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范安一眼,大有深意的问道:“想知道?”
范安被他的眼神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知道老师是在吊他胃口,不由分说佯怒道:“怎么不想知道?托老师的福,我现在都是快要死的人。今天你要是不说,当心我死了后天天晚上扒你窗口。”
元镇子被他这么一说,眼中满是不屑之sè,讥笑说道:“你这算是威胁我咯?”
范安一听,那脸愤怒的神sè立马变成一堂笑容,低眉顺眼说道:“哪里?我意思是说即使死了,也要惦记着老师的情分,这不是常回家看看的意思嘛,一rì为师,终身为父。我像是没有良心的人吗?”
元镇子眼睛一眯,盯着范安的眼缓缓说道:“不像.......”
范安大喜,立马回应说道:“就是就是。”
“那简直就是。”元镇子还藏了下半句。
“........”
“你都准备好好享受最后的十七年了,还有必要知道吗?”元镇子刻意把十七年这三个字说得慢了一拍,意思取笑范安的畏缩心态。
范安听得出元镇子话中之意,他低头思索了一会,脸上的挣扎之sè完全不是往rì那般刻意伪装出来,他心底已经猜得到,想要老师把话说出来,只有按照他的意愿。而他的意愿,就是要自己在修身之道上,跨出那一步,去打破那个天命化木的结局。而他此时也在暗暗猜想元镇子为何要用先斩后奏的手段,让自己已经走在路上才说明一切?难道是他知道修身之道残缺的所在?还是他只是单纯的想在自己身上做一个试验?而现在老师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让他把话说出来,按照他的意愿在修身之道上尝试一次。要么就是像老师的话那般,好好过这十七年,而这十七年的前提还是要在最后的十,就表示他在心底已经走出一大步,愿意听,也就是愿意在修身之道上,硬着头皮走下去。元镇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嘴角笑意渐盛,只是身后的范安没能看到,不然他肯定会好奇元镇子这笑容里的那丝狡黠之sè。元镇子平静开口说出外面走走,范安应声而起,随着他身后便往庐外走去。
封门村此时已是夜幕弥漫。洒落在地上的月光在深秋时节里显得有点清凉之意,行走在上面的师徒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山上走去。林间的虫鸣声早已消声匿迹,偶尔在天空南迁的夜雁发出嘎嘎的声响,在宁静的四旷更显秋深之意。夜雁的叫声透过层层枝干回荡在林间,吓得那些躲在树洞里的雪松把身子往身子往里再挪一分,抬头瞪着那双大大的乌黑双眼,往洞口处的境况凝视良久,一副防备万分的样子。地上的落叶早已积了厚厚铺了一层,只是被秋风大手所拂,有的地方却是叠起小小一堆,仿佛某人把什么东西埋在里面一样。
“聂庸就是埋在了这座雪山上。”元镇子看着面前那座洒满月光的山峰,抬头示意范安。
“那年围剿他的修行者很多,神殿、佛宗、道门的至强者都参与了其中。聂庸本来身在大荒国内的,可能知道此战难免,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的荒民,他从北荒内带着围剿者逃到了这里,便开始了一场厮杀。”
元镇子眼中追忆之sè很深,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些厮杀的场面,把那一刀一拳的场景都全部回想起来的样子。
范安问道:“聂庸死了?”
元镇子把头轻轻一侧,似乎想回头去看范安,偏生就是轻轻一侧,依然没有转过来的意思。不一会他继续开口说道:“聂庸是荒国之主,一身修为已然到了巅峰,只是他在众人面前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正因为这样,他才在那一役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挥动那双铁拳去轰碎面前的围剿者,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黝黑的大刀,足足有他半个身子长的大黑刀,砍下了很多头颅。那些已经在脖子上挂不住的脑袋,一颗一颗从山顶上那滚落下来,在雪山上印下了行行血迹,像是一棵抽枝的大树般,那些血迹就是截截枝丫,你说美不美?”
