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这时从外面忽然进来几个黄服道士。

走在前面的是个脸容清瘦的中年道士，挥着一柄拂尘，身材高而瘦，但嗓音却是雄浑有力，道了声“无量寿尊”，便坐在主位上，说道：“贫道道号虚宁，听闻两位居士是前来求医的？”

李云生施了一礼，说道：“拙荆命存一息，听闻贵观炼有丹药，特来相求。”

虚宁眉头一皱，为难地说：“我们修道之人，炼制的丹药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要是患有重病，并无多大用处。”

李云生又说：“她奄奄一息，只被一股灵力吊住最后一口气，听闻妙玄观济世救人，派米赠药，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吗？”

秦观点头说：“在下一游方人，粗通一些道家术法，这位姑娘虽然气息全无，但未曾死去，若有神丹妙药，当能起死回生。听闻旭明长老炼有‘凝魂丹’，但凡尚有一口气的人，小小一颗就能救回来。”

虚宁脸sè一变，说：“你的妻子是何人？”

李云生有点后悔这么称呼乔婧了，犹犹豫豫地说：“她……是乔礼的孙女。”

“城里数一数二的富主乔礼的独生孙女？”虚宁惊问道。

李云生心里又是对这妙玄观失望了一分：知道了乔婧是富人家的子女，就露出惊讶的表情？出家人不是应该视钱财如粪土的吗？

当下说道：“是的。”

虚宁半闭着眼睛说道：“居士勿要骗人，我虽是出家人，但也知道乔老爷的孙女并未出嫁，还来的丈夫？”

李云生为了要救活乔婧，承认说：“道长不要生气，刚才一时情急，不便多加解释，我过去曾是乔小姐的小厮，现在只是作一个客人留在乔府。”

虚宁脸有不悦，冷冷说道：“既是如此，那也不必说谎话欺骗于人！既是一个下人，哪有说是主人家丈夫的道理？”

李云生心里虽有不满，但为了乔婧也只好忍下去，又是连连道歉。

“如今乔小姐被阵法所震，气息全无，还望道长赠药救人。”

虚宁这才说道：“虽然乔家老爷也是一大善人，常常给蔽观捐助香油钱，但这‘凝魂丹’实在是从未听闻，贫道也爱莫能助。”

秦观说道：“旭明长老可是不在观内？”

虚宁捧起几上的一碗茶，缓缓喝了一口，说：“师父正在清修，不想见任何外人。”

秦观施了一礼，说：“那请通报一声，在下秦观有事求见。”

虚宁看了秦观一眼，跟旁边的一个小道士说了句话，小道士便出了门去。

虚宁说道：“我已让小徒前去禀告，两位请稍等。”

秦观笑了笑，称了声谢。

李云生并不清楚秦观的底细，现在一看，他竟然好像还和旭明长老相识。但他虽是奇怪，此时也不好相问。

不一会，小道士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jīng致的小盒子，在虚宁耳边说了句话。

但饶是李云生听力甚好，却只迷迷糊糊地听到几个字，根本不懂其中意思。

虚宁站了起来，对秦观说：“秦公子，现在师父正一心清修，不想见人，还望见谅。”

秦观微微一惊，却是有点怀疑。

虚宁拿过小盒子，对李云生说：“师父送来这盒丹药，想来应该便是你们所说的‘凝魂丹’了，我跟随师父虽然时间不长，却未曾见过，甚至没有听过，真是奇怪。”

李云生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那颗药丸只有莲子那般大小，sè泽均匀，圆润有一股清香，似乎就是一颗厉害的丹药。

但李云生细细一看，便看出其中端倪，冷冷发笑：“这就是‘凝魂丹’？”

秦观也说道：“这看来只是普通的丹药，应该不是‘凝魂丹’吧？道长，若是不想赠药，送我们出门便可，为何要弄虚作假？”

虚宁脸sè变白，又从白变红，说道：“两位居士，蔽观好心赠药，竟然说这颗是假药？”

