踩着瓦片,鹰人便摊翅飞来,那双翅扑扑闪闪,愣是逼得柳枫点足翻落地上,鹰人也是随后跟至。
鹰人全身均被钢铸套牢,毫无破绽,一时间,很难找到死穴,柳枫唯有不断避闪,腾跃思索良策,急的绍青大汗淋漓。
再次落地,柳枫没有急于避让,等着鹰人近前,却不想猛然扑来一人,于后抱住了鹰人,柳枫心下一喜,疾速一扣剑端,剑刃正好刺中眉心。
重重的倒地声激起一层土,只见抱住鹰人的正是蓝鹰翔,他身体皆被鹰人的利器刺穿,当场毙命。
急急赶来的蓝少宝大喊着扑去,柳枫等人一下怔住,默默无言不知说什么才好。
单紫英慢慢蹲下,瞅着蓝鹰翔,说了一句:“蓝前辈做到了他想的事了,蓝公子,他走得很安心!”
蓝少宝默然的点了点头,紧紧抱着蓝鹰翔的尸体,脑海不断闪现的是,一个时辰前,父子相拥的情形,想至此,泪竟是无声的落下。
这时,李记的人马与杨漓的人马早已等得不耐,已然打得不可开交,猛听几声轰轰巨响,柳枫等人方才回过神来。
只见那杀死柳世龙的人冷冷狂笑,接着是杨漓摸须指着他们:“这里早已经埋好了炸药,主人有令,誓要杀死你们,一个不留!”语罢,众人不由骇然,纷纷往出跑。
绍青猛地近前,横眉对着那人,冷冷斥道:“我知道你是端木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闻言,倏地转过身来,一把接去人皮面具,映现出的果然是端木静的脸,这一下立时激怒柳枫,不由分说,飞身而起,掌击而去。
端木静惊诧下,只接了一掌,便被他重重击过,忙闪身一退,捂着伤处,跳出院墙。
那杨漓忙随后喊了一句:“静仙子,还有老夫呢!”他刚要逃,便被李记拦住去路。
李记满腔怒恨,立时爆发,无法两人跳墙跃檐,于熊熊火光中相斗,李记像是拼了般,细剑发挥了惊天动地的奇妙,杨漓浑身被划出数根血痕,身子不稳,一下于燃烧中的屋顶跌下,藏身大火。
火势越来越猛,柳枫与蓝少宝对望一眼,道了句:“小心!”便预备离开李宅。
临走时,李记却默默地抱起方秋梦,跪在院中,众人不由一惊,猛听轰的一声,绍青禁不住道:“李公子,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李宅已毁,你跟我们走吧!”
李记黯然无语,柳枫不由心里一沉,“李记,你不要做傻事,快走吧,来不及了!”
李记凄凄然一笑,摸着方秋梦,平静的道:“我不走,你们走吧!”接着就见他抱着方秋梦猛地立起,一个飞身跳进火里,随着轰声响起,瞬间燃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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