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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区风流》第三十九章 至亲放火 四人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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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舅事后得知,掌瓢子的和他陪同钱少老板搓麻将时,盐棚内人手本来紧张,哪知他们见掌瓢子不在,也丢下锅内不管,在灶台边摇起骰子来,致使三口卤水锅烧穿了,放了连环炮,不过有少老板在棚子内,没有追究事故责任,七舅暗自高兴。 盐棚的现金提到医院去了,还有二万多斤食盐在仓库里,他深深地知道,少老板的盐棚从此再也难开了,就是继续开,他的管事一职也会被别人夺走的,再不抓住机遇捞一把,以后想捞也没有机会可以捞了。趁着钱家上下乱做一团时,同妹妹白牡丹七奶奶商量了一回,便瞒着钱家人,把二万多斤食盐偷卖了,没有上账,将二万多块银元转移到了别处埋藏起来,唯有一处的手脚没有做好,那就是搭官四***账上记得清清楚楚盐棚的库存数,要是她事后查起来,七舅是隐瞒不过的。怎么办?怎么办?他和七奶奶商量,不如干脆一把火烧掉老屋,让账目化为灰烬,查无对证。

自从老爷新婚夜暴亡以后,钱家是一败再败,楼房卖了,膏峒易主,盐棚倒闭,搭官四奶奶掌管着家财更是这也不能开支,那也没有钱,七个寡妇窝在一处,就是平安无事也有唱不完的戏,何况接连出事,都是断财路的经济命脉,如何不叫人担忧,一家二十几口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横草不拈、竖草不拿、只搓麻将、纸牌、不做任何事、唆是斗非、东夸葫芦西夸瓢的奶奶小姐,唯一一个少爷是顶梁柱,他又什么事不会做,只是个会花钱的宝贝,仅靠五千多亩田的地租加上自家请长工种了一百亩田,年收入二万块钱出一丁点头,是怎么也难以维持这个大家庭的。

干北风刮得树枝唦唦作响,搭官四奶奶在煤油灯下拨打了一会算盘,年岁不好,还有四百石田的租金(谷)没有进账,急得她的脑壳疼,躺在床上黯黯落泪,“伯发啊,你活着该几好,天塌下来有你顶着;你撒手走了,丢下一家几十人怎么过啊!”想到欠的债,她的胯子上出冷汗,愁归愁,觉还得睡,明天还有事的,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七舅趁着黑夜起床解手,见三座大屋内的人已睡静,便点燃了堆在屋后大院内的几堆柴草,闩上后门,溜进了他住的房。风助火势,火趁风威,三丈多高的火苗翻卷着扑向钱家大屋,不一会,椽皮、檩子、柱子全烧燃了,火苗冲到半天云里,“发火了!不得了啊,发火了!”一家人乱作一团,慌忙跑出屋,哭的哭,喊的喊,各自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有的光着身子逃出来的,冻得打哆嗦,再想进屋抢衣服出来穿,已是完全不可能了,大火已封门,屋内吐着三丈多长的火舌向外翻卷着,当中的屋熊熊燃烧着,两边的屋跟着燃起来,有几个长工冲上屋顶泼水救火,终因火势猛烈,风卷烈火随时都要吞噬人的生命,烈火难以扑灭。人们到处喊少爷,少爷不在,水珍穿着旧蓝药水花棉布袄,短裤,打着赤脚,踩着霜丝子没有找到少爷,便往身上泼了冷水,往火里冲,她一心想冲进去救出少爷,被草标大奶奶一把拉住,说:“你这是找死啊!”

大火照红了半边天,四乡八邻的人们提着桶、潘集街上的人背着太平篙子赶来了,推的推,拉的拉,把熊熊燃烧的屋架拉倒,让它塌下去烧,免得危及邻家,人们奋勇争先,爬上邻家屋顶,从塘里舀水传递上屋泼水救火。钱大少爷在潘集街上的妓院听说发了大火,一看是自己的屋里,高高的房垛在烈火中经受着熬炼,才慌忙赶回家,遇见七舅穿着短裤、裹着一床被子在传水救火,水珍一见少爷,眼泪就涌出来了,妈妈、婶娘、妹妹们有的穿着单衣,有的穿着棉袄、有的穿着棉裤、有的穿着短裤、有的穿着棉鞋,有的打着赤脚围着少爷哭,钱望财穿着貂皮大衣,狼皮靴子,掸了一下青礼帽上的灰尘,望着众位亲人,又望望还在燃烧的三座房屋,呆呆地望着。

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拿太平篙子的人们从火堆中钩出还在燃烧的屋檩、柱子往水塘里拖,这些烧糊了的木料,搭棚子时还是有用的,草标大奶奶,半头观音二奶奶眼睛红肿着,用搜粪耙子拉着未燃烬的木料往塘里拖,水珍用镰刀刮去木料上燃过的黑炭,再将它们堆好。

其余的几位奶奶还窝在一处东嚼西嚼,有的说:“衣服没穿一件、被子没抢一床出来怎么过啊!”有的说,“梳子、胭脂、水粉没有抢出来,怎么见人的唦?”有的说:“别的东西烧了算了,不后悔,只是一副象牙雕的麻将烧了可惜,那是买都买不到的宝贝。”十几个女孩小的围着各自的母亲,大的姐妹围在一块,叽叽咕咕,有个小女孩饿了,只哭,她的妈妈打了她一巴掌,说:“这个小女人,不怎么刚才的大火忘记了烧死她!”

