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桥下青黑sè的河水平静但不凝滞,一道道波纹泛起白sè的泡沫转瞬就消失在水面下。 我们在总书记题字的“长江源”的石碑前停车留影,想笑笑,不过笑的真难看,因为被风吹的,没错,寒风凛冽啊!笑容都是硬挤出来的!
这个时候什么缅怀亘古长流的大江源头啊,念着滚滚长江东逝去类的发点文艺风sāo啊,那可真就是神经病了!此时,rì落时分,气温骤降,高原寒风如刀,身上的羽绒服都被吹透,四肢也因为冰冷变的僵硬起来,这个时候,热饭热汤热火炉比长江魅力大多了!
青藏线上的旅店也好,饭店也好,杂货铺子也好,都是可以住宿的,有钱的你住宾馆,钱少的住大车店和兵站,钱更少的饭馆子的桌子上铺张席子也能睡觉,住得好住的赖在这没啥区别,都一样的高反,你身子底下就是铺20层席梦思,你照样头疼!
我们可没时间在镇子上挑挑拣拣的,我领着车队直接就进了邮政旅社的院子,来的多及时,就剩2个大房间,再晚来10分钟,这房间也没了。
告诉老板把屋里的火生旺点,按人头一人一大盘子炒面,我和老李把后勤车上在格尔木采购的罐头翻出来一堆,还有榨菜啊辣椒酱啊火腿肠也划拉了一捧,统统搬进屋子。
屋子中间的大铁炉子烧的挺热,老板添了两块干牛粪,又给提来两暖瓶的热水,抓了把黑糊糊的砖茶末子和盐巴丢在茶壶里,让我们自己泡着喝。
挺想喝酥油茶的,可惜这店的老板是汉族人,不会做那东西,要是有碗热乎乎的酥油茶喝,喉咙和干巴巴的嘴要好受得多,没办法,凑合着喝砖茶吧。
小辉烤着手脚,歪着脑袋眨巴着小眼睛,一看就琢磨事呢,果然,抬头又问我问题了。
“队长,这边的煤为啥子不是黑的啊,怎么像饼一样绿乎乎的?”
我也眨巴眨巴眼睛,点上颗烟逗他,“这边的煤埋地下的年头短,你想啊,埋的时候还都是绿sè的,年头短,绿sè还没捂黑呢就挖出来烧了。”
小胖他们几个都憋着笑,小辉“啊”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低着脑袋研究炉子里的火苗,一会又发问了。“那为啥子这绿煤烧起来闻着一股子牛圈味呢?”
我问小辉小时候养过牛没?小辉说家里养过黄牛,前几年还养过nǎi牛。
怪不得这小子鼻子还挺灵,能闻出牛圈的味道。我不逗他了,告诉他这是牦牛粪,晒干了当燃料烧的。
小辉还不信呢,小张他们几个也不信,我拉上他们去院子里,用手一指贴在院墙上的一个个圆饼子,告诉这就是贴在墙上晒得牛粪,还让旅店的伙计作证这就是下午才贴上去的新鲜牦牛粪,他们几个才相信。
我们几个看牛粪的嘻嘻哈哈的回到屋里,老李已经把一堆红烧肉啊红烧牛肉啊火腿啊的肉罐头,摆在炉子周围温乎温乎,等面条来了再吃,我招呼大家先喝茶暖暖胃。
苦的发涩的茶水刚一沾嘴,队员们都“嘶溜嘶溜”的直咧嘴,个个的嘴唇都被干呼呼的高原风吹的干裂,脸上也一块一块的起皮。
炒面端上来,不用招呼,都饿坏了,小胖都下手抓了,不过好几个人面条一进嘴,立码有恶心的感觉,想要吐。千万别以为是食物不对,这是高原反应,肠胃收缩拒绝食物。
我赶紧告诉大家,放慢吃东西的速度,吃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别吃猛了,就算恶心也要硬往下咽,吃几口就好了,就着咸菜和辣椒酱吃,效果能好点。
平时狼吞虎咽的吃货们,这次全斯文了,慢条斯理的夹起一根面条或者是咬下一小口的咸菜,嘴里鼓弄半天,才直着脖咽下去,头几口吃的是个个挺痛苦。
我说:“同志们,要吃啊,吃下去才有力气一会睡觉啊,睡觉也是个力气活啊,睡不好觉明天赶路辛苦啊!同志们,吃!吃肉!吃下去就是胜利!”