李云生心里一寒，说道：“道家炼药，需连续在丹炉里炼制数十天乃至数白天，丹药外观一般坚硬如珠，但遇水即溶，或外敷或内服。而这颗丹药圆润有光泽，似乎只是平常的药。”

这些丹药的内容还是李易教授的，李云生自然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虽然万分痛惜乔婧，但是，一旦用错了药，岂不是再难有转机，对于这些，李云生还是灵台清明，心里有数的。

虚宁怒道：“这药是从师父处拿过来的，难道你们会认为妙玄观的旭明长老会送假药？”说话那是振振有词。

旁边的小道士也说：“我们师父，师祖好心送药给你们，竟然好心做坏事，这是什么道理？”

又有小道士说：“师父，我看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闹事的，而且这个穿得脏兮兮的似乎就是晖清师兄说的那个小子。”

原来刚才李云生和沧梧斗法，全身沾有泥土尘埃，还没来得及整理。

李云生听到小道士说“晖清”，可就是在谷婶家里遇到的道士？好啊，原来这些道士明着是没来找麻烦，却是暗地里怀恨在心的，都在师兄弟里传扬开来了。

秦观说道：“那能不能请旭明长老出来一见，到时就能说清楚了。”

小道士撇嘴讥讽道：“师祖身份尊贵，可是你想见就见的，你以为你是何人？”

虚宁瞪了小道士一眼，小道士便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但虚宁也没好脸sè，说：“贫道从未见过‘凝魂丹’，神药之所以为神药，只是因为有奇异之处，与平常丹药有所不同也未可知。两位居士，可曾见过‘凝魂丹’，这‘凝魂丹’就不是这般样子？”

秦观冷笑说：“我自然是见过的，李兄手上的那一颗并不是‘凝魂丹’。”

李云生一听顿时发怒，将那颗丹药摔在地上，骂道：“你们妙玄观果然是假仁假义，明着派米赠药，实质是在蛊惑人心。现在又瞒骗我们，竟给颗假药就要打发人，当真伪善！”

虚宁一手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倒了下去，木块散落一地，大声喝道：“你们！真是不知好歹，可知‘凝魂丹’是何东西？乃是旭明师父集千年灵芝，蓬莱仙草等物，耗时数十年才炼制出来的，吃一颗便可增长自身修为数十年，哪有随便送给你们这些人的道理？本来想和和气气地送你们出观，顺便卖给乔家一个人情，没想到竟然还敢闹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嘭！”

这时，殿门忽然打了开来，冲进十来个道士。

其中有个小道士说道：“又是这个家伙，师伯，我说得没错吧，这些恶徒绝对不能姑息。”

李云生一看，发现那小道士原来就是晖清，旁边还有他的师兄晖澄。

原来晖清几人和李云生相斗一事，一回来就禀告给虚宁，只是妙玄观不想将此事闹大，加之李云生后来没了声息，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他们师兄弟底下甚是不满，早就传扬了开来。

李云生冷笑说：“你们耍着一些小把戏，就要骗取百姓信任，被我撞破，恼羞成怒对我动手，我哪有不还手的道理？你们那个虚净更是可恶，一见我就喊打喊杀，现在得了教训，消去了法力，真是罪有应得。”

秦观低声对李云生说：“李兄，我们是来求药，为何要撕破脸皮？”

李云生说道：“我们好声好气地求药，他们却随随便便地就要打发我们走，这口气哪里容得下？他们不肯送药，已无求得的可能，不如就闹大事端，趁机抢了过来。况且我对这妙玄观早有怀疑，现在一看真有古怪，全观上下人都沆瀣一气，底下还不知有什么古怪。”

秦观轻笑说：“我听闻这妙玄观规模甚大，门下弟子几百余人，和他们作对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云生说：“这事全在我一人身上，秦兄若不想多生事端，可跟他们说明，一边旁观就好。”

秦观正sè道：“我和李兄相遇不过几个时辰，但从言行举止上也能大约了解李兄的xìng情，现在你决意要和他们打架，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李云生看了秦观一眼，见他神sè澄明，点了点头，算是交了他这个朋友。

“而且，我也想弄清楚这妙玄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