搭官四***头发蓬着,脸上尽是抢火的黑灰,穿着隔壁大嫂给的打了补丁的青棉布袄子和男人的夹裤子,打着赤脚,踩在霜丝上发出“吱吱”的脆响,她像掉了魂的,账本烧了,地契、地契盒子在她的房里,不知还有没有尸首,那是最宝贵的东西,如今钱家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千多石田的财产,地契是凭据啊!她焦急地泼水,朝她住的房里还在燃烧的家具泼了好几桶水,拿根棍子仔细地搜寻着。

几位奶奶平素就怀疑搭官四奶奶掌管全家的钱财肯定藏有私房钱,眼睛自觉不自觉地盯着她,如今到了火烧眉毛顾眼前的时候,一见她在火堆里搜寻着什么,那肯定是重要宝贝,不是金子就是银子,便停止了闲谈,朝搭官四奶奶围拢过去,耶——!是银元在墙中化成了水往外流,流了一地。戏子五奶奶、白牡丹七奶奶、白天鹅八奶奶一下子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抢起银子来,白天鹅八奶奶脱下棉袄,光着上身,连银渣子也扒进了棉袄中,她顺着银水,扒到源头,见墙缝中还在淌银水,便拆下一块青砖,烧化的、未烧化的银元一捧一捧往棉袄中扒;白牡丹七奶奶更是精明强干,脱下长裤,只穿着件红短裤,把裤筒挽个结,弓着腰,大把地装起银子来,抠了一块砖、又抠另一块砖,戏子五奶奶躬下身子,不停地扒捡,“怎么没有金条呢?”抢着抠砖,搭官四奶奶傻了眼,墙中藏了这多银元,老爷生前连风都没有透一声,也挤进去抢起银子来,“轰——”,经烈火焚烧又被水冲涮的墙壁脚被抠掉了半边,整个墙壁一下子倒下来,把她们活活塌在内面,十几位小姐踮着脚走来,尖着手指头扒砖块,手指烫起了泡,不少人踮着脚后跟退回禾场上,一味地叫着哭着:“塌死人了!塌死人了。”

草标大奶奶、半头观音二奶奶、水珍见状,冲过来抢救,可怜如花似玉、人见人爱、上街时回头率极高的四位美人,有的污血满脸、有的胸骨压扁、有的头颅破碎、有的肠子暴出肚腹,都再也没有哼一声了!

钱望财见状,牙齿咧着,眼睛瞪着,怔怔地望着。

草标大奶奶唤来几名长工,把四位***遗体抬到禾场上摆好,女儿们围着妈妈痛哭。

半头观音二奶奶、水珍用铁锹撮净了倒塌墙中的银子,另外喊来几名长工,帮忙扒出了墙中藏的银元……

湾里的邻居们从街上木匠铺内抬回了四口棺材,买回了布料……

亲戚们七手八脚地把糊木料靠着院墙,一溜搭成几座草棚,让钱家人有个栖身之所。有的挑来甑蒸的饭和香喷喷的萝卜炒肉、鸡子煨茨菇,钱家上下哭的哭、嚎的嚎,饿了的就吃,半头观音二奶奶累倒在棺材旁,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把她扶进靠院墙用糊棍棒搭成的草棚内。

杨根来、丁桂英挑着被子、衣服来了,见了昔日的好姐妹躺在棺材内,痛哭,杨根来哭了一回,便忙着搭灵棚。

灵棚搭在屋前的大柳树下,昔日如凤凰开会般的房垛被烈火熬炼后仍然傲首苍穹,默默地在四位房主人的棺材前守灵,欲哭无泪。

亲戚、朋友、生前友好姐妹兄弟都来了,钱望财身穿白孝袍,腰系草要子,向来客作揖下跪。出葬时,听从道士的唱腔:“下跪——,起立——!”……

他抱着妈妈的灵牌走在棺材前,几位小姑娘穿着白孝衣,抱着妈妈的灵牌走在妈妈的棺材前,有个小孩滑到在地上,哭喊着:“妈妈!妈妈呀!你死了我们靠谁呀?”

哭声一片树林动,

白衣遮日鸟悲鸣。

人们艰难地把四口棺材抬到了墓地,草标大奶奶、半头观音二奶奶、水珍在妯娌们的棺材前恸哭,倒在墓坑里,又挣扎着爬起来,张望着宝贝儿子向妈妈、婶娘们尽孝道,向来客行礼,望着他率领三个妹妹抱着灵牌,喊着:“妈妈,您回家吃饭!”

……悲哀使人抓心抓肝的疼。

在杨根来的指导下,他们把灵牌供上用砖垒成的灵桌,在用砖码成的代香炉内烧香化纸,杨根来事先安排人挑了一担水在灵前,以防止火烧了草棚,已经烧过的木料更是特别容易烧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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