看着大家直着脖子吞咽食物的样子,我想起了电影《上甘岭》里,因为断水,连长领着大家伙吃饼干那场景,噎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俺们现在那感觉和电影里差不多。
俺们现在也这样,我是看着油汪汪的红烧肉罐头直咽口水,可口水进了肚就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我抄起半块压缩饼干,啃下了一块,咬的“嘎嘣嘎嘣”的,干噎着咽下去,别说,这干呼呼的东西下肚,还真不反胃了!估计是太干,进胃后把提供恶心感觉的胃液都吸收了!
这法子好,我给大家一说,都先垫吧点压缩饼干,就不反胃了,再吃别的就有感觉了。
这下行了,有压缩饼干垫底,红烧肉等的罐头很快就消灭一空,加上咸菜什么的反正都塞饱了,涛子拧开矿泉水瓶子就要喝,让我一把抢过来,告诉他,也是告诉大家伙,今晚上都不要喝凉水,喝下去容易闹肚子,在这要是闹肚子可是大事,就喝那苦苦的砖茶水。
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抽空溜到老板那屋,顺了把炉子上搁着的大铝壶,正好里面有多半壶水,提着回来坐在俺们屋的炉子上,告诉哥几个,等水开了泡茶喝,其实也开不了哪去,这得开水也就70来度。
看看外面的天空,还没完全黑透呢,西边天空上还挂着一抹晚霞,风也刮的小多了,心血来cháo,拉上赵记者和张主任,去沱沱河边转转去。
河边距离镇子有个两三里地的光景,我们慢慢踱着步就当饭后散步,悠闲地聊着天向长江源大桥走去。
镇子还没进入到入睡的状态,饭馆子里还是灯火通明的,街上的水果摊子也还没收,问了下葡萄的价格,15元一斤,伸伸舌头,比吐鲁番贵了10倍。
顺着大街走上没多远就到了大桥,桥下的平坦的河滩上全是被河水裹挟来的细沙,一层层、一圈圈地,如同渔网一样密布在坚硬的河岸边。
在这里,我们车队这几个还算是文化人的成员,小小地爆发了一场争论。
争论的起源是赵记者要拍摄一段以沱沱河水为背景的片段,想让我以母亲河的主题说几句话。
我当时犹豫都没犹豫就顺口说道:“母亲河只有一条,那是黄河。”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争论。
张主任祖籍是南方的,他是坚决地认为咱国家的母亲河是长江,他那意思长江是国内最长的河流,长江流域的文化遗产和传承也很丰富,并且现在又是经济龙头。
对这个说法,我是很不以为然的,很简单,黄河是母亲河那是历史决定的,炎黄二帝是黄河流域的,决定文化走向的半坡、仰韶、龙山文化是沿着黄河流域一路传承下来的,而长江流域的早期文化都没有传承下来,后期接受的都是从黄河流域南传的文化,这怎么能并立呢?
张主任又举科举制度中长江流域状元的数量,我更加反驳他了,汉晋时期是第一次中原士族大规模南迁,然后是北宋末期,明末还有一次大规模人口的南迁,这三次文化族群南迁才是长江流域科举制度中状元出了不少的真正原因。
俺两你来我往的辩论着,赵记者拍完风景回来后也发表意见了。
而赵记者和小李是走的折中路线,认为长江和黄河都是母亲河。
我先放下和张主任的辩论,轻蔑地说:“两母亲河,哪个是亲妈?哪个是后妈?”
一说完,都愣了下,然后哄堂大笑起来。
我就着这个话题说,本来黄河流域的文化就没有衰弱到断代的地步,你现在去中原任何一个农村走走,文化气息依然非常浓厚,而自从“资本”这个怪物开始抬头以后,必然要给自己在文化上寻找出路。
就好比一个暴发户,有了钱,但是要寻个出身,没有出身那在中国人来看是很不被人瞧的起的,怎么办?自己找,修家谱,寻根,拉来历史上的典故也好名人也好,给自己的出身添点光彩。
而长江正是在这种经济挂帅后的急于在文化上给自己拉张虎皮的心态下,被硬拉来当母亲的,这不是后妈是什么?
