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柳垸是禁军训练场地。 苏旷是禁军出身，与柳垸军营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苏进刚满六岁时，他就被父亲带到军营来接受正规的军人训练，强度当然是循序渐进的。这样的训练坚持了三年，苏进基本上已经能做到每天拉弓两百次，一口气跑十里路等等，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显得健康、充满活力许多。

今日又是个毒日头，许多禁军都难以抵抗暴晒，纷纷躲在树底下乘凉。柳垸东北角的一颗大柳树下，苏进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光溜溜的小肚子，正拿着一把木刀怔怔地看着，心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了。远处有几名家仆静静地候着。两天前苏进曾去宫内的武房偷看过他们练武，当他第一眼看见夏召原握刀时，完全不敢相信那个挥刀至大汗淋漓、喊到声音沙哑仍咬紧牙关不停劈砍的男孩，就是平日里见到的沉默寡言的闷葫芦表哥。苏进从不知道杀气是什么，但那天他仿佛在召原的瞳孔中寻到了端倪。

“唉，表哥怎么会这样呢？”苏进摇摇小脑袋，一脸的不解。

忽然，远处柳树下的年轻禁军们骚动起来。苏进被哄响声拉了回来，扛着木刀好奇地朝他们看去，却发现军士们也正看着自己，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有人甚至激动地站起来挥手高喊。

“怎么了？”苏进看到有这么多人望着自己，但自己竟然**着上身，不禁微窘。

突然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缓缓地回头去看。身后立着一对青年男女，青年穿一袭淡青色长衫，英挺不凡，却冲苏进眨眼睛做鬼脸。身旁的少妇装束非凡，仪态万千，雍容华贵，也是一脸慈爱地望着苏进。

“爹爹！”苏进大叫着扔下木刀，狂奔向青年，用力一跃，投进父亲的怀抱。

苏旷哈哈大笑着，装作嫌弃的语调说：“我刚洗的澡，又被你这条小泥鳅弄脏了。”

婉婷长公主怜爱地为儿子擦去脸上的汗珠，柔声道：“进儿辛苦了，爹爹妈妈一起来接你回家。”

苏旷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接话道：“他才不辛苦呢，刚刚就在发呆偷懒。进儿，从明天开始，爹爹要加重你的功课了。”

苏进在父亲的怀中不停地扭来扭去，环住他的脖子，期待地问道：“爹爹，你刚回家吗？不用再出门了吧？进儿可想你了！”

“真的？”苏旷用额头抵着儿子的小脑袋，肯定地大声道：“是啊，不走了。爹爹打了大胜仗回来，高不高兴啊？”

“噢！爹爹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苏进兴奋地拍手，骄傲地大喊着，神气活现地好像自己打了胜仗回来一样。

苏旷笑着，一手抱着苏进，一手揽了婉婷的腰，一家人向外走去。

在回家的马车上，苏进向父亲说起了新表哥的事。苏旷并没放在心上，只说了一句“质子一个人在京祁，进儿要多陪他玩，知道吗？”

“质子是什么？”苏进不解。

苏旷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小鬼解释，顿时语塞。质子的意思虽然简单，但背后代表了复杂的权势平衡关系。他本无心参与政治斗争，也不愿让儿子知道这些。

婉婷长公主急忙救场，抚摸着苏进的脸，微笑着说：“梁王舅舅住在洛北，质子就是离开梁王舅舅，一个人住在京祁的王子。如果进儿要离开爹爹妈妈，会不会舍不得呢？所以进儿一定要对原哥哥好，对不对？”

“嗯！”苏进若有所思，“原哥哥一定很想他的爹爹妈妈。”

半晌后他又抬头提出一个更深沉的问题：“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的舅舅，他们全都住在京祁，我们经常能够见到他，可是只有梁王舅舅要住在洛北？”

苏旷心知其他王爷虽有爵位，却无兵权，只有梁王与皇帝关系“亲密”，获得了屯兵的权利，负责保卫大宸的北部边境。虽然重兵对阻挡晁氏的铁骑南下有一定的作用，但无疑也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因此才会有质子之策。

他一把抱起儿子，笑着打马虎眼：“下车啦，到家咯！”

翌日，皇帝在上朝时嘉奖了此次平定西南众族叛乱有功的将士们。苏旷自然是最出风头的，由一等定安伯越级成为二等定安候，赐皇城走马，赏黄金千两，珍宝古玩自不必细说，此等殊荣让多少臣子眼红。

这次的封赏，还让大家认识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神武军校尉东方昊。由于他在此次战役中表现突出，舍身为主帅苏旷挡箭，在苏旷的力荐下，他由正偏牙将直窜屯骑校尉，赐子爵俸禄，赏黄金五百两。东方昊的箭伤好了不久，原本苍白的脸色由于面圣而激动得通红。

接受完群臣的恭贺后，苏旷和东方昊都松了一口气，沿着宫墙漫步出城。

“谢谢你，将军！”东方昊由衷地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如孩童般真诚。

苏旷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你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身先士卒，这些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即使你没有替我挡箭，我仍会写信推荐你。”

东方昊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一片血腥腐朽的虚无，极轻地感叹：“将军，你不是我，不会明白这对于我的意义。我祖上家道中落，从小我就必须背负一个理想——称之为使命会更贴切些。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无比艰难，可若是想死也不容易，只能磕磕绊绊一步一步爬着。”

“哪有那么严重？”苏旷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一拳，笑道，“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能上阵打仗的。”

东方昊仿佛突然从梦魇中惊醒，掩饰着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解乏，抬头对着天空大喊：“我一定要做一个名扬天下的将军！醉卧沙场，纵马横行！”

“一定会的。”苏旷好像看见了自己昔日青涩的模样，微笑着，目光迷离。

东方昊作揖道：“将军，我先去军营训练了，就此别过。”

苏旷目送着他远去，放眼望着两边古老的宫墙，忽然有些喜欢这样的幽静了。他感慨着世俗的繁华把生活装饰成一个很喧闹的梦，而此刻偏僻角落里安静伫立的才是真实的自己，情绪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个石子后荡起波澜那样有些凌乱。

“咳，瞎想什么！我还是苏旷，永远都充满力量的苏旷！”他大笑着向宫门跑去，笑声是那样张扬，毫不顾忌两旁宫人投来的惊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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