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话说朱恩留下如兰一人在花园假山里,自己独自去查探,而偶有巡查的护卫走过假山,竟也未曾发觉有人闯入此地。终究这如兰是,难免天真烂漫单纯的性情,仗着艺高人胆大,一个人悄悄躲在暗处里听戏,不觉竟看得入起神来。而此时戏台上,正是花样迭出的好戏连台,看的这从小跟着爷爷生活在乡间野田的姑娘,是目不暇接浑然忘我。彼时上演到一出喜剧,说得是盛唐时,情种唐玄宗的风~流韵事。只见他为逗杨贵妃开心,屈尊扮演的丑角,在鼻梁眼眶部分扑上了的白色粉末,挤眉弄眼间,插诨打科滑稽无比。一时惹得台下哄笑连连,而如兰也自忍俊不住,跟着呵呵呵欢笑起来。完了,就被假山旁不远处的护院守卫发觉,呼喝着闹将起来。如兰正听戏看得起劲,突见事情败露,不禁大为囧急,又不知朱恩往哪里去了,一时在花园里东躲西藏的逃避。参与围捕的人越来越多,竟也拦不住这不速之客,直被如兰搅得人仰马翻骚动起来。恰似这台上一场戏台下一出戏。不一会儿,人声鼎沸的高手迭出,如兰被团团围住,东奔西突里交起手来,眼见形势不妙,却急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嚷嚷里台上的戏也都歇了,光顾着看台下的戏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宾客,还以为是新怡构思别出心裁的好戏。台上那伶人名角,却是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正上演到了自己最为得意的拿手好戏,就这般被人砸了场子,恁偌大的中州刺史府,可是干什么吃的!只见着众多的护卫高手尽出,竟逮不住一个毛贼,那更骂街的心思都有了。一把夺过武生手里长枪,拉开了架势,飞身直扑了过去。好嘛,两出戏并着一场演了。
这如兰正且打且退时,忽见眼前咿呀呀的闯入一人,竟是那台上名角儿,今日里遇着的那个伶人。但见其冲着护院大吼一声:“退下!让我来!”言罢一甩枪,抖出朵朵金花,直往如兰身上招呼过来。如兰见状也不迟疑,一摁腰间护带,‘噺’的一声抽出一把软剑,轻抖剑气森森一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迅疾的身影对错交接,叮叮当当打了起来。哇!看得场外宾客是大饱眼福大呼过瘾。如是三两回合,伶人见状竟是兴奋不已。诶呀呀的走起台步,滴溜溜地围着如兰,就是枪来剑往,竟似不急于拿下对方,而是自顾耍起宝来。小嘎子见状大喜,回头一招手,示意着乐鼓手,哒哒哒锵锵锵打起鼓点来。这倒是演的哪一出戏?如兰恁是诧异心急,几次急欲纵身离去,均被他长枪逼回,苦于缠斗,被伶人的枪法困住了。那边厢,伶人却是玩性大起,连架势带吆喝着不依不饶,气得如兰是直催真气,剑锋茫茫怒将起来。只见内气灌注剑锋,一套内家达摩剑法竟然使将出来,周遭的护院高手,都能感到那逼人的森森剑气。伶人见状,不敢怠慢,枪法一紧顿起劲风呼啸。忽的身影交错,一声金石断裂的声音,伶人手中的长枪竟然被削断。如兰见状得势,也不乘胜追击,一翻身欲往圈外纵身而去,谁曾想,忽觉劲风袭体眼前一暗,竟然被一件衣服罩住了脑袋,看不清方向。原来是伶人错身时,瞅准了机会一个金蝉脱壳,似退反进,运气甩出了外袍戏服,裹住了对方的脑袋。等如兰脱得束缚睁开眼来,脸上一凉,遮面布巾已经被扯了去,同时肩甲锁骨处,被人用内劲扣住了动惮不得。不由大惊失色!而扣住她的正是那伶人。看清如兰面目,却也惊异的大喊:“是你?”话音犹落,眼前砰然一声炸响,一团烟雾四散,但觉一阵刺鼻眩晕,伶人赶紧松开手来往后急退。而如兰一个踉跄,软剑失手掉落地上,方自晕眩时,腰间一紧整个人飘忽起来.,还未及细看,耳边忽闻朱恩的声音:“是我,兰兰。”遂一歪脖子靠向朱恩怀里,晕了过去。而此时被烟雾波及还来不及躲避的人,皆摇晃着纷纷倒地,顿时后园一阵大乱。