但是后妈再年轻再漂亮再光彩动人,也不是亲妈!咱中国人不能忘本,不能因为自己的母亲老了丑了没用了,就不认了!黄河奉献的是华夏的根,长江给予的是现在的脸面,都是中国人的!没有长短之分!
我说的有点激动,张主任他们听了都沉默不语,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当时我们也就是当个聊天随便说说的,但是没想到,9年后的今天,这种南北文化的对立,南北地域心态上的对立,都能因为吃饺子是蘸酱油还是蘸醋,吃粽子,江米大枣还是肉粽子是正宗的这类的话题引发网络上的南北争论。
其实要我说,就是一种大文化背景下的地域上的争先心理,我不赞同文化上的南北对立,这是内讧,但清晰我们的华夏文明的来龙去脉还是有必要的。这里不多论述了,希望有相同困惑的朋友们多去历史中找寻下答案。
河边的一场讨论中,不知不觉天彻底的黑了下来,刚才已经平息的寒风又贴着地皮呼啸起来,俺们赶紧喘着粗气赶回旅店,一进屋,队员们都发着沉重的呼吸声,睡了。
这一夜还真的不好熬,昏昏沉沉地睡着后,就一直被头疼和憋闷所困扰,我还得cāo心其他队员的反应,就更睡不熟。
夜里两点,是高反最严重的时间段,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几个队员都开始出现状况,赵司机最严重,嘴唇都白了,头疼的像要裂开,灌下去药没缓解多少症状。
我用的藏族哥们在拉萨教我得笨办法,找了根鞋带,紧紧地勒在赵司机的额头位置,系牢了,然后让他抱着氧气袋吸上几口。
小张是上不来气,不能躺下,一躺下就恶心要吐,眼冒金星。这个也有土办法,我让他含上一块砖茶,别咽下茶叶就咽苦涩的汁液,又把老李带的缝衣针用火烤了后,扎小张的左右手中指,放出几滴血。
大胖和小辉,还有小胖的严重高反都是太胖的缘故,这个没办法,只能吃抗高反的药,让他们硬挺着。
土办法还不错,赵司机头疼缓解多了,吸上氧后没一会就睡熟了。小张说胸口不怎么闷,胃里也不闹腾了。
守到后半夜4点,看看都没什么严重的症状,睡的都还可以,我和老李才躺下歇会。
睁开眼,看到窗外投进来的缕缕阳光,夜里的紧张和郁闷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什么比过唐古拉山口前,能看到明媚的阳光更让人振奋的了。
召集大家伙起来活动活动,老板端来一大锅热腾腾的稀饭,还有半盆茶叶蛋,找出从格尔木带来的面包,就着咸菜、鸡蛋塞了一肚子。
我从腰包里又翻出两包速溶咖啡用温吞水冲了,也不管啥滋味一口喝干。抽足了烟,起来在院子走动走动,感觉胸口挺疼,喉咙还是发甜,其实昨天在五道梁吐完血胸口就有痛意,没在乎,心里想,老天爷要收咱这命早收了,不收那就是还留着有用。
挨个询问大伙的身体状况,摩托车手们看样子休息的还成,但后勤组就不太乐观了。赵司机头疼了一夜,虽然我们帮着处理了,可还是头晕沉沉的。小张也一宿没睡实诚,走路直打晃。
老张师傅别看岁数大,还真行!拍着胸脯说让我放心,丰田车他保证开着过山口。我让赵司机和老李替换着开五十铃,有情况马上通知前方。
看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对弟兄们说,前方100多公里就是山口,退回去不可能,除非承认自己是懦夫,不就比昨天过的风火山口再高个200米吗,吓不倒咱们!闯过去!今天到那曲吃羊肉去!
大伙默默地收拾行囊,检查车辆。所有车加满油,队员们在临出发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围成了个圈子,手臂搭着手臂,头顶着头,一起喊:“兄弟们!走着!”
晨曦中的高原宁静而冷漠,瑟瑟寒风中,车队奔向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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