范安内心震惊不已,想不到那位荒国之主聂庸竟有如此神勇,心底不由浮起一片敬意。尽管在老师的话中知道聂庸就是那场修炼界的浩劫之源,造成木人无数的罪魁祸首。但聂庸的强横修为还是让范安心生仰慕之意。要知道在围剿中逃生本就艰辛异常,而且还能在这雪峰山砍下无数头颅,这本就是非常人所能及,而且还有老师话中说的,最强者存在!范安赶紧问道:“那些至强者呢?”
“只有三个至强者。”元镇子平静说道。
“分别是谁?”范安吃了一惊。
“神殿殿主,佛宗首座、道门门主三人。即使这样,遇上了拿着黑刀的聂庸,三人仍被重伤了。”
“后来呢?”范安问道。
元镇子听到这话,想起那个的结局,他不由抖着身体笑起来说道:“后来打雷了,把他们都轰没了,什么都没剩下。”
范安本就被吊得胃口奇高,听到元镇子这话,不由一阵别扭,心想是真打雷了还是你说笑话了?谁杀谁你应该交代清楚啊!你现在是说故事的人,要对这个故事和听众负责的好不好?虽然心这样想,但嘴上却说道:“大雪山上,哪来的雷?老师你骗人也不会啦。”
元镇子笑意更盛,他连连点头说道:“没错,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事实上,就是打雷了。”
范安无言之极,只有等元镇子继续把话说下去。
“那雷就在他们四人身边无端出现,然后像是一团绽放的烟花,那闪耀的光线四散炸开,像天上的太阳般耀眼。但是很快的,由像是回巢的蜜蜂般,一下子全部回聚在一起,化作一场大雪,落满了这座山头。”元镇子说到,神情已经莫名的严肃起来。
范安看着老师那脸认真的神sè,便有点相信那番说辞,只是自己在那个世界,对知晓雷电形成的原因,在这里看来,本就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啊!但是脑袋一转,既然这个世界连修炼一途都存在,那就好解释了。既然心里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范安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心底大大的生出一个问号:老师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一切呢?
终究范安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轻声问道:“老师,当年你也加入了围剿的行列?”
元镇子听此言,内心一顿,身子在月光下越发显得佝偻,他往前迈了两步,叹了一口气说道:“算是吧。”
范安听到老师肯回答这个问题,心中安稳许多。毕竟,范安不清楚当年的事,如果这件事如果是元镇子某个疤,范安上述的问题,就好像揭开那块疤的手。既然元镇子回答了,那就排除了这个可能,范安再深究一句,继续开口问道:“老师你当时有没有出手?”
元镇子有点恼火,不由板着脸说道:“问这个做什么?我出不出手关你什么事?”
范安听出了元镇子的恼怒气息,赶紧赔了个笑脸说道:“不是,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而已。对了,老师,你说得那个至强者到底有多强啊?”
范安心里想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没有出手。不过要是换了自己那时在场,估计也会是这样。连三位至强者都被重创,聂庸的实力可想而知。嘴里喊着一通杀,贸贸然冲上去还不是给聂庸送菜去,而且还是那种挺着自己脖子冲向他手中刀刃一样愚蠢的事,自己当然不会干!原来,老师还是有过畏缩的时候。
元镇子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认真说道:“期顾境。”
范安这时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里,自己连境界之分都还不清楚,即使知道了,也像是看到一座高山,知道它是高,但还是未知它高多少米。正想请教老师在这层面上的问题,不料元镇子却已开口说道:“现在的你,只能在修身这一道上走下去,至于修炼的境界之分,于你又有何用呢?还有就是,你现在已经是冲着木人奔去了。”
范安听到这里,不禁想起自己已然是入魔之人,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十眼在心里又很是别扭,什么叫意外?现在自己已经入魔了,还不意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了,无论什么意外也罢,只要老师能帮助自己打破这个僵局,迎来枯木逢chūn的景致,那才是自己盼望看到的。
听着从老师说出这番话时,范安隐隐感觉到老师还是隐瞒了自己很多,但现在也不是去了解的时候,而是按照老师的意愿走下去,至于怎么走,往哪走,估计这些不用自己cāo心,既然老师都故意让范安入魔,那他必定是知道修身之道的缺陷所在,而且缺少的那一环,老师应该知道才是,既然前面的路都有人替自己铺好了,那还什么好担心的呢?