未几尘烟散去,哪里还有半点贼人的影子,只剩人来人往的护院守卫,忙着救人。小嘎子跑到伶人跟前急忙地问:“爷!您没事吧?”一边看着伶人一脸愤愤地走出来:“能有什么事?哼!天杀的!总是在爷最开心的时候败兴子!”刺史大人此时也已匆匆赶到,而下人呈报贼人已逃,除了六人因吸入迷烟昏倒外,府内并无损失,但有贼人遗落的一柄软剑。刺史大人心里一愣,只见伶人拿过软剑抖了抖:“好剑!”遂看向刺史大人哼了哼:“偌大个刺史府是干什么吃的?竟让贼人如此自来自去?”刺史大人闻言竟也不怒:“有周先生在,那些个毛贼,无异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来来,今晚先歇息用膳,改日自是好戏连场补回来。”复又好言好语,把人迎进客厅里去了,无多时自是主殷客欢的热闹起来。
而朱恩抱着如兰出得刺史府来,施展轻功一路瓦梁屋顶处纵身而去。但见一轮明月高挂天边,而眼前天下一片屋舍俨然,寂静人烟凄凉旷夜,只有自己和怀中昏去的姑娘。一阵凄怆催肝,当初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全家人,而今又让如兰姑娘为了自己拖累。一时百感交集,长叹里不禁热泪横流,一顿足,急往客栈方向奋力飞奔而去。这如兰躺在朱恩怀抱里,但觉脸上丝丝冰凉,便幽幽醒来。见是被在朱恩搂抱在怀中,不由份外娇羞,复见其落泪,滴在自己脸上,不忍抬起手,轻轻抚去先生脸颊的泪痕,竟自心痛起来:“先生,怎么了?我没事….”
“醒来啦,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彼此看了看对方一眼,复不再言语,一个轻轻地抱着,一个静静的躺着。
守在一簇新坟前,先生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只是手里拿着一个平安符,静静地看着,时不时眼泪无声地滴落。那腐烂的首级虽辨不清模样,但没有宝儿和媚娘那样的发色光润,至少长短不一样。只是,只是泪水,总是控制不住的自己滑落下来。害怕啊,朱恩知道,自己是在害怕那一种,透彻心骨的寒凉。而一旁如兰无从安慰,只有默默地倚在身旁。近日在城郊一处村落里,寻租得一处僻静的房舍,再把从城门口桅杆上,摘取下的女人和孩子的首级,埋葬在附近一清幽地里。独舍不得宝儿那身衣裳,担心着真相如斯,又狐疑着另有期待。五更鸡啼,黎明的晨光,终将冲破这黑夜重重的困锁,可是,路在何方呢?低头看看如兰,却趴在怀里睡着了,复脱下了长衫盖在其身上,触目间,益加思念起亲人来。殊不知就这两日,中州忽然来了几百号人。不是流离的灾民,也不像武林中人,却又都带着兵刃,三五成群的分散于城中各个客栈。当地府衙却也不理,倒忙着把大部分兵力调出城,去了翠华山剿匪。而刺史府里,连日来好戏连场一派歌舞升平。
不日,朱恩再探中州刺史府,吸取上次教训,这次是独自一人前往了。府里戏苑,依旧锣鼓喧天灯火通明,只是防守严密了一些,不过这些自然都难不住朱恩。一路从前苑寻至后苑厢房,竟似如入无人之境。尤其后苑,竟不见一个下人走动,想来都是看戏去了。正自寻觅间,来到一处亭台楼阁前,但见回廊曲折,小桥倚栏,流水潺潺,而一侧厢房里,似有孩子的啼哭声传来。不多时,池塘对面阁楼上的窗户打开了,一个丫鬟对着厢房下面喊道:“奶娘,是少爷醒来了吗?”“诶!是的。”想必是奶娘应了一句,接着从厢房处抱出个小声啜泣着的孩子来。一阵下楼的声音,门‘咿呀’的一声拉开了。“夫人请慢走。”一个丫鬟扶着一个女人跨出了房门。看得朱恩是全身一震,几疑是眼目昏花。“宝儿,来,来妈妈这。”少妇走向孩子,张开了双手。朱恩眼泪都飚出来了,一时激动的喉咙咯咯作响。这不在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么?急欲飞身前往相认,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子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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