要是元镇子知道范安从自己的这些话里,已经把自己的想法都琢磨得七不离八,断然是不会这般轻易的告诉他。只是想不到外表只是十一岁的范安,却拥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在那个世界的阅历让他慢慢看透这一切。毕竟,元镇子即使再能揣测人心,但也难知道范安灵魂最深处的秘密。要知道,范安在元镇子的心里,是一个年纪与心智不相仿的小孩,比寻常小孩更加懂得察言观sè、心智成熟,但说到底,他也只是小孩,一个相对聪明而又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耐心,能够在自己身边纠缠了几个月的时间的小孩。同样,从这一路跟着自己来到了封门村这历程也可以看出,他那无耻的劲头,可以无与伦比形容。
元镇子眯起眼睛,开口说道:“你想跳出那个木人的悲剧,就好好修下去。”
范安回应道:“老师,关键是你得给我一个修法。我觉得每天一边逃一边挨你棍子,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元镇子听完,微笑着说道:“你说得也对。所以我决定给你改变一下修炼的方式。毕竟,修身之道只要常人肉身有着一定的坚韧就能修炼,并不是规定要与气海雪山相通,而且它的威能可以直压同境界者,这本就是逆天的存在,既然这样逆天,那你也得逆常人所修之法吧。从明天开始,你就自己往顶峰上跑,来回跑,顺便在雪山上敲下些冰块,背回来给我泡茶只用。”
范安听完已经是狠狠在自己舌头上咬了一口,一侧是臭骂自己多事,二侧是那舌头上的疼痛让自己眼泪能够顺利流出来,好在老师面前装可怜,逃避元镇子这个修身之法。
但是元镇子下面的一句却让范安羞愧不已:“你每次自己咬自己舌头好玩吗?每次看见你哭我都心疼不已。”
范安听完这句,心底惊讶不已,原来老师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小把戏,只是他每次都看自己的笑话!范安内心同样尴尬不已,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看着我咬舌头,很好玩吗?还要看了这么多次!还要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想到这里,原本假装将要下淌的眼泪这回却实实在在的流了出来。
元镇子沉思了一会,低头继续开声说道:“如果哪天你离开了这里,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走的是修身之道。”
范安似乎若有所思,开声说道:“难道我入魔会被人笑话?”
元镇子摇头说道:“不是笑你,而是要杀你。”
范安大为震惊,连忙追问:“我都入魔了,本就将要死去了,他们还忍心杀我?”
元镇子摆手笑着说道:“自从聂庸和三位至强者一起消失后,剩下的入魔者都被神殿、佛宗、道门携手杀戮一空,任何关于修身之道的修炼法门同样被彻底抹去。这样的做法就是怕那些入魔者或有心者,加以利用。你想想看,现在的你,算不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瘟疫源头?你说,他们会让你爆发出更大的瘟疫吗?”
范安脸上遍布无奈之sè,心底更加腹诽着眼前这位让他跳了一个大深坑的老师,同时考虑着要是自己哪天离开这里,去到那些人烟鼎盛之地,该怎样隐藏自己入魔的事实?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像自己xìng格耶!还是夹着尾巴逃跑?跑得太快会不会被人怀疑?请一大票打手保护自己?可是自己好像没钱吧............
元镇子看了看范安继续说道:“即使你被人知道入魔了,也千万记得不要说认识我。懂不?”
范安鄙视了元镇子一眼,心里直想,我入魔都是拜你所赐,而你才是那个大大的源头!居然现在就替自己想好了退路!老师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元镇子眯着眼盯着范安问道:“听到没有?”
范安无奈应道:“听到了。”
..........
..........
“老师,我能不能不要跑雪顶?”
“不行。”
“那我能不能不带冰块回来?”
“不行。”
“要是我脚滑了,抱着冰块摔下来怎么办?”
“没死就继续跑。”
“.........”
“老师,那年你,是不是........说出来别生气。”
“好,你说。”
“是不是也怕被聂庸给咔嚓了,所以你才不出手?”
“..........”
“其实,我是准备出手了。”
“那你帮谁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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